虞莫盈面上的疑慮未消,良久,她默默地從衣袖裡掏出一串“叮叮噹噹”響的鑰匙來,擱在案上。
“阿盈,你這是?”虞施默然地看着鑰匙,心中已經樂得開花,老夫人將庫房的鑰匙交給虞莫盈,他早就想從她那裡得到了。這下倒好,她乖乖地給呈了上來。
虞莫盈溫順地笑道:“父親做那些事,上下都需要打點,各處的開支都不小。阿盈一個女兒家,經營香坊不利不說,還弄的自己貼了不少銀兩進去。老夫人交代給阿盈保管的庫房鑰匙,阿盈也怕保管不利,不如就把它交給父親。”
“父親有什麼需要,也可以先從庫房裡預支。”虞莫盈訕訕道:“交給父親,說不定能讓虞家這點財富的價值發揮到最大。只是,陛下不是個容易矇騙的人,阿盈只怕父親的計劃撐不了多久,就敗露了。”
她既然想讓虞氏家族覆滅,那虞家的財富到時候也是保不住的。但她私下裡的積累,也可以讓老夫人安度晚年了,虞莫愁的未來也不必擔心。
虞施盯着鑰匙的眼睛已然在發光,虞莫盈肯把到手的財富都吐出來,足以看出她對自己的誠心,而且她能從蕭燁那裡套出話來,自己對她是不是不必提防了?
“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虞莫盈忖度片刻,輕輕道:“夜長夢多,應該在最短的時間內,把虞家分佈在外的所有力量都聚集起來,給陛下致命一擊。”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虞莫盈再聰明,也不過是一個十五歲的女兒,見解和他這個年齡的人還是有點差距的。虞施心裡有點不屑,虞莫盈的話他就聽聽而已。
“我會考慮考慮的,你先把渝王給安撫好。”他不冷不熱地說道,同時也厚着臉皮收下了鑰匙。
虞莫盈乖巧的說是,虞施不到最後關頭,是不會抓緊的。今日,她的表現雖不能讓虞施對她推心置腹,但已是在他的心中埋了一個根。
……
鳥鳴溪澗,夾竹桃在林中盛放,灼灼其華。
赫連煜和虞莫盈分別後,去了西面恆山的山間小築裡。
“殿下,人來了。”望風回來的凌峰在小築的柵欄前站定,小聲地說道。
“好。”赫連煜迎面而立,叫他把小築的門大大地打開,也恭敬即將到來的貴客。
過了好半晌,風中盪漾着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一個女子含着無盡柔情的聲音飄曳在小築周圍。
“渝王殿下,久仰大名。”
“籲”的一下,一頂裝飾華麗的馬車在小築前梭然停下。
馬車車簾被木頭人一樣的隨從掀開,一個嫋娜的倩影從馬車上緩緩走下。
她的面紗被微風輕輕撩起,隱隱約約地顯露出嬌美的面容。一襲白色的薄紗裙也在風中搖曳,不得不讓人感覺這個女子像是從彼岸雲端過來的。
打量了幾眼這個絕色美人,赫連煜拱手道:“青黛姑娘謬讚,本王終日遊手好閒,就算名氣夠大,想必也是惡名吧。”
說着,他便將青黛迎進了小築裡面。
青黛邊走邊輕聲笑道:“如果殿下徒有其表,只有惡名,那也入不了青黛的眼,今日青黛更不
會與殿下相約。”
她招招手,讓一列隨從都出去。
“凌峰,你也出去。”赫連煜朝凌峰示意一下後,似是茫然地問道:“霽月族使者千里迢迢地趕來華熙國呈都,青黛姑娘本應在繁華的都城遊玩纔對,怎麼會有空約見本王這樣的閒人?”
“殿下硬要將自己定義爲一個閒人,青黛也不好反駁。”青黛優雅地用手指輕觸鼻尖,嘴角散着若有若無的笑意。
她那略帶點嫵媚的眼神卻在赫連煜的身上打轉,雙眉斜飛入鬢,流暢的五官線條讓他看起來,像是崑崙山最完美的一塊玉。渾身氣度有一種自得的風華。
但是,再英俊的男子在青黛看來都是一樣的,她關注的只有他們的權勢。
沒過多久,她悄然道:“青黛也不跟殿下打啞謎了,今天找殿下,就是要跟殿下談一場交易。青黛活了這麼多年,只有一個目的。”
“交易?”赫連煜略有興趣地負手聽着。
只聽青黛凝望着他說道:“只要殿下願許青黛皇后這個正妻之位和一半的掌國權力,青黛願傾盡全力助殿下登上北溟國最高權位,一統兩國。”
說這話時,她的眼裡充斥着滿滿的自信,似乎天下沒有她辦不成的事。而她周身的柔婉氣質和她的野心怎麼也搭不上邊。
赫連煜像是細細地琢磨她的話,而後回道:“姑娘身爲霽月族現任族長的獨生千金,按理來說,未來整個霽月族都會由你掌管。霽月族日漸強盛,已不似當年的弱小。難道,青黛姑娘還不滿足?”
“我想要的是天底下至高無上的權力,要所有人都臣服在我的腳底下,僅僅統治一個民族只會埋沒了我的才華。”青黛低眸,她的芊芊玉指上已纏繞着幾根柔軟的髮絲。
赫連煜眸光微轉,“這麼說來,青黛姑娘是想效仿華熙國的月太后?”
青黛嗤笑一聲,“月霜華雖與我同族,曾經也掌握了華熙國的最高權力,但她把到手的權力移交給蕭燁,實在是不能理解。如果還是她掌權,華熙國現在應該是另一番風景。”
她能直呼月太后和蕭燁的姓名,想必也是沒有把他們放在眼裡。
月太后當年掌權是因爲華熙國國君年幼,朝堂內外也無可靠的大臣輔佐。後來,隨着國君蕭燁的日益年長,她也逐漸隱於幕後。近些年,她表面上更是完全退出了政治舞臺。
“姑娘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還是月太后掌權,依據蕭燁的掌控欲,到後來,肯定又會有一出政變。”赫連煜冷冷道:“月太后也許是不希望母子相殘,也可能是另有想法。”
青黛的眼睛彎起,眸子裡閃過幾抹狡猾的光芒。
“那又如何?宮廷裡的親情也只是一種籌碼。古往今來,天下至尊的掌權者還真沒有誰是乾淨的。殿下,你這麼問,無非是認爲青黛沒有那個能力。”
說完,她便拿出一片摺疊好的布帛出來,將它打開,展現給赫連煜看。
這布帛看上去普普通通,可上頭謄寫的是華熙國和北溟國的百官名錄,甚至誰跟誰是一派的,哪裡有他們的勢力都寫出來了。
赫連煜的眉頭輕皺,想接過布帛,手卻停
留在半空中。
青黛見他面有疑色,補充道:“這只是一點點小心意,我手中還有兩國軍隊的編制說明和礦產地圖。殿下若還有什麼疑問,儘管說。”
然後,她就不說話了。但赫連煜沒頭沒腦地問到了別的方面,“敢問姑娘芳齡幾何?”
“什麼?”青黛疑惑了一下,就信口回道:“十八。”
赫連煜的眉頭鎖的更深了,“十八歲是女子大好的年華,姑娘不把心思放在心上人和談婚論嫁上,這麼多年都在研究這些,不覺得無趣麼?”
青黛的笑容僵住,然而沒有一會,她就輕笑出聲。
“心上人?殿下想跟我說,女子必須要有愛情?色衰而愛弛,在青黛心裡,這些都是虛的。”
赫連煜也笑了起來,給她開門,做出一副送客的架勢。
“姑娘今天是白來了,本王只是一個朝不保夕的質子,秉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原則,沒有足夠的實力可以跟姑娘的宏圖偉業相匹配。”
青黛愕然,敢情她講了這麼多都白說了?可她也不是吃素的。
“聽聞天下有四騎,經過青黛多年的調查,發現四騎與殿下密切相關。殿下苦心鑽研多年,所謀的不就是青黛所說的麼?你將我拒於千里,難道是因爲孝敏公主?”
“我還以爲,那只是外界傳言,是殿下爲了掩人耳目才刻意表現出來的。今日的談話,卻讓我明白,外界所傳的還是有可信度的。不料想,殿下用情也如此深。”她也都打探過了。
對於虞莫盈,她也聽說了不少,如果虞莫盈是個礙事的,她也絕對不會留情。
赫連煜把門開的再大一點,冷冷道:“不管青黛姑娘讓人去查到了些什麼東西,這個正妻之位,本王是無法給予你的。”
“殿下真的打算把正妻的位置留給孝敏公主?原以爲像殿下這樣的人,也只是拿婚姻當做一件砝碼。想不到這麼感情用事。”
青黛纖細的手腕輕輕觸動面紗,眸子裡有媚光流連,“但是,殿下你也清楚,孝敏公主雖是月霜華收的義女,可虞施有自己的野心,斷然不會因爲你們的聯姻,將虞家的力量都用去支持你。”
這些,赫連煜也知道。只不過,他還在耐心地聽着。她解析地頭頭是道,完全是站在一個趨利避害的角度。
“而且她是華熙國的公主,兩國間利益衝突頻繁,又有多年的恩怨夾雜其中,北溟國宮廷是不會接受她的。僅僅是成爲渝王妃也不行。青黛就不同了,我與殿下的生母出自一族,又有整個霽月族的力量,將是你最好的聯姻對象。”
這個青黛知道的未免太多。
赫連煜不動聲色道:“姑娘說了這麼多,本王想問你,你幫着本王一統兩國,如若本王也想將霽月族收入版圖中。你該當如何?”
青黛也想過這個問題,她也爽快地就回道:“青黛不會有一丁點的意見。殿下想收服霽月族的話,我還可以直接把霽月族做爲嫁妝奉上。”
她自認爲,這可是相當有吸引力的。霽月族就算立國,那也只是一個小國,哪能跟龐大的帝國相比。爲了達到目的,自己的民族,她也可以犧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