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是面色最爲難看的。
他素來神情淡漠,只對蘇幼儀格外例外些,今日卻又寒冰罩面。
蘇幼儀分明看見,朝宋如白兄弟二人道:“無名在我身邊的時日長了,何況他還是教***劍術的先生,你們對他不可不尊敬。”
那二人本就準備好了低伏做小,聽了蘇幼儀的話更是歡喜不迭,忙朝無名躬下身來,“見過無名先生。”
無名嗤之以鼻。
蘇幼儀悄悄轉過頭,在衆人看不見的角度飛快朝他眨了眨眼。
無名一愣,很快回復了情緒,只從鼻子眼裡輕輕一哼,算是迴應了那二人的見禮。
雖然態度傲慢,到底是迴應了。
那兩人歡喜莫名,很快被多福帶了下去,和錦鯉們一起送回宮中。
……
在蘇府彷徨了許久,蘇清方道:“太后此番既然出宮,可還有什麼想去的地方?京郊風景美如畫……”
“不必了。”
蘇幼儀笑道:“趁着時辰尚早,我還要去拜望叔父。叔父無爵,不能時常進宮見我,我也不能時常見他,倒是怪想念的。”
蘇幼儀口中的叔父,自然是蘇志明的父親蘇衡了。
果然,外頭有人進來通報,“太后,小蘇大人已到門前,預備迎太后過府,太后現在就出發嗎?”
蘇幼儀便道:“此番回去一趟也算是省親了,倒讓我想起後宮中諸位姊妹,該找機會讓她們也回自己母家省親纔好。”
蘇清面色有些古怪,接不住蘇幼儀的話茬。
他心裡想的是,他這個伯父並無血緣關係,而蘇衡那個叔父卻是蘇幼儀嫡親的堂叔。
這關係可差遠了。
所以蘇幼儀來他府上是巡查,去蘇衡府上就是省親。
其中親疏分別,不言而喻。
……
儀仗啓程,蘇幼儀一行朝蘇衡府上而去。
路上,春花和春景趁機問起方纔的宋如白兄弟二人。
蘇幼儀見她們如此關心,便打趣道:“怎麼,你二人看上他們兄弟倆了,竟如此關係?”
“太后就別打趣我們了!”
春花想想都生氣,“那兄弟二人如此諂媚,堂堂大男人,竟妄圖用美色討好太后,太后真的喜歡他們麼?”
蘇幼儀挑了挑眉,“你覺得呢?”
春花機靈地搖頭,“太后不喜歡他們。”
蘇幼儀噗嗤一笑。
春景也道:“我也覺得太后不喜歡他們。他們素來不喜歡諂媚的人,更何況,您要是喜歡他們,春花可不敢在您面前說他們壞話。”
春花聽她說的不是好話,推了她一把,“壞透了的小蹄子,你這是罵我馬屁精呢,專挑太后喜歡的說!”
春景忙笑道:“太后,您到底是什麼心思,也告訴我們知道知道。否則回了宮,叫我們怎麼見那兩個人呢?”
“你們該怎麼怎麼,不必對他們太客氣。”
蘇幼儀道:“只把他們當成剛來坤寧宮的兩個小太監就是了,你們是坤寧宮的掌事姑姑,自有你們的體面。”
這樣一說,春花和春景就都明白了。
蘇幼儀果然不喜歡那兩個人。
否則她不會讓春花、春景不必對他們客氣。
要知道,無名在坤寧宮出入,春花、春景待他一向是客氣的,連蘇幼儀對他都頗爲客氣,把他當成元治的武學師傅看待。
無名策馬跟在蘇幼儀的攆轎旁保護,路上太嘈雜,他耳力極佳,卻也只能聽到蘇幼儀和春花、春景她們在談話,卻聽不清談的是什麼。
他心裡有些惆悵。
蘇幼儀留下那宋如白兄弟二人,一定有她的理由。
可他心裡總歸不是滋味,只覺得那兄弟二人對蘇幼儀諂媚討好的樣子十分可厭,又擔心日久天長,蘇幼儀待他們真的有了好感。
念及此處,他心裡頗爲煩躁。
好不容易到了蘇衡的府上,遠遠的,便見蘇衡和蘇志明早就在門外等候了,見着御駕,嘩啦啦地跪倒了一片。
蘇幼儀扶着春花的手下了馬車,朝蘇志明使了個眼色。
蘇衡不知所以,側立一旁拱手,面上帶笑,“恭迎太后駕到,請太后安。”
“叔父免禮。”
蘇幼儀親手攙扶他起來,“今日出巡,到咱們府上則是省親。叔父不必行國禮,咱們只論家禮便是。”
蘇衡紅光滿面,樂呵呵道:“是,是,謹遵太后吩咐。”
一行人進得府中,蘇衡命下人送上茶水點心,便將閒雜人等都揮退了。
一回頭,卻見堂中蘇幼儀和蘇志明正在商量着什麼。
“什麼,他竟然做出這等事?”
蘇志明忽然大叫起來,一臉氣惱,好像受了什麼大委屈似的,“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蘇衡連忙上前,“在太后面前怎麼大呼小叫的?還不快坐好?”
蘇志明氣紅了臉。
蘇幼儀搖搖頭,“沒事,叔父也坐吧。難怪志明生氣,我在蘇清府上的時候,氣急了反而只能笑。”
蘇衡詫異,“怎麼了,他冒犯太后了?”
剛入京的時候,蘇衡對蘇清態度傲慢,不屑一顧。後來還是蘇幼儀指點,他才和蘇清之間親密友好起來。
近來因爲蘇志明西北賑災之事,兩家又疏遠了些。
雖然蘇志明沒有說,可蘇衡猜得出來,西北賑災出了那麼大的紕漏,那個苟退背後的主使者說不準就是蘇清。
蘇幼儀搖了搖頭,“叔父敢相信麼?他一個做長輩的,居然給我送了兩個年輕俊美的公子,要我留在宮中伺候,這用意再清楚不過了。”
蘇衡老臉一紅。
他是從嶺南出來的,自小受的教育保守,一聽蘇幼儀這話十分羞臊,大罵蘇清,“這個,這個老不羞的,他豈能如此?哪裡還有做長輩的樣子?”
說罷看向蘇幼儀身邊的無名,有些欲言又止。
蘇幼儀笑道:“伯父別誤會。無名先生是皇上的劍術師傅,因從前在江湖走動,故而我們後宮這些人喜歡召他來講講江湖故事。他隨我出行乃是貼身保護,想必蘇清也誤會了。”
蘇衡一聽,這才放下心來,點了點頭,“我便說,太后不是這樣的人。先帝才喪了不到一年,太后怎會如此呢?這不像我們蘇家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