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笑着搖了搖頭:“不知道。”
季朗星似乎也沒指望從我口裡聽到什麼答案,眼神空靈的盯着天花板,時不時的蹙着眉頭。
我見薄昱辰還未醒來,便起身坐到了季朗星的身邊。
他將目光落在我身上,隨即想坐起來,只是稍微動一動就聽見了他吸氣的聲音。
我知道,那是疼的。
他身上的沒有幾塊好肉,醫生給他們換衣服的時候,我都差點哭出來,這些傷都是爲了救我造成的。
我起身將他扶住,“別動了,腹部上的傷口有點深,不適合坐起來。”
“放心,我命賤,沒有那麼容易死。”說話的語氣又恢復了以前那種痞痞的樣子。
“對不起,我害你受傷了。”我很愧疚的說道。
“鬱藍憂,你他媽是聖母啊,什麼都怪到自己身上,趙七本來就是回來報復我的,要是真談拖累,也是我拖累了你,哪裡輪到你說對不起了。”季朗星的中氣雖然沒有以前那麼足,但話裡的桀驁沒有少一分。
一身傲骨,總有人試圖將他折斷。
而他像是從來無所畏懼,哪怕一無所有,也不容得別人小覷。
以前我老是覺得如果沒有薄昱辰,我也不會對季朗星有什麼其他的感情,只是如今卻不敢那麼肯定了。
人與人的出場順序很重要,試想如果我不是先遇見了薄昱辰,喜歡上了他,而是先遇見了季朗星,那麼事情的結局肯定是和現在大相徑庭的。
我不敢保證自己一定會喜歡季朗星,但我覺得我至少會給他一個機會。
不過那些東西都是假如罷了,我的心太小,小得只能裝下一個人,早就被薄昱辰滿滿當當的填滿,又豈能容下他人。
一切的起源不過是一場誤會,因我而起,我自然也應該親自解釋。
對於季朗星,我一直希望他能夠幸福,而他的幸福肯定不會是我。
我在心裡默默的嘆了口氣,接着他的話說。
“但是不管怎麼說你也是爲了救我受傷的,總之,非常對不起,還有,謝謝你。”
謝謝你那麼喜歡我,爲我不顧一切,但是對不起,我無法迴應,也無法給予。
他撇了撇嘴,也沒有再說什麼。
我看這會兒氣氛還不錯,便繼續開口:“我有些話想和你說。”
雖然當初怕他知道事情的真相會讓他憤怒失控,可我覺得不應該再讓這個誤會繼續下去了。
他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的勾起脣角:“我不想聽。”
“你都不知道我要說什麼,就說不想聽。”
他合上雙眼,淡淡的說道:“不想,你對我說的從來不是什麼好話。”
聽到此話,我有些心虛,又有些內疚,好像我的確沒對他說過什麼好話。
碰巧,這時候我也聽見了薄昱辰吸氣的聲音,又立馬起身走到了他面前。
薄昱辰傷在背後,整個人是趴在病牀上的,那刀傷橫亙在他背後,稍微一動,便會扯着疼。
見他醒來,我又情不自禁的哭了,有自責,有委屈,更多的是心疼。
“哭什麼呢,不疼,很快就好了。”見我那眼淚跟不要錢似的,他一醒來就開始安慰我。
“傷口那麼長,怎麼可能不疼,醫生還說要留疤了。”
想到這,我哭得更傷心了。
薄昱辰從小也算是嬌生慣養了,也沒有那個不長眼的人敢得罪他,更不用說敢對他動刀子了。
他的膚色算不上白皙,但身上卻特別光滑,沒有一絲傷痕,偶爾後背被我撓了,我都會覺得特過意不去,如今又落下這麼大的傷口,我真是快心疼死了。
他擡手幫我擦着眼淚,動作溫柔:“男人身上留個疤很正常,只要你沒事兒就好。”
“我又給你添麻煩了。”我埋下頭,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不怪你,是我一直把那趙七疏忽了,才讓他鑽了空子。”薄昱辰的聲音沉沉的,眼裡是藏不住的憤怒與狠厲。
我摸了摸他有些蒼白的臉,總覺得和我在一起之後,薄昱辰受了很多苦。
他們醒了之後,有護士進來給他們輸液,防止傷口發炎感染。
“你們話說完了吧,說完了你就去買早飯,我快要餓死了。”季朗星看了我們一眼,指揮着我,又極快的挪開了目光。
這會兒確實已經不早了,我和薄昱辰打了一聲招呼,便離開了病房,到附近買了一點清淡的粥。
因爲擔心他們,我沒有在外面過多的停留,買了粥又急匆匆的回了病房。
只是到了病房的外面,我並沒有推門而入,因爲我聽見薄昱辰和季朗星在說話。
這也是我印象中他們第一次這麼心平氣和的說話。
“薄昱辰,你幹嘛要替我擋那一刀。”季朗星非常的執着這個問題。
我也豎起了耳朵,因爲我也挺好奇的。
薄昱辰過了好一會兒纔回答道:“大概是我心地善良,可憐你吧。”
因爲趴着,他原本清冽的嗓音變得有些沙啞,雖然語氣裡沒有絲毫開玩笑的意思,但很明顯不是這個樣子的。
“你善良,可憐我?呵,你恐怕是巴不得我死吧,你有那麼好心?我季朗星這輩子都不想欠別人的人情,尤其是你薄昱辰的,你想做什麼就直說。”季朗星的話裡永遠帶着幾分諷刺,而這次他不僅在諷刺薄昱辰,似乎也在自嘲。
而他這段話說出口,迴應他的又是良久的沉默。
我想或許薄昱辰是不會給他什麼答案了,剛想推門進去,沒想到薄昱辰又開了口。
我硬生生的收回了放在門上的手,貼在牆上,聽他怎麼說。
“我只是不想讓你爲了救憂憂受傷而已,因爲那樣她的心裡會內疚,一旦內疚,你就會佔據她的心神,我這人一向霸道,怎麼會允許她心裡想着你,你大可不必覺得欠了我什麼人情,我的本意不是爲你擋那一刀。”
薄昱辰的語氣很平靜,平靜得讓人挑不出一絲的錯。
“是嗎?”季朗星有些不太確定,但我知道他大概已經相信了大半了。
“不然呢,難不成你以爲我其實喜歡的人是你,生死關頭還想保護你?”薄昱辰隨口噎道。
“神經病,不要臉,陰險小人。”我聽見季朗星氣極了的罵道。
儼然對於薄昱辰的說辭,他是完全信了。
或許也沒有信,但比起其他的理由,季朗星更願意相信薄昱辰是太霸道了,所以才救了他。
可依我對薄昱辰的瞭解,霸道是真的,但他替季朗星擋刀的時候,都沒有猶豫,那時候的他又怎麼可能想這麼多。
我推門進去的時候,又聽見季朗星問:“趙七,能不能交給我處理?”
“隨便,剛好我不想髒了自己的手,你別弄死就成。”
“弄死了你擺不平?”似乎沒有料到薄昱辰會這麼說,季朗星又問了一句。
薄昱辰扭頭,擡起了眼皮看了看他,嗤笑道:“人是你弄死的,我爲什麼要給你擺平?”
“你……”季朗星被薄昱辰噎了一番,又氣呼呼的對我說道:“你把粥拿過來,給我。”
我將粥遞給他後,他像是真的餓了,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
而薄昱辰實在是動作不便,我又拿出了粥一勺一勺的喂他。
等季朗星吃完了之後,薄昱辰的粥還剩了一大半。
“哼,傷在背上,又不是傷在了手上,還真是矯情。”
“你這種單身人士,不懂什麼叫情趣也是非常正常的。”
我看着季朗星那黑乎乎的臉色,再看薄昱辰那股小得意,真覺得無語。
爲什麼我總感覺,平時挺成熟的薄昱辰在季朗星面前,會做出一些幼稚的舉動呢?
果然,男人的世界,女人不懂。
等到有醫生來換藥的時候,季朗星主動提出了要換病房。
“你們兩個人一起住有什麼不好嗎,我剛好方便一起照顧你們。”
季朗星本來就是孤身一人,也不會有什麼人來照顧他,他又是爲了我受的傷,我又怎麼可能丟下他一個人。
“住在一起幹嘛,找虐嗎,看着你們兩個在我面前瞎晃,我他媽又不是犯賤。”
最後在他的強烈要求下,還是換了病房,不過就在隔壁,有什麼事我也方便來回跑。
“我受傷的事情不要和家裡人說,先住兩天院,我們就回家。”薄昱辰叮囑我道。
其實不用他說,我也知道要瞞着老爺子,我在他面前的印象已經夠差了,如果他要是知道他的寶貝孫子,爲了救我受了這麼重的傷,指不定就要把我抓去千刀萬剮了。
可能是因爲太累了,薄昱辰沒過多久就睡了過去,我又到了隔壁的病房,發現季朗星也睡着了,輕輕給他關上了門,也沒有打擾。
昨晚守了一夜,我這會兒也有些睏倦,也趴在了薄昱辰的病牀上睡了過去。
兩個人醒來之後,大約已經是下午了,薄昱辰說他躺得全身發麻,非要我扶他坐起來,我拗不過他,小心翼翼的將他扶起,看着他慢慢的坐在牀上,將背挺直。
這種坐姿也不好受,但一直躺着更難受,堪堪將他扶好,病房的門就輕輕被人推開了。
我和薄昱辰都望向門口,就見迪恩帶着躊躇不安的田溜溜站在那裡。
看到了田溜溜,我心裡更是煩躁,說實話,我還沒想好要怎麼處理她。
“來做什麼,看我們是不是還活着?”
我的語氣應該不是很好,對於朋友,我也算是掏心掏肺,可對於那種背叛我的人,也別指望我有什麼好臉色。
“藍憂,溜溜她……”
“迪恩,不關你的事,你就不要插嘴。”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遷怒,反正看見迪恩帶她來了,我也做不到好言好語。
迪恩訕訕的摸了摸鼻子,啞了言。
田溜溜拽着自己的衣角,咬着嘴脣,眼眶裡的淚水一直在打轉,不過始終沒有掉下來。
她極爲緩慢的走到我們跟前,當我想要開口嘲諷幾句的時候,她卻突然雙膝跪在地上,失聲痛哭:“藍憂姐,真的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