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燁回到南府後,絕口不提南漪的事情。若他們問起,他也只是說沒有消息。他一點不想讓他們知道那個殘忍的真相。他一個人心痛就好,何必大家跟着一起呢?
就算知道他的漪漪不會再回來,知道他不會成爲南凌和南琦的女婿,他也依舊以這個身份自居着,對待南凌夫婦也一如既往的好。
這天他正在書房與南凌討論商業上的事情,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道刺耳的聲音:“皇上駕到!南府所有人員出來覲見!”
南燁與南凌兩人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裡看過疑惑,皇上沒事來南府幹嘛?疑惑歸疑惑,他們還是快速起身,迎了出去。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南府一百多個人齊刷刷地跪在地上,磕頭問候道。
瀾煜負手而立,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們,語氣很淡卻帶着不容反抗的氣勢:“擡起頭來。”
衆人聞聲,紛紛擡頭。
瀾煜將視線聚集在最帶頭的兩人身上,確實有幾分相似……他忽而笑了笑,輕鬆地說道:“平身。”
南凌扶着南琦站起來後,恭敬地朝着瀾煜作揖,說道:“不知皇上大駕,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瀾煜很好說話,他語氣溫和地說道:“朕也是突然興起,不怪你們。”
南凌笑了笑,帶着幾分小心翼翼地問道:“不知皇上駕臨所謂何事?”
瀾煜意有所指道:“朕想從你們南府選個妃子。”
南凌心下一沉,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他笑容依舊,鎮定自若地說道:“那真是我們南府的榮幸了!”
他轉過身子,看向南府衆人,說道:“所有女眷都在這裡了。”
瀾煜的眸子眯了眯,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用很輕的聲音說道:“哦?”尾音上挑,像是將人的心提到了半空中。
南燁的心裡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皇上不是知道了什麼吧?
南凌有些惶恐地作揖應道:“草民萬萬不敢欺瞞皇上啊!”
瀾煜嘲諷地勾了勾脣角,緩慢地從衣袖裡抽出一張紙,當着衆人的面,打開了紙,當然文字部分被他的手遮住了。他淡淡地問道:“你們說,她是誰?”
南府的衆人均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不過他們都是成了精的商人,很快就整理好了自己的面部表情。
南燁也收好了自己的情緒,可是他的心裡卻在滴血。只要一看到漪漪的臉,他的心就像被無數針扎一樣,疼得不能呼吸。
南凌肯定的聲音響起:“回皇上,草民並不認識這個人。”
瀾煜挑眉,睜着眼睛說瞎話的本事可真厲害。他沒有發怒,轉身對着身後的十八個帶刀侍衛問道:“你們看清楚了畫中人的模樣麼?”
“回皇上,看清楚了!”侍衛們有力的聲音響起。
瀾煜點點頭,雲淡風輕地吩咐道:“仔細搜查南府,看看有沒有這女子的畫像。”
“微臣遵命!”
侍衛們小跑着離開庭院,留下有些慌亂的南府衆人。
南燁的心像是掉進冰窟窿了,他的房間到處都是漪漪的畫像!不過,皇上究竟是從何得知漪漪的事情?
南凌帶着些氣憤和疑惑的聲音響起:“不知皇上這是何意?”
瀾煜心平氣和地說道:“有人向朕告密說,她是南府的小姐,所以朕特地來驗證一番。”
皇上親自帶人來搜,誰也不能說什麼,唯有認了。其實到這一步,大家都已經看到絕望的深淵了,他們毫不懷疑,馬上就會有一頂“欺君之罪”的帽子扣下來,然後滿門抄斬。
等待消息的時候,瀾煜很有閒情逸致地打量着南府的環境。
很快一個侍衛拿着一沓畫像小跑到瀾煜面前,他單膝跪地,雙手捧着畫像高捧過頭頂,恭敬地說道:“啓稟皇上,微臣在一間房間裡面找到了那個女子的畫像。”
南府的女眷有人暈了過去,男人們的額頭上都不禁冒出細細的冷汗。
瀾煜眉毛輕挑,沒有伸手接侍衛遞上來的畫像,甚至看都沒看。他直接看向南燁,冷笑道:“南凌,你能不能跟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南燁站了出來,作揖回答道:“回皇上,那些畫像應該是從草民房間裡搜出來的。不瞞皇上說,草民心儀她已久,故經常做畫以解相思。”
瀾煜嘲諷地勾了勾脣角,沒有說話。
又一個侍衛小跑了過來,他單膝跪在地上,雙手捧着畫像舉過頭頂,說道:“啓稟皇上,這是微臣從主臥中搜出來的。”
瀾煜看向南燁,輕笑着說道:“這你又怎麼解釋?難道南凌和你看上同一個人了?”
南琦雙腿有些發軟,卻還是站了出來,她用柔弱的聲音解釋道:“啓稟皇上,這畫像是賤婦從他房間裡拿出來的。賤婦想着讓相公也看一下燁兒心儀的女子,所以就放在臥室裡了。”
瀾煜聽後,輕笑出聲,問道:“你們當朕是傻子麼?”
南府衆人聽後,不約而同地跪在地上,說道:“草民(賤婦,小女)不敢。”
瀾煜看向南府衆人,誘惑般地說道:“只要你們能把她叫回瀾兮國,朕就恕你們無罪。”
南燁的眉頭緊皺,難怪皇上也喜歡上漪漪了?哦,不,應該是万俟泠……
南凌和南琦等人則想,漪漪不在瀾兮國嗎?皇上又是怎麼知道漪漪不在瀾兮國的?
瀾煜見他們都不說話,輕哼道:“你們什麼時候想清楚,什麼時候離開天牢!”說完,他一甩衣袖轉身離開。
他一離開,外面頓時涌進來一堆士兵,將南府衆人團團圍住。
南燁正在想要不要動手,就聽到南凌在自己耳邊說道:“去找漪漪,讓她永遠也不要回瀾兮國!你也別回!”
他心裡一陣難受,終究還是沒有反抗士兵,任由自己被鎖住脖子、手和腳,他還欠南府的人一個解釋。
南凌的眉頭皺得能夾死一隻螞蟻,想質問他爲什麼不離開,卻被士兵拉着走了。
不知是瀾煜刻意安排的,還是怎麼,南府能說得上話的人都被分到了同一間牢房。待牢房門被上鎖後,南凌有些生氣地看向南燁,只要他和漪漪沒事,自己怎麼樣都無所謂,可是關鍵時候,他偏偏不聽自己話!
南燁起身,走到衆人面前,在衆人詫異下,雙膝跪地,用帶着隱忍的聲音說道:“對不起,我騙了你們。”
衆人雖然疑惑,卻都說道:“你起身再說話。”
南燁固執地跪着,毫不留情地剖開自己的傷口,說道:“其實我在朝鳳國見到了漪漪,可是此漪漪卻不是我們的漪漪。她說她叫万俟泠,是附在死去的漪漪身上的一抹異界靈魂。”
衆人皆不相信他說的話,你一言我一語。
“漪漪怎麼可能死去了?”
“這都什麼和什麼啊,怎麼可能有這種事情發生?”
“燁兒,你是不是中邪了?”
“……”
大家的反應在南燁的料想之中,他繼續說道:“她說漪漪在失足掉進池塘後,就死去了。雖然她和漪漪長得一模一樣,但是她的性格卻和漪漪的相差很遠。”
見衆人有些動搖了,他又說道:“你們回想一下,漪漪失足掉落池塘醒來後,是不是性情大變?漪漪是絕對不會做出離家出走這種事情的。”
他的語氣中充滿了思念的味道:“我那天看到她,她和一個男人親密無間。而我相信,我的漪漪,是絕對不會背叛我的。”
衆人的眼眶都有些發紅,那孩子是在他們的呵護下長大的啊!南凌不由自主地落下幾滴眼淚,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他轉頭看向不吵不鬧不哭的妻子,帶着鼻音說道:“琦兒,你哭出來吧,別憋着了。”
南琦像是失去了靈魂一邊,蒼白着臉,雙目無神。
“琦兒!我求你了!”南凌害怕了,想抱着自己的妻子,卻又因手被鎖着,無法抱到她。
南燁看着難受,低着頭,任由眼淚點點滴滴地落在木板上。
“琦兒!你不要這樣!”南凌用拷住脖子和手的木板輕輕碰了下南琦,聲音顫抖地說道。
許久之後,南琦大叫一聲,眼淚嘩啦啦地留下來,沒有斷絕的趨勢:“爲什麼?!爲什麼老天要這樣對我的漪漪?!她那麼善良,那麼懂事!她還正值妙齡,是花一樣的年紀啊!”
南凌忍住自己的悲傷,安慰道:“琦兒,說不定我們漪漪的靈魂也附在了某一個人身上呢。”
南琦虛弱的跌在地上,眼淚源源不斷:“就算附在別人身上又怎麼樣,那是不完整的漪漪啊!”
南凌看向南燁,強裝堅強道:“我希望你能夠保護那個佔據了我們漪漪身體的人,這樣的話,倘若有朝一天漪漪的回來,也不至於沒地方住。最重要的是,那是漪漪的身體啊!”
他知道燁兒就算是在天牢,也能來去自如。
聽到這裡,南燁也不禁有些動容。對啊,那個人住着的可是漪漪的身體!他擡頭差點就要說:“我這就到她身邊去。”可是,一看到衆人,他吞下了已經到喉嚨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