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錚的人究竟在哪,他到底在幹嘛……這問題我想了幾乎一整夜,天亮之後剛閉了會兒眼睛,定在六點的鬧鐘就響了。
我掙扎着爬起來去洗漱,收拾好走去客廳時,看見潘薇已經在餐廳吃早餐,同桌的還有另外一個人。
陸唯訓就坐在潘薇對面,正把油條揪成一段一段的,往一碗豆漿裡面泡,他見我出來了,擡頭跟我打招呼,“二小姐,起來了。”
不知道陸唯訓是什麼時候來的,我昨晚只顧着想井錚的事,加上家裡隔音做的很好,就沒聽見什麼動靜,也可能是早上纔來的,誰知道呢。
昨天跟他一起吃飯我就那麼走了,他再沒來過電話微信問過我,現在見到我,一臉昨天啥事沒有的樣子。
我也當什麼都沒發生,勾起嘴角衝他笑,“姐夫,昨晚什麼時候來的呀,我都沒聽見門聲。”
說着,我坐到了陸唯訓旁邊,孫姨給我端了吃的過來,眼神在我們三個人之間飄了一圈。
潘薇早餐從來都是西式的吃法,我也是,可陸唯訓卻吃的是懋江最常見的老百姓早飯,看來是特意給他準備的。
“潘茴,趕緊吃飯,我們一會兒就得走了。”潘薇眼皮都沒擡,一邊專心吃着她的東西,一邊跟我說着話。
“好。”我答應了一聲,開始吃自己的。
吃了幾口,我看了眼潘薇,問她:“什麼客戶呀,約這麼早的時間見面,做生意的不都是晚睡晚起的嗎?”
陸唯訓聽我這麼說,無聲的笑了笑。
潘薇看着我,也擺出一副看單純小孩的眼神,“你什麼時候見我們老爸,晚睡晚起過?”
我被她這麼一說,一下子沒想出來回答的詞兒,印象裡的確很少見到老爸那樣,我其實剛纔也就是隨口一說。
我低頭喝牛奶,聽到潘薇在跟陸唯訓說話,“這次要走幾天能回來?”
陸唯訓要出門嗎,他不是要替我調查那個我要嫁的人是誰嗎,他走了這事怎麼辦,我轉頭看着陸唯訓,“你要出門啊。”
“嗯,四五天就回來。”陸唯訓回答着,不知道是回答我和潘薇哪一個。
潘薇又問,“我實在是太忙了走不開,要不真的挺想陪你一起回趟老家的,我聽說那邊現在都開始下雪了。”
陸唯訓笑着點點頭,“是,老家那邊每年最早的一場雪,差不多都是國慶節前後,然後要一直冷到來年的五月份,你去了會不適應的。”
我聽出來一點眉目,心頭不禁一跳。
沒理解錯誤的話,陸唯訓是要回老家去,我想起昨天他非要我再給井錚打一次電話,打通了他和對方那個婦女說了幾句我聽不懂的方言,完事跟我說那邊是他媽媽的老家。
他媽媽的老家,會不會就是他說要回的這個。
我着急起來,可是潘薇也在,我又沒辦法直截了當問,只好想着等下找時間跟陸唯訓問清楚。
“要不我先送你去機場,跟那邊把時間往後延一下,我還沒送過你去機場呢。”潘薇吃好了,喝了口檸檬水,看着陸唯訓。
陸唯訓看着潘薇,我從他眼神裡也看不出什麼戀人之間的旖旎溫柔,就聽他跟潘薇說,“你真是忙的記性變差了,我是坐高鐵回老家的,不是飛機。”
聽他說完這話,我都覺得有那麼一點點尷尬了,潘薇作爲人家女朋友,居然連這個都能弄錯。
潘薇卻一臉淡定,繼續又喝了一口水才說,“對不起啊,我昨天睡的不好,記錯了。”
說完,潘薇伸手去拉陸唯訓的手,陸唯訓反手握住她的,“不用對不起,高鐵是九點的,時間還早着,你去忙你的……”
潘薇聽着,看陸唯訓的眼神明顯有了變化,餘光很快的瞥了我一下。
我站起身朝廚房那邊走,邊走邊喊孫姨,問她我愛喝的那個牌子酸奶,家裡還有嗎。
孫姨應聲從廚房探頭出來,“有,知道你回來我昨天去超市就買了!”
我走進廚房裡,孫姨馬上臉色緊張的拉住我,朝廚房深處走了兩步,回頭瞄着門口,低聲跟我說,“你今天還出去呀?我昨天跟你說換鎖那事,是真的!”
我無所謂的笑了笑,“我知道,換就換吧,等她換了再說。”
孫姨開了冰箱,給我拿了一盒酸奶出來,又說,“行吧,那晚點你回來了我再跟你說話,你那房間還打掃不。”
“不用,晚上再說吧。”我沒心思跟孫姨說下去,準備出去盯着陸唯訓,找機會跟他說話。
客廳裡,陸唯訓站在鞋櫃旁邊看着潘薇穿鞋,見我出來了,潘薇讓我抓緊,這就要走了。
我也過去換鞋,眼神瞥了陸唯訓一下,看他正低頭在手機上打字。
幾秒種後,我的手機也響起微信的提示音,我拿出來一看,陸唯訓給我發了條微信過來,簡單幾個字,“不用找機會問我了,等我回來再說。”
“走吧。”潘薇開了門,等我。
我收起手機,看到陸唯訓摟着潘薇肩頭先走了出去,跟着一起出了門。
正往外走着,手機又收到一條微信,這回是羅宇翔發來的,問我昨天沒什麼事吧,他一夜都沒睡好,見我沒找他,就憋着沒問。
我看着手機笑了下,正打字要回復他,耳朵裡就聽到潘薇在和陸唯訓說話,不知怎麼提起了孫姨跟我說的那個井家新搬來的鄰居。
我認真聽着,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
“一直不知道是他們傢什麼人要住過來,你聽到什麼沒有,這些年你不是一直挺關注他們的……”潘薇聲音不大,語氣也很隨意。
可她說的內容,卻讓我顧不上給羅宇翔回微信,更加專心地聽着他們說的話。
陸唯訓,“我不知道,回頭幫你查查,一次都沒見過嗎?”
潘薇搖頭,“沒見過。”
接下來,他們換了話題,我的心思卻轉移到了那個鄰居上,要不是得跟着潘薇出去,我現在就想上樓去看看,到底是井家的哪位要住在這裡。
下樓到了車庫,陸唯訓和潘薇準備告別,我先坐進車裡,往外看着他們。
羅宇翔的微信又發了過來,說讓我睡醒了記得回他。
我沒回,打算跟潘薇去見完什麼客戶,回頭給羅宇翔直接打電話。
潘薇也上車了,陸唯訓在外面衝我們揮揮手,也進了他自己車裡,兩臺車腳前腳後的出了地庫,開向兩個不同方向。
“去什麼地方見面,公司嗎?”我在車上問潘薇。
潘薇拿起一份文件翻看着,“忘了跟你說了,我們是去殯儀館見客戶。”
“……殯儀館?”我吃驚的看着潘薇。
潘薇手上動作飛快,把十幾頁文件翻得嘩嘩直響,“對,殯儀館,我們的客戶在處理喪事,要見他只能去那邊,所以才這麼早。”
我聽完,想了幾秒纔開口問潘薇,“做生意挺辛苦的啊,你是真的喜歡嗎?”
潘薇嘴角不屑的彎出一點弧度,“出生在我們這樣的家庭,有幾件事是能按着我們喜好去做的,你以爲所有人都跟你一樣好命嗎。”
我張了張嘴,換做過去聽潘薇這麼說我,我肯定會懟回去,可眼下卻說不出什麼,還覺得她說的挺對的。
差不多的話,我曾經也聽井錚說過。他這麼說的時候,就是剛下決心準備回懋光井家,過繼給他叔叔的那天。
那之後,我們兩個人的一切就慢慢都起了變化。
車子停在路口等紅燈,我也趕緊收回走神的思緒,告訴自己別又去想井錚,想了也沒用。
我轉頭看着剛放下那份文件的潘薇,“跟我說說咱們要見的客戶唄,我總得了解了解,別到時候給你丟人,給景象丟人就不好了。”
車子又開起來,潘薇拿起手機看着,“不用,你對他們還是挺了解的,不用提前做什麼功課了,要是需要的話,我早就跟你說了。”
這回答,讓我更加好奇要去見的客戶是什麼人物了。
潘薇還說我挺了解的,我對生意場上那些事從來沒關心過,我怎麼會了解呢,潘薇這是敷衍我隨口說的吧。
想着要怎麼在試探問問時,潘薇手機響起來,她看了眼接起來,說的全是英文,說了好半天也沒掛掉。
我聽着都是些生意上的內容,就轉頭朝車外看看,沒休息好的倦意開始爬了上來,漸漸就控制不住的閉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中,我聽到潘薇再叫我,使勁把眼睛睜開,看見潘薇在冷眼看着我。
“馬上要到了,精神一下好嗎,一會兒的事情還要靠你呢。”
我坐直身體,揉了下眼睛,聽潘薇這話就笑了起來,“不是吧,指着我能幹什麼?”
潘薇沉默了幾秒後,“要見的客戶,是你那個同學羅宇翔的爸爸,我說了是你瞭解熟悉的人。”
我本來正要拿口紅補補妝,聽潘薇這麼說,馬上冷了臉轉頭看着她,“你說什麼?他們家誰不在了,我沒聽羅宇翔說過。”
潘薇也笑起來,看我的眼神裡透出毫不掩飾的失望。
“你那個同學的爸爸在跟懋光的養女交往,你不會不知道吧……是那個養女的親人死了,你同學老爸在幫着處理後事,親力親爲的,我只好找到這裡來堵他,這下聽懂了吧。”
車速隨着潘薇的話,放緩,司機回頭說馬上就到了,是直接開進去,還是就近找地方停車。
潘薇朝車外看看,吩咐司機,“就近找地方停車,我們走過去。”
等我和潘薇一起下了車,纔看清不遠處就是殯儀館的大門口,潘薇也不跟我說話,徑直走在前面。
我跟上去,“懋光養女的親人,那不就是懋光的什麼人不在了,誰啊?”
潘薇腳步很快,“見到不就知道了,快走吧。”
她不肯說,我只好跟着往殯儀館走,心裡想了半天也沒弄出什麼眉頭,想問問羅宇翔,又怕自己多嘴說錯什麼,最後也忍了。
殯儀館這種地方,一片低氣壓,時不時就能聽見撕心裂肺或是故意誇張的哭聲入耳,我回想自己最近一次來這裡,就是井天揚出殯的時候。
一想起他,我的心情就壓抑到不行。
潘薇領着我穿過一羣參加遺體告別儀式的人羣,停在了三號告別大廳外面。
大廳的門敞開着,這裡到沒看見很多人,顯得很冷清。
潘薇拿手機發了條微信,很快我就聽到回覆的動靜,然後就看到有個穿着黑西裝的男人,從三號大廳裡匆匆快步走出來。
他四下張望,很快看到我和潘薇,奔着我們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