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胃口不好的人,最適合吃冰的開胃。
有了這冰鑑能存冰塊,便可做些冰鎮的點心給小公子吃,一定能開胃。
鄭管事道:“這可是貢品啊,實在稀奇!隔壁家的老爺也太和善了,這樣貴重的東西說給咱們就給咱們了,這要不知道的,還以爲咱們小公子真是他兒子呢!”
說得衆人都笑起來,唯獨安兒沒有笑。
李千越見了隔壁的東家第一眼,就管人家叫爹爹,這件事院中的僕人都知道,時不時私底下拿來當笑話說。
王管事卻繞着冰鑑看了兩眼,“咱們有冰鑑也沒用啊,哪來的冰塊?除了皇宮裡有之外,冰塊是隻供太后避暑的御園和各家王公大臣府邸的,咱們這樣的人家哪裡弄得到冰塊?”
“這不難。”
一直沒有開口的安兒忽然開了口,衆人都看向她。
安兒笑道:“隔壁的東家是個周全人,送佛送到西,既然送了冰鑑給咱們,就不會沒考慮到咱們家沒冰塊,他一定考慮到了。”
也不知安兒的嘴開了什麼靈光,果然第二日那家就派周叔送了冰塊來,還說往後每隔兩日便送一次。
分量雖不多,足夠一個冰鑑用的了,不僅夠李千越的吃食,他們這些做僕人的也能分一點涼意。
院子裡的人也沒有疑惑,畢竟隔壁家是皇商,貢品都能弄來,弄到冰塊也不稀奇。
……
“多福公公,您來啦!”
冰鑑的事過了沒幾日,多福又來看望李千越。
他剛踏進院門,李千越聽見動靜便迎出來了,乖巧地給他拱手行禮。
多福瞧他拱手的樣子像模像樣的,不禁歡喜,“請了教書先生之後,小公子瞧着斯文多了,也會行禮了。”
安兒笑道:“都是託太后和公公的福。這大熱天的,公公還大老遠趕過來,快進屋坐下喝碗茶!”
安兒轉身去倒茶,多福惦記蘇幼儀的吩咐,便沒急着走,而是摘了帽子進去坐下,和李千越說話。
“小公子如今讀什麼書?”
“先生只叫讀三百千,先學認字起。”
“小公子如今認得多少字了?”
“認得不少了,已經會寫名字了,我寫給公公看好不好?”
李千越獻寶似的寫字去,安兒笑着端茶走過來,“公公別見怪,我們小公子自從學會認字後高興得不得了,不論是誰來他都要寫自己的名字給人瞧,生怕人不知道他會寫字了呢!”
多福接過茶盞,手心一涼,忽然詫異起來。
他仔細看安兒遞過來的茶碗,那竟是一杯冰鎮過的菊椛茶,夏日裡喝着最是消暑。
可是不對啊,他們院裡怎麼會有冰?
他接過來喝了一口,確實是冰鎮過的,一碗喝下去透心涼,可不是井水鎮得出來的那種冰。
想到安兒方纔的話,他不禁疑惑,“你說什麼人來他都要寫自己的名字給人瞧,除了我,還有什麼人來過?”
“也沒有誰,不過是隔壁鄰居家的人,如今咱們兩家也算有來有往,多虧公公按排了人手,有人看管門戶,我們也放心同鄰里交往了。”
安兒笑道:“公公手裡這杯菊椛茶,還是鄰居家送來的冰鑑冰出來的呢,否則真不知該拿什麼叫公公消暑解乏。”
“冰鑑?!”
這下多福更加詫異了。
冰鑑乃是戶部皇商進貢的貢品,連宮裡都沒有幾個,御園裡倒是有幾個,成日給太后冰鎮荔枝用的。
李千越這裡怎麼也會有冰鑑?
他問安兒,“這冰鑑是鄰居送來的?先前你說鄰居是嶺南來的商人,他是何等手段能弄來貢品?”
安兒不好意思地笑道:“先前我沒打聽清楚,如今交往多了才知道,原來鄰居是戶部掛了名的皇商。這冰鑑就是他進貢的,他家裡有存餘的,自己用一個,剩下一個就送給我們了。到底我們小公子誤叫了他家東家一聲爹,這也算是緣分。”
這就對景了。
多福點點頭,“原來他家就是戶部新來的皇商,怪不得能有這個東西。只是你們兩家鄰里感情也太好了,居然如此珍貴的東西都能送給你們。”
能不好麼?
那可是親生父子。
安兒心裡都有數,想着季玉深的吩咐,這些心裡話她自然不能說出來。
她反而笑道:“小公子到現在還說呢,他家東家就是自己的爹。我也沒瞧見過,聽鄭嫂子她們說是個極其清俊的人物,好像真的和當年的姑爺很像呢,也愛穿一身青色衣裳。”
如今京城大街上,年輕男子十個有七個穿青色衣裳,並不稀奇。
可不知怎麼的,多福忽然蹙起眉頭來。
他忽然覺得,隔壁這家鄰居有些古怪,具體哪裡古怪,他也說不上來……
多福回了御園,便有些心事重重的。
蘇幼儀瞧着不對勁,以爲李千越那處出了什麼事,便叫多福來回話。
多福猶豫着,把安兒的話告訴了蘇幼儀。
先前他提起過一次李千越把鄰家的男子叫爹,惹得蘇幼儀似乎有些不開心,他後來再去便不再提這話了。
只是現在……
他實在覺得不對勁。
鄰家的男子不僅是皇商,還是嶺南人,又是進貢了冰鑑的人,還把這麼貴重的冰鑑送給了李千越他們。
這可不像才相處了一年的鄰居該有的情分。
何況連安兒也說,鄰家男子極其清俊,李千越又管他叫爹爹……
多福越想越後怕。
“奴才就想着,這鄰家的人想必是有什麼古怪。奴才已經派人去戶部打聽這家皇商的情況了,稍後就回稟太后。”
蘇幼儀聽完他的話,沉默不語。
“說完了?”
“說完了。”
多福有些忐忑,擡起頭來看了一眼蘇幼儀的神情,很快又低下頭去。
良久。
蘇幼儀淡淡道:“等派去調查的人回話再說吧,在這之前就別胡思亂想,自己嚇自己了。”
她知道多福在疑心什麼,自己又覺得好笑。
難不成是季玉深的鬼魂回來了,還是……他根本沒有死?
這都不可能。
多福有些慚愧,“是,奴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