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叔爺臉色很難看。
在這次族裡開會之前,他還沒有想到江雲川兩口子這麼短的時間就已經把人心給收服了。
現在村裡面那羣婆娘們,一個個看着他,眼睛都往外竄火。
而最讓他感覺到壓迫力的還是江雲川本人。
關鍵是江雲川提出的要求,讓冒叔爺沒辦法反駁。
理不辯不明!
更何況,他心裡面也清楚真正的道理,沒站在自己這邊。
“冒叔爺是我爺爺一輩人。我爺爺還在的時候,咱們兩家走動不多,平時也很少聆聽你的教訓,正好趁這個機會我也多聽一聽,我想請問,冒叔爺總是口口聲聲說着祖宗的規矩,咱們東山村江家的祖宗,哪一條規矩寫着可以見死不救?”
江雲川又向前邁了一步,他說話的語氣不急不許,聲音不高不低,但就是帶給了對方一種沉重的壓力。
聽江雲川提起了自己的爺爺,冒叔爺和其他上了一些年紀的鄉親們臉色都有些變化。
江雲川的爺爺還在世的時候,對自家老四很是照顧,雖然他老人家秉性公正,對於六個兒子儘量做到一碗水端平,但其實心裡還是對老四有些偏愛的。
而江雲川的奶奶之所以會那麼討厭四奶奶,也是因爲她作爲婆婆想在四兒媳跟前立規矩,但卻總是被老頭子給懟回去。
時間久了,她就把這份恨意全都放在了四兒媳的身上,在老伴和四兒子一去世就率先發難,連自己的臉面名聲都不顧,也要把四兒媳孤兒寡母給攆出江家。
那個時候,冒叔爺爲江雲川奶奶可是說了不少話,甚至還一度作爲族裡的族老,出面干涉江家人分家。
可以說是完全違背了江雲川爺爺在去世之前留下的遺言。
也是因此,在這裡最不想人提起江雲川爺爺的,大概就是冒叔爺了。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們在樹林子裡面救的人,總不能讓一個行動不便的人還呆在樹林子裡凍死。大隊部離救人的地方近一些,先把人帶到這裡來,是理所當然的選擇,人命爲重,冒叔爺覺得這個選擇有什麼不對嗎?”江雲川又問。
“還有上次見義勇爲捉人販子的事,人販子已經危害到十里八鄉,現在都禍害到咱們村自己的孩子頭上了,咱們出手把這人抓出來把孩子救出來,這也是爲了咱們自己村子的平安,難道冒叔爺覺得這也有錯?”
“村子裡面的族老們年紀都大了,年輕人這個時候不站出來,什麼時候站出來,難道以後有了扛槍上前線的事情,還得指望冒叔爺您出頭嗎?”
“還有所以說現在政策寬鬆了些,允許咱們祭祀祖宗。但也不能老拿祖先說事,咱們都是唯物主義者,做好事做善事,爲咱大隊在公社裡掙個好名聲就可以了,這又關祖宗們什麼事呢?”
江雲川根本就沒打算等冒叔爺一個一個回答,而是把自己的疑問一連串地問了出來。
“雲川這話沒錯,別整天提祖宗了。天生做好事的人,什麼時候也是給祖宗掙臉面的。自己心黑整天想那些歪七八扭的事兒,祖宗恨不得沒有這樣的兒孫。”壯壯娘在旁邊說道。
“大隊長,我看你也應該回去跟七爺爺商量商量,有些人持心都不公正,連人家孤兒寡母分家活命這樣的事情,他都能昧着良心,端着臉給人做主,這種人怎麼還能做族老呢?”
“整天拿着祖宗來欺壓年輕人,年輕人怎麼了?只要一天天都在做好事,就沒給誰丟臉。”
屋子裡的那些女人們又嚷嚷了起來。
冒叔爺滿臉通紅,江雲川的話,他一句也回不上來,他自己原本就在無理取鬧,這事兒自己心裡是清楚的。
不過是仗着他年紀大輩分高,又是族裡面多少有些話語權的人,張口閉口說着規矩,別人平時也不好駁他。
可是,江雲川這次每一句問的都是正理,不是他擡出來組成規矩就能給混過去的。
最後,還是兩個跟他關係還算親近的族老,出來打個圓場,直接把冒叔爺也給推回了家。
但是,回去了他也是一夜長吁短嘆,因爲自己心裡清楚,從這回起自己這老臉,算是在鄉親們面前丟盡了。
這場小小的鬧劇過去,最終還是江高土出面,讓劉可安好好在大隊裡養傷,不用着急。
劉可安年紀小,雖然剛纔冒叔爺鬧的時候,他自己心裡面也很不舒服,覺得自己好端端的就成了旁人的麻煩,但此時吃着陶茹給他煮的雞蛋麪條,只覺得味道絕佳,連那個鬧騰的老頭子都拋到了腦後。
這裡還有一個人,此時也不肯走了。
那就是江大寶,他正在自己的筆記本上,笨拙的畫了半天,剛纔陶茹熟練的包紮繃帶的全過程卻似乎還是不很清晰。
“哥,你還在這幹嘛呀?這廚房裡的活你又不會幹,幫不上忙,趕緊回家吧。”二子對這位大堂哥也是充滿了嫌棄。
“我當然是要學習了。”江大寶覺得自己這個弟弟很不長進,連這點道理都看不明白。
遇到比自己強的人,那當然要認認真真的向人家學習呀。
“學習什麼學習啊?你拜師了嗎?”提起這件事情來二子就洋洋得意。
他們這幾個年輕人現在身份不一樣了,那是正正經經拜過師的人。
今天這麼一看,陶茹可不只是會功夫這麼簡單,人家還會治病呢!
將來以後他們這些正經徒弟能學的東西可多了。
“什麼拜師?你們又在搞你們那些幼稚的小孩子玩意兒了吧?雲川哥是正經人,誰會跟你們搞這些過家家的事兒?”江大寶撇撇嘴,說。
二子氣炸了。
這個書呆子,還敢瞧不起人?!
兩兄弟正在小聲吵着,陶茹從屋裡出來。
“二子,你們今晚先回家吧,今天晚上,讓大偉小偉看着火。”陶茹交代一聲。
“哎,師孃,我明天一早就來。”二子趕緊應聲。
“你不是一開始叫我師父嗎?怎麼又成師孃了?你到底是拜誰爲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