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玉深聽出了他的意思。
原來趙大虎千里迢迢背來這麼多沉重的貨物,是爲了拿嶺南這些山貨土產,替季玉深做人情的。
他頓了頓,“旁人也就罷了,太后應是喜歡這些的。明日我挑上一些帶去御園給太后,叫她嚐個新鮮。”
趙大虎聽着他的口氣,似乎和太后十分熟稔的樣子,不由好奇,“你如今和太后究竟是……”
季玉深扭過身,打斷了他的話頭,“先進屋,我還有事同你商量。”
……
“什麼,有人跟蹤你?”
趙大虎原先是坐在椅子上的,一聽季玉深的話,頓時豎起眉頭站了起來。
“好小子,是誰敢跟蹤你?問過我趙大虎沒有?”
季玉深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示意他坐下說話。
趙大虎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茶盞。
這麼久了,他還是不習慣一邊喝着茶,一邊斯斯文文地說話。
這要是喝着酒還好些。
他還是老老實實地坐下了。
季玉深同他慢慢說來,“我每日除了去御園,便是在家中。下面的鋪子和生意都是由夥計打理的,不可能引人注目。若說跟蹤,每每從御園到家中這段路上我總能察覺,想來來源也很清楚了。”
趙大虎愣了愣。
好一會兒,他有些不敢相信道:“你的意思是,跟蹤你的人是御園裡的?”
趙大虎一下子有了不好的聯想。
難道是多年不見,太后對季玉深不復當年的情意,反而有了什麼猜測和忌憚?
季玉深擡頭看他一眼,早將他猜想的什麼都看出來了,他笑了笑,有些安慰趙大虎的意思,“不是太后。”
“不是太后?”
趙大虎不解。
不是太后,還有誰敢?
季玉深想了想,“太后若想知道什麼,儘管問我就是,根本用不着跟蹤。何況以她對我們這兩座小院的理解,直接安排人在這裡做個暗樁,倒比每日跟蹤要少費工夫。”
趙大虎一聽也是,心裡便安心了些。
只要不是太后就好,不是太后,季玉深便不至於傷心。
趙大虎道:“若不是太后,這件事就好辦了。御園裡頭有人敢瞞着太后暗中跟蹤你,想來便是太后知道了也不會輕饒。你打算怎麼做?”
見到趙大虎那一刻,季玉深心裡便有了成算。
他的目光透過敞開的大門,看向院中忙碌的衆人。
他笑了笑,“先前你總說,我若見着了太后,就帶你一道見見。如今也是時候了,明曰你就隨我一道進園子吧。”
“啥?”
趙大虎又不淡定地站了起來。
季玉深說啥?
讓他去見太后?!
趙大虎歡喜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了,想着外頭議論太后是何等聰明機敏,何等美貌如仙,越發覺得自己粗陋不堪出現在太后面前。
他手腳無措了一會兒, 又忙問季玉深,“你是說真的,沒騙我?”
季玉深瞧他那個樣子,怎麼好意思騙他,“我幾時騙過你?”
趙大虎歡喜地衝出門,“周嬸,周嬸,快給我燒點熱水洗澡!小猛,快把我最好的衣裳找出來!”
滿院子的人都叫這一陣衝進臥房的急驚風嚇着了,不知道他何以如此興奮。
一路舟車勞頓剛來,方纔周嬸也勸他先去洗澡再到李千越那處去,他不肯聽。
怎麼這會兒又主動要洗澡啦?
院子裡頭的人都看向屋裡的季玉深。
季玉深無奈地笑笑,隨手端起茶盞。
……
次日季玉深帶着趙大虎去了御園。
小六和小七他們的先生不止季玉深一個,幾個先生是輪換着來的,都有定數,所以守門的侍衛也早將他們來的日子記住了。
今日是不該季玉深上課的日子。
他的馬車在御園外頭停下的時候,侍衛上來迎接,便問了問,“季先生來得好早,今日不該您上課,您怎麼……”
季玉深扶着侍衛下了馬車,“太后請我來說話。”
侍衛露出會意的神情,笑着讓開了路。
季先生可不止是教書先生這麼簡單,更是太后青眼有加的人,先前太后帶着兩位小王爺出去登高,也就帶了季先生一個。
誰知季玉深下來後,馬車上又下來一個人。
這人高大孔武,瞧着一臉兇相,和文弱書生氣的季玉深完全不同。
侍衛們頓時警惕起來,“季先生,這位是……”
趙大虎回身把馬車上幾個大食盒提了下來,對着侍衛們嘿嘿笑,季玉深則解釋道:“此人是我傢伙計,剛從嶺南運送貨物來。我挑了些許嶺南的風味特產帶來給太后和小王爺們嚐嚐,想着太后十年未回嶺南,必定想家了,便把這夥計也帶來講講家鄉俗物給太后聽。”
太后是嶺南人,如今京城的嶺南人也越來越多。
侍衛們聽了這話,面色才放鬆下來,再打量趙大虎,雖然生得高大空武,笑起來也算憨厚。
要不是這樣有些蠻力的人,只怕從嶺南千里迢迢送東西到京城也難。
侍衛們放了行,“既然如此,請季先生進去吧。”
“多謝。”
季玉深回過頭,從趙大虎手裡接過其中一個食盒,“這些都是嶺南的風土特產,雖不值錢,好在也有些鮮味,請諸位嚐嚐。”
那些侍衛們一聽這話越發高興起來,接了食盒給季玉深拱手,“多謝季先生,弟兄們承季先生的情了。”
季玉深微微點頭,帶着趙大虎朝裡走。
他早已將御園走得熟門熟路了,趙大虎卻是頭一次來,頗有些鄉下人第一次進城的稀罕模樣。
一面走,他一面驚歎於御園的景觀,這和京城裡御園外頭的景物又完全不同。
一路驚歎,又一路小聲同季玉深議論,“方纔門口那些侍衛,個個都穿着打扮不凡。怎麼,難道皇家的連看門侍衛都如此體面?”
“那些侍衛品級雖低,卻是正經的朝廷官員。”
季玉深目不斜視道:“你進了園子便會發現,這裡頭來往巡邏的還有穿着打扮更加不凡的侍衛,這些侍衛的品級又比外頭守門的高上一截。”
趙大虎忍不住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