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開始前三天,陶茹帶着自己的隊伍離開東山村,坐長途車去了縣城。
他們每個人都背了不少的東西,自己這些日子用慣的鍋、刀具、擀麪杖啥的。
這還是陶茹提醒了他們,讓他們帶着自己用順手的小工具,做婚宴的時候,就不會在這些小細節上不適應,影響工作進度。
從公社到縣城有一班長途車,一天只發一次車,去一趟,回一趟。
車上的乘客每回都擠得滿滿的。
他們只有早早去排隊,帶得大行李都綁在車頂,他們只拿着隨身的包。因爲是一起買的票,上車也上得比較早,就被售票員推到了後排。
這不是個好位置,這年頭那車子都沒啥減震,纔開出去不多遠,就顛簸得人快要吐出來了。
車子順着公社出發,走走停停,路上不斷有人上車,行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就已經擠得有點喘不過來氣了。
這時,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擁擠的車廂裡,突然爆發了一陣爭吵。
“你怎麼回事?耍流氓是不是?”一個年輕女人叫了起來。
“你罵誰是流氓?!你個小丫頭,嘴怎麼這麼壞呢?”被罵的男人沒吭聲,倒是他身旁那個中年女人瞪起眼來。
這邊兒一吵起來,原本擠成一團的乘客,一下子散開。
大夥寧願躲遠點,更擠一些,也不願意被人說成是流氓。
中心戰場就剩下了吵架的三個。
被罵的男人看着得四十多歲,看面相倒是挺老實的。
可旁邊那女人卻很厲害的樣子。
而罵人的那個年輕姑娘,很面熟……
“哎,那是不是小溪村那個杜知青啊!”大順媳婦小聲問陶茹。
果然,是杜明麗!
最近這段時間,陶茹都很少會想起杜明麗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她可是很講道理的。
不過,這年都過完了,聽說小溪村裡的知青們大部分都回來了,好像他們已經要開始勞動了。
杜明麗這個時候,怎麼會往縣城裡跑呢?
陶茹沒出聲,決定靜觀其變。
讓她沒想到的是,杜明麗戰鬥能力很強。
罵起人來,一點不比那中年女人遜色,兩人對罵居然毫不吃虧。
那男人在旁神情很尷尬,不住的拉扯自己媳婦。
“這位女同志,車上本來就擠,你這手還到處亂抓,都抓着我胳膊了,我肯定得要閃一下,是你沒站穩,自己撲到我身上的。”那男人雖然不擅長吵架,但講道理講得很清楚。
而且,他好像還特別會引導人的思路,先說杜明麗是自己伸手亂抓人。
這下子,旁邊看熱鬧的人都發出一聲低呼。
“真是,這小姑娘看着就不大老實。”
“現在的小姑娘心計多着呢。”
“我看這男人也挺老實的。”
看熱鬧的乘客們開始議論。
“哎,咱們用不用幫幫忙啊?”壯壯娘還是挺好心的,小聲問陶茹。
“急啥,她應付得了。”陶茹笑笑。
果然,杜明麗一撇嘴,眼裡就落了淚。
“車上那麼擠,我哪裡知道自己抓得是扶手還是人?你剛剛那麼用力推我一把,我一受驚嚇,當然要喊了。”
她嗚嗚咽咽,樣子看着很是可憐。
圍觀羣衆們都是屬牆頭草的,迎風就倒。
看着杜明麗可憐,又紛紛變了口徑。
“也是,一個小姑娘,估計是嚇着了吧。”
“這男人也有點……這麼多人,幫一把怎麼了?”
“他那媳婦那麼嚇人,要是看他幫了小姑娘,那不是壞了?”
陶茹都無語了,這幫人戲還挺多,自己很會給自己安排角色啊?
“哎,你這個死丫頭,你還挺會裝的,哭什麼?好像我男人欺負你了似的。”那女人也聽到了別人的議論。
“行了,別吵了,都是誤會,在個車上,就你們在這裡吵吵鬧鬧的。”這時,售票員開了口。
這售票員體格很壯實,擠進人堆裡,毫無壓力。
“就這麼一班車,大夥不擠一擠,就有人走不了。耽誤了誰的事兒好?擠在一起,還有個不磕磕碰碰?要都你們這麼挑剔,那就都下車。我們每回可都是努力讓更多人上來,反倒惹了麻煩!”售票員被他們吵得煩了。
“就是說,都不要吵了。”
“也沒多遠了,馬上就到了。”
大夥說着,很快就分開了他們兩波人,杜明麗更往後了一些,沒想到,一擡頭,就看了陶茹。
陶茹似笑非笑的,也沒回避她的眼光。
“怎麼是你?”杜明麗很吃驚。
“上城裡啊?”陶茹笑嘻嘻和她打招呼。
“你幹什麼?”杜明麗很好奇。
陶茹翻個白眼,她愛幹什麼就幹什麼,管得着嗎?
杜明麗又打量了一番陶茹身邊那幾個,大都是熟面孔。
還有村裡兩個跟二子差不多的小混混。
“喲,這麼閒啊?跟着村裡這些小混子一起往城裡跑?雲川也真夠倒黴的,結婚之前,也該打聽打聽。”杜明麗這次說話聲音並不大。
可是坐在那裡的大毛和柱子卻聽到了,氣得差點跳起來。
陶茹瞅了他們一眼,他們又老老實實坐了回去。
大順媳婦打量杜明麗一眼,對她的印象進一步下降。
“還雲川雲川的,叫那麼親切,這麼不要臉嗎?”她白了杜明麗一眼。
“就是說啊!我家雲川都不認識她。”陶茹一副話多大嬸的模樣,跟大順媳婦聊了起來。
“現在的小姑娘也真是。”大順媳婦搖搖頭。
“就算我跟雲川不熟,可也沒跟着別的男人一起去縣城。”杜明麗不屑地看看陶茹。
“我看你眼大概是瞎,看不出來我們村裡一起去縣城公幹啊?”壯壯娘朱美雲在旁插話道。
杜明麗愣了愣,這些日子,她一直在忙活着自己的事情,都沒怎麼在村知青點呆着,對自己村裡的消息都不大知道,更不用說東山村的事情了。
“狗眼看人低唄。不就覺得咱們村裡人,沒啥機會去縣城嗎?”大順媳婦冷笑一聲。
“哎,別跟她廢話了,咱們以後說不準還有好多機會可以去縣裡,這算什麼稀罕事。少見多怪,還是有些人自己沒見識唄。”陶茹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