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學的是怎麼害人……不動刀不見血的把錢賺到手。”
這句之後，吳戈一直在跟我講有關懋光井家的事情，圍繞着井錚來講。
我一言不發，始終做個傾聽者。
吳戈停下來時，時間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他擡手拿起水杯大口喝水，目光朝我瞥着，在觀察我的聽後感。
我的聽後感……腦子裡那些原本零散串不起來的片段畫面，終於被吳戈的這番話給連起來。
我感覺自己腳下發虛，那種不真實的感受特別強烈。
我想過各種可能，可就是沒想到吳戈說的這種情形，就像我根本想不到羅宇翔會碰那東西一樣。
而井錚的情況，如果吳戈所說屬實，那他的情況可比老羅更可怕。
吳戈放下水杯，突然起身打開包間的門，衝着外面叫了老闆劉叔，我聽着他和劉叔在門口的說話聲，依然感覺周圍的一切那麼不真實。
感覺自己的生活，被毒霧籠罩，層層疊疊，像一個虛擬世界。
想得太入神，以至於吳戈拿手拍我肩膀時，我被嚇了一跳，心跳突突的擡眼看他，甩給他一句，“你別碰我。”
要不是老闆劉叔聞言發出的呵呵尷尬笑聲，我還沒意識到自己剛纔的話其實有點兒過了，吳戈就是拍了我肩膀一下，還不至於被我懟“你別碰我。”
吳戈也無奈的跟我解釋，“喊了你好幾聲都沒反應，我才拍你一下的，不至於把我說的像個猥瑣男吧……”
門口的老闆劉叔也呵呵笑着幫忙解釋，“對呀，你沒聽見我和他都喊你來着，沒事沒事，我們吳警官可不是那樣的人，姑娘你放心！”
我看着老闆劉叔，扯出一絲笑，想跟吳戈說句對不起，可話到嘴邊還是嚥了回去。
跟他沒必要講究什麼禮儀。
這麼一想，我擡頭看着吳戈問他，要說的都說完了嗎。
吳戈看着我，“還有安警官的沒說。”
對啊，還有關於我媽的事情沒講呢，可我現在已經完全沒有心思再聽下去，我只想趕緊離開，一個人靜靜。
吳戈似乎看出我的心思，他挺體貼的問我，“要是累了，我送你回家，找時間再聊。”
我衝他古怪的笑笑，用眼神反問他，不是你說我沒有家嗎，你要把我往哪裡送。
吳戈一副完全懂我眼神意思的神情瞧着我，“Ok，你想自己離開也行，我們再聯繫。”
我馬上起身，“好，那我走了。”
吳戈真的沒送我，他還比我先走一步離開的老李粥店，我望着他的車消失在路面上，才滿心茫然的看着街面上的人來車往。
我該去哪兒呢。
其實在這座繁華的大都市裡，我想找個落腳休息的地方，一點不困難。就算想回所謂的家，也有。
老媽過去和我一起住的那套房子，也還是我的家啊，我可以回那裡。
可我現在心裡好亂，特別想離開懋江這個地方，甭管去哪，總之不留在這座城市就好。
半個小時後，我買了今天飛往姻緣山的機票，沒帶任何行李趕到機場，我要去看大姐潘薇。
跟她做了這麼多年同父異母的姐妹，還是第一次這麼強烈的想要見她。
飛機難得正點起飛，我坐在座位上昏昏欲睡時，終於給自己決定去姻緣山看潘薇的決定，找到一個合理解釋。
在這個世界上，和我同樣流着潘家血脈的人，只有潘薇了。所以，我應該去看她。
飛機降落時，已經是深夜。
我走到外面時，才發現姻緣山居然在下雪，很小很小的那種。身邊稀稀落落的經過幾對旅客，發覺下雪了都挺興奮，紛紛舉起手機拍照。
只有我雙手插兜，呆呆的看着路燈下飄飄晃晃往下落的雪花，腦子裡空空的。
直到一個在機場等活的人過來問我要不要住客棧時，我才反應過來，自己得趕緊做個決定，是先找個客棧住下，還是直接去潘薇那邊。
這人熱情的跟我介紹他家的條件，我慢半拍的這纔想到，我還需要找什麼客棧呢，我自己在姻緣山，不就開着一家客棧嗎。
我給幫我打理客棧的護工小夥打了電話，他聽說我人在這邊機場呢，就興奮的埋怨我怎麼不提前告訴他，他好接我。
我故意冷冷的回答，“突擊視察啊，打招呼了怎麼看得到你究竟啥樣？”
護工小夥憨憨的在手機那頭笑，讓我等他，他馬上去開車過來接我。
他來的很快，還帶了一個女孩一起，我看着那女孩就想到了是不是地震時那個沒見到的女孩。
護工小夥拉着女孩跟我介紹，我猜對了，還真就是護工小夥喜歡的那個姑娘，兩個人上個月在一起的，現在這姑娘也在客棧工作。
我沒多問他們的私事，一來沒那麼八卦，二來也的確沒這麼閒心。
回客棧的路上，護工小夥覺察到我有點情緒不高，就跟我找話聊，結果不清楚我最近遭遇的他，一開口就成了尬聊。
因爲他問我，怎麼把頭髮剪短了，還是覺得我長髮好看。
我聽了，呵呵乾笑兩下回答他，“不好看嗎？我喜歡。”
護工小夥還要接話，被他女友給攔下了。
過了會兒，護工小夥又問我，怎麼沒跟井錚一起回來。
我這回乾脆把眼睛一閉，不搭理他。耳邊隱約聽到女朋友在用當地方言和護工小夥說什麼，我聽不懂內容，從口氣上判斷，護工小夥應該在挨訓。
談戀愛的日常，大抵都是這個調調吧……我以前跟他在一起時，也這樣。我忽然就把眼睛睜開，幹嘛要想到這些。
好在接下來的路程，護工小夥沒再多話，到了客棧我也沒去視察什麼，只是聽護工小夥跟我彙報說現在快過年了，這邊到了旅遊旺季，客棧大半都住了客人，不過我以前住的房間他一直留着，我正好可以還住那兒。
我馬上搖頭說不要，給我換個肅靜的房間就行。估計是女友調教有方，這回護工小夥完全沒多問，領我看了空着的兩個房間後，我選了一間住下。
我一覺睡到午飯時間，睜眼起牀就覺得好餓，出門去找護工小夥時，他女朋友笑盈盈的站在陽光底下跟我說，他出門去接客人了，廚房給我留了飯。
飯菜我一吃就知道是護工小夥的手藝，以前在姻緣山時我挺喜歡他的手藝，可現在吃着也沒覺得怎麼好吃，隨便吃了幾口就撂了筷子。
我回到房間，給護工小夥發了條微信，問他知不知道姻緣山這邊有個戒毒中心。
不知道是沒看見還是怎的，反正我等了好半天，他也沒回復我。
我決定自己想辦法，拿手機在地圖上搜了一下，結果還真找到了。那地址離老城也沒多遠，我準備自己打車直接過去。
離開客棧的時候，正好看到領着客人進門的護工小夥，他因爲忙着招呼客人所以纔沒看到我發的微信。
我跟他說了句出門轉轉就離開了。護工小夥知道我對這邊挺熟悉不至於走丟，也就沒再多問。
我打車和司機說了要去的地方，司機好奇的看看我，問我過來玩怎麼會去那種地方。
“我去看家人，關在那地方呢。”我回答完這麼一句，就把眼睛閉上了。
司機也沒再多說啥，到了目的地時，他才喊我說已經到了，我這才把眼睛睜開，往車外看。
戒毒中心的牌子並不是很醒目，周圍也沒了老城那邊的熱鬧景象。
我下車直奔門口，裡面的門衛出來問我有什麼事，我跟他說了是來探望在裡面戒毒的家人。
門衛上下打量我，說這裡探視需要提前預約，問我要見誰。
我說了潘薇的名字，也表明自己不知道這裡的規定，沒預約直接過來的，從挺遠的地方過來的。
門衛可沒因爲我這些話就放我進去，他堅持說沒預約就不能進去，說着轉頭就要回門衛室裡。
我剛叫住門衛，就幾乎同時聽到院子裡有人在叫我名字，是個男人聲音。
門衛扭臉去看，馬上換了一副熱情的口氣，臉上掛着笑和喊我的男人打招呼，“顧先生，你今天走這麼早啊！”
我也很快看清楚，叫我的人竟然是顧明輝，沒想到這麼巧遇上他了。
顧明輝一邊跟門衛說話，一邊朝我看過來。
他和門衛說了幾句後，指着我說是他忽略了預約的事，我是他女朋友的妹妹，是遠道過來看姐姐的。
門衛再看我的臉色就好看多了，還主動提醒顧明輝，讓他去跟裡面說一下，憑他的面子，讓我進去應該不成問題。
我看到顧明輝淡淡一笑，拍着門衛的肩頭謝謝他提醒，然後又盯着我問門衛，能不能讓我在門衛室稍等，他去辦手續。
門衛連聲說沒問題。
等我進了戒毒中心的大門，顧明輝走過來淡聲跟我說，讓我等一下，他很快回來接我進去。
跟我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看來大顧對我的態度還是很冷淡。我看着他離開的背影，想着很快就能見到潘薇，心裡居然小小的激動了一下。
等了差不多半個小時，顧明輝終於回來了，我從門口看見他，就起身直接出屋迎了上去。
本以爲順理成章要跟着他去見大姐，結果顧明輝面無表情的的跟我說，戒毒中心這邊沒問題，可是潘薇跟他說不想見我。
我深深地沉了一口氣，問顧明輝，“是潘薇不想見我，還是她狀態不好沒辦法見我？”
被我這麼一問，顧明輝眼神格外冷厲的盯着我，不答反問，“沒想到你會來看潘薇，怎麼……是想趕盡殺絕嗎？”
我被問的一怔。
可隨即就明白過來，顧明輝幹嘛會這麼問，看來這些天懋江那邊發生過什麼，這邊已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