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憶苦妄語

懷着沉鬱的心情,紀澤離開病房,四下巡看了伺候什在山坳四周設下的明哨暗哨,並根據自己前生的見識,提出一些改進意見。待他返回校場,已近日落西山。這裡,什長們仍在可勁的折騰軍卒們隊列訓練,而法曹史李良,則提着根鞭子正四下轉悠,看其神色,對這等差事似頗樂在其中。

心情稍好,擡眼天色差不多了,紀澤叫來馬濤與五名隊率,說明了一套簡單的打分規則,便將訓練監察交與馬濤負責,由湯紹作爲今日值班隊率從旁協助。紀澤自己則躲一邊只管觀瞧,隊伍當前千頭萬緒,該分出的責權他可不會緊攥不放。

很快,在湯紹的口令下,各什按照規範,操演着隊列,依次集結於校場中央。經過近一個時辰的訓練,軍卒們行止間算是小有模樣,雖然細節處問題多多,軍裝也頗顯駁雜,但至少不像上午時那麼讓人看得牙磣。其實,搞站軍姿、齊步走這等隊列規範訓練,紀澤可不是爲了無聊的耍官威好看好玩,而是爲了鍛鍊紀律性,鍛鍊意志力,培養集體榮譽感,培養協調精神,培養團隊凝聚力,培養軍人基本氣質,這些都是他這支雜牌隊伍目前所緊缺的。

看了一會,紀澤叫過倉曹史錢惠,要求她利用回頭兵甲調配的機會,將隊中胡人、晉軍、郡兵的皮甲統一調整,令各隊什長以下統一外甲着裝。並調用女衛,儘快爲各級軍官統一配製官銜標誌,再利用繳獲布料,近期爲全軍每人制作一件兼顧禦寒防箭的披風。至少,他首先要讓隊伍外表上像支軍隊。

評判結果出來,軍事素質最差的女衛隊居然高居榜首,不知是否一衆男性軍官放水,而剛丟下鋤頭的預備隊則不幸落於末尾,無奈接回了今晚洗馬燒飯的份內活計。

天黑入夜,一堆堆篝火在山坳中點起,周邊按編制圍坐着各隊各什的軍卒,空氣中飄蕩着濃濃的飯香與馬肉香。有個穿越人士當頭,隊伍自已改爲一日三餐,可因擔心炊煙招災,白日只能冷食乾糧,故而晚餐方是軍卒們每日大快朵頤之時。只不過,滿心思提高隊伍戰力的紀澤卻不願消停,愣給軍卒們下達了邊休憩邊討論戰後總結的要求。

近衛隊二什的圈中,紀澤與其他軍卒一般席地而坐,同鍋共餐。出於官兵同心的目的,他要求戰訓期間,隊級軍官與參軍署人員分散至各什就餐,他自己今晚則隨機加入了近衛二什。憑藉思維敏捷與巧舌如簧,他倒是很快便融入其中,與一干軍卒們聊起前夜轉戰的得失。

“前夜我等作戰太過莽撞,一心復仇,卻白搭了不少性命,我家二弟便是戰鬥結束前,不甚被一名胡蠻臨死反撲殺死,嗚嗚嗚...”其樂融融中,一名輪到發言的軍卒卻驀然痛哭出聲,“可憐我二弟,長到十八都沒吃過幾回肉,若能活下來坐在這裡,面對馬肉定會搶得比誰都快,嗚...”

“哎,老弟節哀吧,誰叫天道不公。咱們出身小民之家,又偏逢戰亂,只能半飢半飽,艱難求活,自無法像那些高門貴人,平時錦衣玉食,逢亂高枕無憂。哎,天意如此,還是想開些吧。哎!”稍顯老成的什長張銀出聲勸慰道,滿言唏噓。

一片黯然中,紀澤卻不喜麾下這般性軟認命,他出言反駁道:“張兄弟這話紀某可不敢苟同。所謂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既然都是芻狗,何來高低貴賤,何來天道不公,又何來天意專令我等受苦?”

紀澤的話令衆軍卒一陣啞然,他本就覺着沉鬱,見此索性嘴炮道:“我且問你,我等小民百姓緣何要向朝廷官府繳納賦稅?”

張銀顯然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他吶吶道:“不是自古以來就要繳稅嗎?再說,不繳就要吃板子進牢房的呀!”

紀澤道:“要說賦稅自古就有倒也不假,但在孔老夫子所推崇的三代之治,那不叫賦稅,而叫公糧。百姓繳納公糧,存於公倉,是爲征戰外敵,應對災禍,賑濟苦難,其使用由衆多族老投石公裁,終歸用於百姓自身。百姓付出糧食,得到保護,災時獲賑,此乃天經地義,古而有之!之所以稱頌堯舜禹三代之治,正因他們收取百姓所繳,便履行保民安民之職。付出與回報,責任與權利,本就該相輔相成。可是,我等與大晉官府呢?”

說到興起,紀澤再問張銀:“張兄弟,你家每年繳納多少賦稅雜捐?又從官府得到過什麼?”

張銀摸摸後腦勺,弱弱道:“大人,卑下家裡不需繳納賦稅。”

一拳打空,話勢頓泄,紀澤瞪着這個潰兵出身,因作戰勇敢且樸實可靠而被抽來近衛的什長,神情變幻不定,愕然,訕然,憤然。

“大人可能忘了,卑下與大人一般,皆軍戶出身,無需向官府繳納賦稅,只向軍中繳糧。”見紀澤面色不善,張銀忙解釋道,“只是,我家每逢農忙,都得先爲上官家免費忙活,上官家中忙完之後,才能忙自家活計。就這樣,每年收成經過這捐那費的,最終也就落下不到一半。至於官府給咱們什麼,可不敢想,別來找事就謝天謝地了。”

“大前年打趙王那會,俺爹不幸戰死,朝廷說有撫卹,可咱家啥都沒落着,俺還被繼入伍。可軍中飯都經常吃不飽,更別說薪餉,俺又不願學**去欺榨良善,愣沒錢拿回養家。”勾起回憶,張銀打開話匣,卻是越說越氣,眼睛都在發紅,“去年俺好不容易攢點錢託人帶回,可老鄉回來卻說,說,俺弟也被抽徵入伍,幾番轉戰重編,已不知所蹤,家裡再無勞力,俺娘已被迫帶着小妹改嫁,俺這個家就這麼沒了。這他媽的什麼世道!”

紀澤黯然,篝火邊一衆人皆黯然。受氣氛感染,又有人開口,或憶悽傷往事,或怨無良官府,或罵惡霸狗官。西晉末年本就天災連連,朝中皇帝昏庸,諸王內亂,士族推波助瀾,地方則官員貪橫,豪族不法,賊匪肆掠,底層百姓自然水深火熱。幸福是相似的,不幸則有千般萬種,能坐到這裡的,又有幾人沒個辛酸可講。一時間,篝火周圍,近衛二什羣情悲憤,一片泣淚控訴,而這一氛圍,更逐漸蔓延至整個隊伍。只苦了李良這廝,縮着脖子悶頭扒飯,生怕別人將矛頭轉向他,誰叫他以往正是官府爪牙呢。

紀澤無語,腦門黑線條條,他說什麼了,不過是心中沉鬱,逮個機會放放嘴炮而已,咋就令戰鬥總結演變爲憶苦思甜了呢。不對,準確說是有苦沒甜,悲憤一片。這可不行,不能就此泄了士氣,更得先將自己摘出,他這假冒軍候可不能被那些無良狗官莫名連累。

頭腦一熱,他起身高聲道:“諸位兄弟,紀某也是底層軍戶出身,幾日前還是小小伍長,愣被狗官封個軍候逼着斷後送死,諸位之苦紀某感同身受啊!權利與義務本該統一,朝廷官府收了咱們賦稅,拿了咱們錢糧,本該是咱們的大管家,本該爲咱們服務,可他們呢,只管士族官員夜夜笙歌,不管咱們死活,甚至還因爭權奪利引發兵亂,王浚老賊更是引胡亂華!既然朝廷靠不住,官府靠不住,司馬氏靠不住,咱們就得依靠自己,團結一心,自強不息,血戰求活,讓那些高門貴人看看,誰比誰差!”

“對!就得依靠自己,團結一心,自強不息,血戰求活!”又一聲高喝在場中響起。關鍵時刻,還是孫鵬這個冒官搭檔知曉紀澤心中良苦,及時跳出來捧哏,當然,是否因怕被某軍候連累下水,就不得而知了。

紀孫二人組這一咋呼,的確將紀軍候從狗官行列中摘出,但轉移話題的目的似未實現,反不小心將自己公然擺到官府對立面,以至於隊伍的頭頭腦腦們紛紛自發聚攏過來。場面立時由分圈小會變爲全軍大會,衆人驚詫之餘,均豎起耳朵,目光焦距於紀澤等一干軍官。

儒學門徒馬濤一臉緊張,率先不滿道:“大人慎言,雖說時下局勢混亂,民生疾苦,但君便是君,縱有不當之舉,待到大戰結束,賢臣歸朝,各領其事,天下總會太平,官府也總會行其職司的呀。”

或因近來壓力過大,紀澤這會卻聽不得逆耳之言,他一點就着,竟大放厥詞道:“指望明君賢臣,等待天下太平,恐怕我等早成荒野枯骨了!他司馬氏看姓氏,祖上不過是個養馬管馬的,吹噓什麼貴胄,瞎扯什麼天意,憑藉大逆不道謀朝篡位,僥倖得了神器卻不珍惜,自家內鬥不休,枉顧百姓死活,值得倚仗嗎?所謂君君臣臣,君不君則臣不臣,天下被他們搞得這般糜爛,還想大夥兒愚忠嗎?”

“住口!”小地主出身的湯紹再也聽不下去,他排衆而出,氣急敗壞的斥道,“虎子,你當衆這般胡言,怎生體統?若傳將出去,日後不怕朝廷責罰嗎?再有,軍中如此羣情洶洶,鬧出事情怎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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