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兮國,早朝後,御書房。
“啓稟皇上,南燁逃走了。”一個穿着鎧甲的人單膝跪地,雙手抱拳對坐在龍椅上的人說道。
瀾煜的眉頭皺了皺,他怎麼不知道南府還有人的武功那麼厲害?天牢可謂是重兵把守的地方,他竟然也能逃走。他看向地上的人,說道:“南府其他人沒有離開嗎?”
“啓稟皇上,天牢裡除了南燁,一個不少。”
瀾煜移用右手食指轉動着拇指上翠綠色的扳指,沉思一會後,淡淡說道:“不必追捕南燁。昭告天下,一個月後,南府滿門將於東市被斬首。”
“微臣遵命!”
瀾煜揮手道:“退下吧。”
跪在地上的人朝着瀾煜磕了一個頭,說了聲“微臣告退”,起身離開了御書房。
“朕皇弟那邊有什麼動靜?”
空氣詭異地一陣波動,再看時,只見一個黑衣人單膝跪地,開口道:“啓稟皇上,澈皇子和往常並沒有什麼不同。”
瀾煜眯了眯眼,淡淡道:“紫羅春繼續下。”
“是,皇上。”黑衣人沒有任何遲疑地應道。
曼凌國皇宮,御書房。
“皇上,長公主的信來了。”一個老太監急步走到奏案旁,行禮說道。
“哦?”奏案前穿着明黃色龍袍,俯首批改奏摺的清秀男子擡起頭,伸手接過信函,打開。
“鳳熠身邊的女子,万俟泠,乃是天定鳳女,得她者,得天下。晴空會待在朝鳳國久些,竭盡全力破壞他們的關係。”
鳳女?他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不過,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既然是鳳女,那當然只能待在自己身邊!先給晴空一個月的時間,倘若到時候她無法使那女子離開鳳熠身邊,那麼他不介意挑起天下的戰事。
幾天後的朝鳳國皇宮,御花園。
万俟泠正在花園裡散步順便遛狐狸,突然被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老頭攔住了去路。她心下一驚,這人的內力好是深厚,自己根本察覺不到他的到來。
她不動聲色地打量着眼前的不速之客,他的頭髮和鬍子都是雪白的,臉上也有褶皺,不過一雙眼睛卻充滿了智慧,有一種洞穿世事的感覺,身上穿着一件白袍,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
万俟泠斷定這個人沒有危害後,直接無視他,從他旁邊繞過去了。小狐狸見此,也屁顛屁顛地跟上去了。
沒走兩步,万俟泠又被人擋住了。她無奈地翻了個白眼,開口問道:“老頭,有什麼事?”
虛竹子緊繃的臉瞬間變成一朵菊花,仙氣蕩然無存,活像一個頑童:“小女娃,你很不錯。”
万俟泠的嘴角微不可幾地抽了抽,她好像是第一次見這個人吧?
虛竹子一邊圍着她轉,一邊說道:“即使上輩子被親生姐姐和最信任的下屬謀殺,也依然能懷有一顆赤子之心。”
万俟泠的美眸不由自主地瞪大了些,這人竟然可以知前世今生麼?她的臉色嚴肅了些,認真地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你又爲什麼來找我?”
虛竹子停在她面前,有些氣急敗壞地說道:“鳳熠竟然沒有告訴你我的存在嗎?!”
万俟泠挑眉,搖頭道:“沒有。”
虛竹子臉色通紅,像是被氣的。他自報名號道:“我是虛竹子。”
万俟泠“哦”了一聲,毫不客氣地說道:“不認識。”
“……”難道他的名號現在已經不管用了?
万俟泠看了他一會,用珠落玉盤的聲音問道:“你和鳳熠什麼關係?”爲何鳳熠一不在自己身邊,他就出現了?
虛竹子聞言,一副神氣的樣子,得意洋洋地說道:“我是他師傅!”
熠的師傅?她很奇怪,這麼脫線的師傅是怎麼教出熠那麼沉穩的弟子的。万俟泠看向老頭,問道:“所以你找我究竟什麼事?”
虛竹子笑了笑,老臉皺成一團:“我來看看你長啥樣。”
万俟泠猛地翻了個白眼,無力地問道:“那你看完了麼?”
虛竹子擼着長長的鬍鬚,點了點頭。
万俟泠扯了扯嘴角,說道:“那我先告辭了。”說着,她就要從對方身旁繞過去。
虛竹子像是突然受了什麼刺激一般,快速地從懷裡拿出一個小瓶子,抓住万俟泠的手臂,將它放到了她手上,說了句“吃下去”,就消失了。
万俟泠一臉鬱悶,他是見到鬼了麼?她打開瓶塞,用鼻子嗅了嗅瓶口。
“泠兒。”
万俟泠聽到這個聲音,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那個老頭跑那麼快是爲了躲鳳熠吧……
蹲坐在万俟泠腳邊的小狐狸聽到這個聲音,非常自覺地往前跑了一小段距離。
鳳熠走到万俟泠身邊,習慣性地摟着她的腰,見她在聞瓶口,不禁多看了兩眼瓶子,頓時臉色黑了些。他肯定地說道:“剛剛師傅來過吧。”
万俟泠擡頭看向他,好奇地問道:“你怎麼知道?”
鳳熠擡手從万俟泠手裡拿過小瓶子,解釋道:“這種瓶子是師傅專用的。”
万俟泠靠在他胸膛上,幽幽地說道:“你師傅知道我上輩子的事情。”
鳳熠聽後,臉上並無太多意外。他將瓶子放到自己鼻尖嗅了嗅,不是自己吃過的任何一種。他看向万俟泠,問道:“師傅給你這個幹嘛?”
万俟泠用左手從鳳熠手裡拿回瓶子,攤開右手手掌,將瓶子裡的東西倒在上面,說道:“他叫我吃。”
這藥丸,連自己也不能完全分辨煉製它的原料。
鳳熠聽後,看着万俟泠手中靜躺地一顆棕色藥丸,緩緩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它應該具有固魂凝魄的作用。”
師傅既然有跟泠兒提到她上輩子,又給她吃這個藥丸,那麼藥丸的作用就能猜到了。
万俟泠又看了一會藥丸,然後將它吃下去了,除了入口微澀之外,沒有什麼特別的。她想起那跑得比兔子還快的人,不禁問道:“爲什麼你師傅好像很怕你的樣子?”
鳳熠輕“哼”一聲,用富含磁性的聲音說道:“他瞞着我來見你,當然不敢讓我撞到。”
万俟泠疑惑地眨了眨眼:“爲什麼要瞞着你?”
鳳熠不以爲意道:“大概他是覺得有我在,他沒辦法爲所欲爲吧。”
“……”
兩人一狐慢慢在御花園逛着,突然万俟泠感覺小腹處有一股熱流,她的臉上冒出絲絲汗珠。
鳳熠察覺到她的異樣,停下腳步,緊張地看着她,慌張地問道:“泠兒,你怎麼了?”
万俟泠猛地推開他,直接在小道上打坐。
鳳熠見她這個樣子,擔心不已,想爲她把脈,卻又不敢碰她,只能焦急地看着她。
許久之後,万俟泠長呼了一口氣,緩緩睜開雙眼。
爲什麼吃了那藥丸會讓自己的內力上漲?難道是因爲自己之前的魂魄和這具身體並沒有完全契合?
鳳熠急忙將她抱起來,緊張地問道:“泠兒,你怎麼了?”
万俟泠笑了笑,伸手撫平了他的眉心,說道:“平白多了十年的內力。”
鳳熠這才放心下來,緊緊抱着万俟泠。
忽然,一陣激烈的刀劍相碰的聲音傳來,鳳熠和万俟泠對視了一眼,紛紛施展輕功向聲音的發源地飛去。
遠遠地,万俟泠就看見了那個被侍衛重重圍攻的南燁,她毫不猶豫地開口道:“住手。”
鳳熠也看到了南燁,他皺了皺眉,很不歡迎這人的到來。
南燁聽到空氣中傳來的“住手”兩個字,身形一頓,這是漪漪的聲音……
万俟泠和鳳熠直接來到南燁面前站着,鳳熠擡手揮退了周圍的侍衛,漆黑的眸子看向南燁,帶着幾分冷意地問道:“你爲何擅闖皇宮?”
南燁的兩個貼身護衛見周圍的侍衛退下了,便也默默隱去身形。
南燁愣愣地看向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心痛得無法呼吸。
万俟泠看着南燁皺了皺眉,怎麼會那麼憔悴?身形消瘦了不說,眼底的青影那麼明顯。
鳳熠往前走了一步,擋住南燁的視線,同時也擋住了万俟泠看向南燁的視線。他的臉色黑如鍋底,再次問道:“你闖皇宮究竟所爲何事?”
南燁收回自己的目光,淡淡說道:“我來守護漪漪的身體。”
鳳熠的眉頭一擰,冷冷說道:“不需要。”
万俟泠嘆了一口氣,伸手拉了拉鳳熠的龍袍。
鳳熠雖然極不情願,卻還是往旁邊跨了一步。
可能是因爲心裡對南燁有些愧疚,万俟泠見他那麼憔悴,竟有些不舒服。她看向南燁,關心道:“發生了什麼事嗎?”
他怎麼會突然做出這個決定?
南燁沒有將南府的事情說出來,他覺得就算說出來也只是徒增對方的煩惱。他搖了搖頭,說道:“沒發生什麼事。”
万俟泠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淡淡說道:“你先休息一下吧。”
南燁沒有反對万俟泠的話,他確實需要休息。這些天他幾乎可以算是不眠不休地往朝鳳國皇宮趕,不是他不想睡,只是一閉眼,就想到南府的人,想到他們對自己的囑託。
万俟泠看向臉色不佳的鳳熠,用不容拒絕的語氣說道:“在皇宮給他安排一個地方住。”
鳳熠靠着強大的自制力忍住自己想趕南燁走的衝動,點了點頭。
南燁跟着一個太監離開後,万俟泠走到鳳熠面前,伸手抱住他的腰,將頭埋在他胸膛,緩緩說道:“熠,謝謝你。”
爲了自己,就算是再不願意,也將南燁留了下來。
鳳熠低頭吻了吻她的頭髮,嘆了口氣,幽幽地說道:“只要你的人和心都屬於我,你讓我做什麼事我都做。”
當晚,兩人在滾牀單的時候,一隻老鷹一直在乾鳳宮後殿徘徊,不厭其煩地發出叫聲,頗有一副不把人喚出來不罷休的氣勢。
万俟泠在聽到第一聲叫聲的時候,就知道外面的是鳳熠用來傳信的那隻老鷹。她用手推了推鳳熠的肩膀,示意他從自己身上離開。
鳳熠在聽到叫聲的時候,剛好將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擠進万俟泠身體裡,他死活都不理會外面的老鷹,努力地耕耘着。
一刻鐘後,万俟泠忍無可忍,直接一腳將鳳熠踹開,然後用被子將自己裹住。
鳳熠一臉鬱悶,憤憤地穿好裡衣,走到窗邊,打開了窗戶。他決定,拔光某隻惹人厭的動物的毛。
老鷹在半空中盤桓了兩圈,穩穩地落到了窗邊,一雙鷹眼銳利無比地掃視着後殿裡面的擺設,似乎在抓賊?
鳳熠用左手抓住它的一隻腿,用右手從它另一隻腿上取下捆成圓柱形的紙條,直接打開,一目十行地看過去,越看眉頭皺得越深。全部看下來,連給老鷹拔毛的興致也沒有了,連帶着身體的慾望也消退了。
他放開老鷹的腿,任由它飛走,接着又將窗戶關了起來。
鳳熠運用內力將紙條化爲粉末,到洗手盆洗了下手,心事沉重地躺回了牀上。
万俟泠鑽進鳳熠懷裡,用惹人心顫的聲音問道:“怎麼了?”
鳳熠本來想明天再把這件事告訴她,至少讓她今晚能睡個好覺,沒想到她開口問了。他嘆了一口氣,抱着万俟泠,緩緩說道:“南府滿門,將於二十幾天後被斬首。”
万俟泠的睡意頓時沒有了,她猛地睜開雙眼,帶着幾分冷意地問道:“爲什麼?!”
那麼善良的一家人,究竟是犯了什麼錯,讓瀾兮國皇帝下令要滿門抄斬。
鳳熠輕輕地拍了拍万俟泠的後背,說道:“據說他們犯了欺君之罪,至於真相究竟如何就不太清楚了。”
他頓了頓,又說道:“或許,南燁會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
万俟泠沉默了許久,不容拒絕地說道:“我要救她們。”
自己不僅佔據了南漪的身體,還從南府的人身上得到了家人的溫暖,怎麼能放任他們不管?!
鳳熠將視線落在万俟泠模糊不清的臉上一會兒,用富含磁性的聲音說道:“好,但是我不希望你單獨行動。”
万俟泠擡頭在他脣上啄了啄,“嗯”了一聲,重新在他懷裡找了個合適的位置,閉上了雙眼。
第二天早上,鳳熠剛離開乾鳳宮去上朝,万俟泠就睜開了雙眼。她自己動手穿上衣服,然後走出乾鳳宮,隨手抓到一個太監,報出南燁所在的位置,讓太監給自己帶路。
來到南燁所住的宮殿,万俟泠坐在庭院的石椅上,開口喚道:“南燁。”
南燁像是早就醒了般,聽到聲音,瞬間走了過來。
万俟泠懶得拐彎抹角,開門見山道:“爲什麼瀾兮國皇帝會下令將南府滿門抄斬?”
南燁愣了一下,對她知道這個消息有些意外。皇上會下令將南府滿門抄斬是自己意料之中的事情,不過皇上並不是真的想將他們斬首,他這麼做只是爲了將他要的人逼回去。
他坐在石椅上,淡淡問道:“還有多久斬首?”
万俟泠詫異於他的平靜,說道:“二十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