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雲川也有些擔憂地看了陶茹一眼。
陶茹卻朝他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着急。
公社廚房裡有三眼竈,陶茹就讓那三位先做。
她用這個功夫,來處理那條草魚。
魚現殺,剖腹去鱗,反覆洗過三遍,將魚身上的黏線、髒污全部處理乾淨。
她磨了磨菜刀,斬下魚頭,從魚尾平刀削入,將魚中間那根大刺先取了出來,幾刀便將大刺剁成了段。
用蔥、姜抓勻,還跟食堂的工作人員討了一點黃酒,醃上。
她這幾下子出來,旁邊的人都來了興致,聚到案邊來看。
就連那三個廚師,也想看看她在搞什麼,看着鍋的時候,還不時往這裡瞟一眼。
這時,陶茹已經開始片魚片了。
她手上拿着一把比她臉還大的菜刀,又厚又重,但卻端的穩穩的。
順着魚肉的緊緻紋理,一刀一刀斜刀片下去,每一片魚肉都輕薄透明,大小均勻,很快,兩大塊魚肉全部都讓她片成了小片。
緊接着就取一個雞蛋,只用蛋清,加鹽和黃酒再加一點澱粉,用手抓勻,在道上一點點油封住魚肉,保持鮮嫩。
最後陶茹又取了一點蔥薑蒜頭,做好配菜,還讓公社食堂的同志找來了辣椒和黃豆醬。
這時,前三位廚師的魚已經出鍋了。
他們三個頗有幾分得意的,把三道菜先擺到了桌上,讓大家品嚐。
魚不能吃冷的,否則那股土腥味就會又反上了。
那幾個過來當評判的大隊幹部和先進青年們,就排着隊想過去嚐嚐。
剛出鍋的這三道魚確實把土腥味去掉了,但是爲了掩蓋這個不是做的特別鹹,就是酒味特別的重,總之大家吃了半天也沒嚐出魚的鮮味。
吃完之後所有人的表情都不怎麼好,那三個廚子一看大夥這神情,也都沒聲了。
“既然幾位做完了,那火就讓給我了。”陶茹看了看那個鍋竈,朝着江雲川擺了擺手,把他叫到身邊來。
“雲川,你幫我生火,一會兒我要旺火的時候,就像咱們家裡昨天晚上炒菜的時候那麼旺才行。”
江雲川立刻點了點頭。
她同時用了兩個竈頭,一個多放了些豬油,拿蔥薑蒜爆鍋之後,把黃豆醬也放了進去,一併炒出香氣,最後把醃好的魚頭和魚骨頭進去翻了一下,加上水開始煮湯。
另外一口大鍋裡面,下豆油,燒熱之後把魚片在裡面滑了一下,一定型,就出了鍋。
“雲川,加火,讓魚湯滾沸起來。”陶茹掀開大鍋的鍋蓋兒,看了看火候。
江雲川一點頭,手上開始用力拉起了風箱,很快那火頭就越來越旺。
等到湯色泛白,滾出一股濃郁的香味,她用笊籬將魚頭魚骨撈進了大碗,又將切好的醃白菜放進魚湯裡一燙,也放進了大碗中,最後才把魚片下進去。
魚片只在湯裡滾了一滾,就鋪到了那些配菜的頂上,又澆上湯。
周圍的人眼都快要瞪出來了。
“不是水煮魚嗎?”
“這是什麼啊?怎麼這麼香?”
大夥議論起來,甚至有人拿起筷子,躍躍欲試要上前嘗一嚐了。
“大夥都能吃辣吧?”陶茹問道。
圍觀同志們一致點頭。
她將大鍋洗淨,擦乾,又讓江雲川把火再燒得旺些,倒了油下去燒熱,再把辣椒和一把熟芝麻剁成碎沫撒在魚片上,用熱油連澆三回。
被熱油激出的辣香,濃郁撲鼻,那一碗魚片顯出紅通通的顏色,上頭飄着一層熱油,激發出無比的香氣。
於書記突然一拍大腿,說:“水煮魚,我想起來了,不是那個水煮魚,是水煮魚!”
大夥都看着他,書記您這是說什麼繞口令嗎?
“我去省城的時候,有一回吃過的,說是從蜀省來的廚師纔會做這個菜,這菜名兒就叫水煮魚,但是它不是水煮,哎,我說不清楚,反正就是這麼做的!”於書記說。
“可惜,配料還不足,味道應該會差點事兒,先嚐嘗吧,我做的就是個家常口味。”陶茹這時謙虛了一下。
大夥早等這一聲,一涌上前,紛紛去夾那魚肉。
魚片又嫩又滑,醃製的味道全進去了,一點腥氣都沒有。
關鍵是湯鮮,那一口辣味也香得濃郁。
就連那幾個廚子都吃服了。
“你叫……”於書記讚賞地看着陶茹問道。
“陶茹。”
“是,小陶,是返鄉知青是不是?”於書記點頭,又問。
“書記,她還是我媳婦呢。”江雲川忙說。
“哎喲,小江,你這結婚也不告訴我啊。好好好,看看小江娶這媳婦,真好!行了,你這手藝,沒有問題。”於書記用力拍拍江雲川的肩膀。
陶茹這個廚師,只幹五天。
正好是下週一到下週五,隸屬於白雲公社的十一個大隊,主要的大隊幹部和評選出來的先進們,要分別到公社來做彙報交流學習。
於書記的意思是這五天時間要讓大家吃得好一些,所以特意找一個能做點兒精緻菜餚的廚師過來。
陶茹就成了於書記定好的大廚。
剩下那幾個人,他倒也留用了,畢竟人多隻有一個廚師是不夠的,剩下這5個人可以幫着在廚房裡乾點活。
陶茹跟他們五個人都不一樣,她一天有一塊錢工資,還能發一份年貨,裡面有三斤豆油,三斤肉,還有五斤米和五斤麪粉。
剩下那五個幫工的,一天只拿七毛錢的工資和一瓶豆油。
可是對於這些從村裡來的人來說,就這樣的東西也是好大一份收入,幹這五天活得的錢能讓一家子舒舒服服的過個年。
陶茹打聽了一下,活也不重,每天只做中午和晚上的兩頓飯,每頓飯照着五十人的份量準備。
今年的白雲公社受到了市裡的嘉獎,於書記也願意給底下幹得好的這些人多一點點福利。
其他的細節工作都是江彩虹幫着一起安置的唯一一個難處,就是沒預備女廚師的宿舍。
還是江彩虹給想了個主意,從公社裡借了一輛自行車給陶茹,從東山村騎着自行車過來,40分鐘的路程也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