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得真切,那個面容做不得假,還有無意間瞄到元治的冷笑,不是笑他又是笑誰?敢情一切都是空得意,他真是小瞧了元治。
是了,元治哪有這麼寬容大方,跟殺害自己母后的人聯合起來套他話?
他自嘲的軟下身子,眼睛一動不動的直盯着,心下給打擊了個遍兒,身子涼了半截。
連蘇幼儀都是這樣,那敏嬪呢?皇子究竟是真的夭折,還是同蘇幼儀一般不過是耍他罷了?!
他心中驚駭,迫不及待想知道個真相,可是現下的景象他沒有任何資格過問。如若真是他想得那樣,恐怕自己所有的得意、所有的安心都是假象,他白歡喜了一場,又如何能安心埋下黃土???
他握緊了手,在衆人面前狼狽不堪,就等着一個發落。
只見小紀子手中拿着金燦燦的一道聖旨,睨了一眼李韞問道:“罪臣李韞,膽大包天,其一威脅準格爾將領鄂麥刺殺太后,以構陷世子保烈。其二在後宮安插眼線意圖謀害敏嬪娘娘以及未出世的小皇子,此二等罪你可認了?”
這話一說出口,滿座皆驚。朝堂中人面面相覷,驚詫不已。
李韞如此膽大到居然算計後宮嬪妃更甚是太后???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還是天真無邪,這也是容他能算計的?
敢情前幾日他們聯名上書狀告準格爾罪行的那些全都是李韞自導自演?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連着其中一直好奇着的齊將軍也白了臉去,這是李韞?他居然膽敢做下這等事兒?那他前幾日還不怕死的上前參了準格爾一本,皇上會不會以爲他是同謀?
如此一向,頭上好似冒出了細汗。
李韞便是在這時直覺強烈。
什麼敏嬪早產、皇子夭折全都是鬼話,指不定她正在鍾粹宮挺着肚子好生養着呢!只怕元治那幾日傳聞上朝愁眉苦臉的,都是做給他看的!
於是他還在心存僥倖,抱着一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姿態,做着指不定能矇混過去的白日夢,心中完全顛覆了在牢中想着死就死吧的坦然,反而生出了不甘。熟不知這些天真想法,全都是因他腦子已經不清不楚了。
他從嘴中咬牙吐出說:“紀公公,凡事講究證據。”他擡頭陰森森的看了小紀子一眼,“不知道您說我算計敏嬪太后,難不成他們二者皆是沒了?”
“你大膽!”元治先小紀子一步說道。
他從龍椅之上站起來走到前端,小紀子見狀連忙退到他的身後去。李韞對上元治還是有些怵的,見他眼神鋒利的盯着自己,便連忙將頭低了下去。
只聽元治寒笑道,“朕說的話便是證據!”
他又將眼神拋向已然不能裝作淡定而低着頭的大臣們,“不過爲讓衆愛卿信服,也爲讓你心服口服,朕以天家起誓朕說的話不曾半點偏私。”
他眯着眼問向李韞,“不知李大人是否忘了,你親口在朕的面前承認下一切罪行!”
後者臉色一僵,臉色極其難看。
是了,他竟忘了元治當時冒充鄂麥的手下,在一邊兒聽的一清二楚,可是他還是十分死鴨 子嘴硬喃喃道:“皇上說什麼,罪臣聽不懂。”
“聽不懂?”元治冷笑起來,“朕倒要看看你能死撐到什麼時候。”
他轉身撩開龍袍,坐上龍椅,一旁的小紀子從懷中掏出一張信條遞給一邊兒的小太監,隨後拿下殿去,從最前頭的大臣開始傳下去。
李韞也有些不明其意,側頭眼神跟着那小太監的背影。
只聽上首的小紀子大聲說道:“這是罪臣李韞暗中傳達給將領鄂麥的信條,請各位大人查驗一番,有相熟的也好看看這是不是這李大人的字跡!”
李韞的腦子開始一陣恍惚起來,聽這意思那是他給鄂麥的傳信?那豈不是坐實了他的罪名??
他已經提前告誡過鄂麥,所有的往來書信必須燒乾淨了。
他猶記得從前蘇清蘇大人落馬,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他與當時送給太后兩個男寵的往來書信始終保留,最終便給人抓住了把柄。
因此對於小小紙條他亦是小心翼翼。
如此說來鄂麥一早就知道自己的妻女不在他的控留之下,也不是元治發現真相先抓住鄂麥,而是後者知道自己沒了威脅主動協助元治的?
這究竟是什麼時候的事兒?難不成是鄂麥自己救得人?
可是他分明就不是心思細膩的人。就算他真把人救走也沒得第一時間會想到先跟自己周旋,也不可能會去告知皇上,頂多就是跟自己明面上攤開。
又是何時他養成了那般思慮慎重的習慣?騙得高超他竟一點發覺都沒有。說到底他還是一個無權無勢、亦不聰慧的人。
簡直是高估了自己。
一時間,朝堂之上炸開了鍋,衆人議論紛紛,手拿着信紙對李韞指指點點,他的頭都快要埋進了地裡,毫無顏面之說。
“這李大人實在是膽大妄爲,真當這是他的天下不成竟敢這般放肆!”
“就是就是,瞧這個字跡絕對是他沒錯了!還敢信口雌黃,當是我朝沒得律法、沒得天理了!”
“這人實在可恨!那廢妃李氏不也是因爲誣陷敏嬪才被打入冷宮?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小輩不懂事,他一個長者也不懂事,還敢踩在太后頭上?實在可惡!”
“誰說不是?這般目無法紀就該嚴懲!虧我們從前還認爲李家的知書識禮與才華橫溢都容不得褻瀆,如今看來不過如此!”
“知人知面不知心!皇上——您一定要秉公處理!!!”
除了齊將軍,躲在一邊兒,縮在袖子裡的手已經是顫抖不止,也不敢隨意跟他人搭話。
朝堂之上,衆人紛說因此嘈雜不已,有些人便顧不得該不該小聲說話,直接就是敞開了聲兒。
因此他都聽得分明,耳旁嗡嗡一片炸作一團,腦子裡更是混沌一片,好像給人當頭棒喝。
一切,都完了。
他們李家雖然官位不高,可是出了名的知書達理、學識淵博,從沒有人這般談論過他們,只因李家的嚴肅教禮、詩書遍地不是什麼人都可以比得上的。
此刻,全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