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姨娘見到虞莫盈,就撲上來,在她身上反覆地查看。
“阿盈,還好你沒事,娘昨晚夢見璃妃把你殺了。”六姨娘掩面敘述道。
聽了她的話,虞莫盈才定下神來,六姨娘應該是做了噩夢,纔會這樣子。
她柔聲安撫道:“娘,阿盈好好的。”
六姨娘的情緒穩定了些,她點點頭,隨後在牀上坐好,“近來,你父親對你如何?”
虞莫盈不假思索道:“父親待我比以前要好。”
虞施現在巴不得是榨乾她的利用價值,自然是客氣的。
只是她現在還在疑惑,一直沒聽六姨娘扯到虞施,怎麼會突然提起他來?
六姨娘寬心,“那娘就放心了。”
“娘,你不要多想,阿盈自保的能力還是有的。”
虞莫盈扶她躺好,替她扯過錦被蓋上。
然後,她交代了銀姑幾句,就出去把門關好。
剛纔六姨娘的胡話,她也聽到了一點。什麼自己的弟弟,虞施殺不殺的,莫非她弟弟的死,是虞施默許大夫人做的?如果真是這樣,虞施這個喪盡天良的父親,將來的下場就是他咎由自取。
想到這裡,虞莫盈的眸中就多了道凌厲的寒光。
不知不覺,她已經來到了慕容風和契叔所在的房間。
自從虞莫盈收購了落儀坊之後,他們交易的地點就由盛意賭坊改到了這裡。他們的關係也由簡單的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變成了共同經營香坊的合作關係。
幾個夥計陸陸續續地進來,爲他們斟上茶水,擺放好茶果點心。
慕容風很少出現,這次出來倒讓虞莫盈覺得意外。
契叔還是老樣子,一臉的鬍渣,見人來了,就調侃道:“還以爲你會情郎去了呢。”
虞莫盈在椅子上坐下,在鎏金小香爐加了一勺雪君子後,又爲契叔和慕容風倒了杯茶。
“契叔,你什麼時候也學銀姑那般打趣人了?”她的臉上露出淺笑。
香氣在他們面上團團散開,雪君子的香味淡然悠遠,倒是跟慕容風的氣息很像。
但是,從虞莫盈進來以後,他始終沒有說一句話。
“好了,我這個老頭子也不逗你玩了。”契叔笑道,迴歸正題,“你父親對你看得也是很緊吶,最近一直在查你的香坊和盈利情況,我們是不是該把香坊搬遷到別的地方去?”
虞莫盈也是有這個打算,可這也不能完全提防到虞施,她搬他也查。
“要搬,但不是全部搬走,留一點底在原來的地點,把那些虧損的賬本也留着。要給虞施造成香坊經營不善,不得不砍掉人員,減少香料產出的假象。”
契叔頷首,“這個作爲權益之計倒是可行。可不能弄出太大的動靜,明日起,我去安排人手,一點點地撤離。關於搬遷的地點,你覺得哪裡合適?”
“辛苦契叔了。”虞莫盈品了一口茶,抿脣道:“清水村。”
慕容風的眸光一亮,隨後又恢復到目空一切的模樣。
他們這番談話一聊就是一個時辰,其中還牽涉到了原料的採購,新的配方等種種細節。
桌上,香菸縹緲,最後消散在各個角落裡。
見事情已經談得差不多,契叔和慕容風也準備走人。
虞莫盈的視線在慕容風身上掃過,說道:“風表哥
,請先留步。”
“契叔你先回去吧。”慕容的腳步頓住,他對契叔說完,就回頭對虞莫盈說道:“阿盈找我有事?”
有了慕容風的指示,契叔便先行離去。
慕容重新回到座位上,一襲勝雪的白衣落地,襯得他越是風雅。
兩人之間是一陣沉默。
良久,虞莫盈淡淡道:“我該是叫你風表哥好,還是慕容風好?又或者是其它的名字?”
“隨意。”慕容風說得倒是無所謂,面容上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
虞莫盈笑了一笑,這個慕容風,雖說幫過自己幾次,可十有八九是個冒牌貨,他還知道自己那麼多事。誰知道他到底是向着誰,是虞家、慕容家、宮家哪個陣營的。
當初,她那麼容易就能在盛意賭坊找到他們,那麼容易達成合作,也是他可以安排的。
她也查過他的底細,卻沒有查出有用的信息來。
“慕容風,你是爲什麼會在那麼巧的時間,剛好出現?又是爲什麼幫我隱瞞真實的傷勢?還故意讓我去盛意賭坊找到你,跟你合作?還有......”
還有你跟赫連煜是怎麼認識的?虞莫盈垂下眸子,想到還沒有跟赫連煜說清昨晚的事,她的心裡又是一分焦灼。
面對這麼一連串發問,慕容風還是安然自若,“我只能說,慕容家三夫人和虞家、宮家勾結起來,害死嫡子慕容風和其它繼承人,妄圖分攤慕容家的鉅額財富,我是在替真正的慕容風報仇。”
原來如此,虞莫盈心中一凜,她當時只查到慕容風的死跟慕容家三夫人有關,想不到這跟虞家和宮家也有牽連。難怪宮銘一出現,宮家和虞家就不問緣由地互咬,看來都是想撇清干係。
想不到,她哄騙宮銘,胡謅的一個謊言,卻多多少少有一定的真實成分。
要說財富,慕容家確實是整個華熙國最富裕的家族,全然已經達到了富可敵國的程度,據說是因爲祖上挖到好幾處富礦,經過幾代的積累,纔有的。虞施和宮家會動心也不難。
所以,對於大夫人的中風,虞施的心裡估計早就在拍手稱快了。
這麼說來,慕容風跟自己是同一條戰線上的。自己知不知道他的身份又有什麼關係。
“慕容風,那你找到我,也是因爲知道我想要對付宮家和虞家?”虞莫盈冷冷道。
慕容風承認道:“是的,來呈都之前,我就把虞家和宮家所有人都查了一遍,發現你雖身爲虞家人,卻是處處針對虞家,所以僞裝成香料商販,故意讓你遇到。”
大家都把話說白了,那就好辦了,利益關係在一定時間內算是比較牢固的。
“那風表哥,我們以後就真的是合作關係了。”虞莫盈輕笑了一聲。
慕容風心中已然有數,他起身出門,到門口時,卻驟然回頭說道:“醫者仁心,若是可以,誰願意讓自己的雙手沾滿血腥,活在殺戮之中。”
說罷,他便掀袍,一腳跨出了門檻。
若是可以,誰願意讓自己的雙手沾滿血腥,活在殺戮之中。這也是虞莫盈所想。
若不是被逼入絕境,重活一世,她也不會想要一個血腥的人生。
只不過,她本來以爲自己就是爲復仇而活,不會再摻進任何的感情了。六姨娘卻給了自己親情,小妹莫愁也是真的把她看成姐姐,這世上真心對
待自己人雖少,也是有幾個的。
特別是赫連煜,應該說他是黑暗之中一點璀璨的光華。
虞莫盈一想到他,就不再走神,立馬起身出門找人。
落儀坊外,凌峰蒙着面,穿着黑衣等了很久。
虞莫盈一出來,他就在她的身前落下。
看到凌峰突然間冒出來,暗處的戈弋以爲又有人刺殺虞莫盈,就不由分說地躥了出來,旋身與他交戰。
“戈弋,住手。”
虞莫盈先是一驚,待看到了凌峰的眼睛,她就放心了,她認得凌峰的眼睛,虞振遠的生辰宴會上,是他帶頭出手相助。
凌峰是赫連煜的人,是赫連煜讓他來找自己的麼?
戈弋聽到她的叫喚後,也停下手來,默默地再次隱入暗處。
凌峰站定好,對虞莫盈拱手道:“我來帶虞五小姐去找殿下。”
“他讓你來的?”虞莫盈猶疑道。
凌峰繼續說道:“虞五小姐跟我去盛意賭坊就可以知道了。”
虞莫盈雖然覺得凌峰有點古怪,但還是跟着去了,畢竟有戈弋一直在跟着。自從宮少垠那次偷襲過後,自己也比從前更加謹慎。
她是騎着馬過去,而凌峰是駕馭輕功,比她快很多,沒過多久就消失了。
來到盛意賭坊,凌峰出來,用黑布蒙上她的眼睛,引着她經過一段彎彎曲曲的道路後,在一個隱秘的石門前停下。
凌峰推動牆壁,打開石門,繼續帶路,“虞五小姐,你等下先不要說話。”
裡面是一間諾大的暗室,有些許錯銀銅牛燈光閃爍。
幾層紗幔被放了下來,一個男子的身影被投到了上面。
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虞莫盈也就稍微鬆了口氣,赫連煜確實在這裡。
可凌峰讓她輕踮腳尖,往旁邊沒有燈火的地方站,先不要進去,而後向赫連煜稟告道:“回主上,屬下已將事情辦妥。”
“進來吧。”赫連煜開口道。
凌峰也就掀開簾子,走進去後,又馬上把簾子放了下來。
虞莫盈看他們神秘兮兮的,也就站在外面打算看看情況再說。
赫連煜坐在簾子裡面的一張桌案前,閱覽着北溟國那邊傳來的情報。
桌案上只有簡單的幾樣東西,一卷竹簡,一副青石硯臺和一把雕刻有蟠龍圖案的劍。
說實話,他今天對於這些情報,也有點看不下去。昨夜,行宮裡的那一幕時不時地在他腦中浮現,干擾着他的思路。
幾個時辰前,他跟虞莫盈在月市街上相遇,回來後更是這樣。
凌峰一五一十地上前說道:“主上,北溟國那邊,淮王赫連辰和琳妃安排的幾個細作都已經被解決了。淮王最大的支持者,殷國公的羽翼也被除去了大半。”
“嗯。”赫連煜手捧竹簡,淡漠地迴應道。
赫連煜從來不會這般失神,凌峰依舊記得昨夜,他從行宮回來,一個人苦笑着喝了一夜的酒。
這讓他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那主上,在北溟使團來華熙國之前,是先拿宮家開刀,還是虞家開刀?臨璞一戰,是你跟蔣將軍帶的兵,在大雪中血戰個把月,眼看就要告捷,琳妃卻從中作梗,讓陛下將你火速召回。以至於將士們一時無主,在最後關頭敗給了華熙國,簽訂了城下之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