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軍隊?下野去?康熙竟然要自己靠邊站!
凌嘯立馬愕然杵在那裡,剛剛被康熙加盟所振奮的心,一下子彷彿掉進了冰窟隆,所有被康熙的謀劃見識帶來的欽佩,頃刻轉變成了又驚又怒。但很快,凌嘯一看康熙的臉色,就知道他有自己的考慮,這考慮的根本,應該決不是要打擊自己這清朝最大的軍閥,要不然杯酒釋兵權那是何其簡單,用得着廢話如此之多?
康熙仰着頭,等自己問爲什麼的模樣很是得意,一副高深莫測的派頭,凌嘯卻看得心裡鄙視萬分,真想一個轉彎轉體雷電霹靂掌打過去!你爲什麼老喜歡先說嚇人一跳的結果,難道不能夠順順溜溜地先說理由嗎?難道你說想要我會不給你,你說不要我偏要塞給你?在賣關子這一點上,凌嘯向來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不行,爲了可憐的心臟着想,自己一定得扭轉康熙的這個性子!
“遵旨!兒臣這就安排人回府取來虎符、旗牌、關防上交,兒臣告退。”
“……唔?!”凌嘯一句都不問的爽爽快快,差點沒把康熙給憋死。待要怒他不配合自己的表現欲,可凌嘯就是遵照“絕對信任”自己的要求啊;可待要叫住他細細解說,面子上卻哪裡拉得下來,只好看着凌嘯叩頭後走出東暖閣,氣得是吹鬍子瞪眼睛。直到凌嘯都快要走出乾清宮了。康熙才靈機一動,對大殿中地李德全冷聲吩咐道,“李德全,去宗人府傳旨,黛寧長公主無事擅敲登聞鼓,着依律削奪固倫公主爵位。而知法犯法罪加一等,着流放……”
“哎呀!”凌嘯哪裡能等他說出口,立刻是腳跟一轉,回身來打斷康熙道,“皇阿瑪,兒臣有一事不明,想請皇阿瑪賜教。”
“哦?講!”康熙以大事爲重,知道以己度人,像這種萬分重要事情,如果不說清楚。日後凌嘯難免會擱在心中,既然扳回了面子,也自然不爲己甚,當即對李德全一擺手,笑吟吟地看着凌嘯。等着他請教。
凌嘯卻問得很有藝術,他一副真誠地道,“皇阿瑪,您既然要振翅奮臂開天闢地,創千古盛世。爲何不要兒臣效犬馬之勞呢?想到皇阿瑪獨自一人夙夜辛勞,內鬥各方保守宿朽,外戰列國強敵。兒臣卻在山水市井閨閣秀廊間悠遊,好生不安!”
康熙見他其實把勤王軍和下野兩個都問了,心中頓時明白過來,自己上了這小子的當,其實今天凌嘯要是不問,睡不着的,不是自己而是凌嘯。
不過康熙也意識到自己玩得太過了些,也就吃了這個暗虧,笑道。“赫!山水、市井、閨閣、秀廊?要不要加上個青樓啊?你可想得可真美!先說下野吧。朕剛纔也講過了,變法不僅需要方法,還需要規劃、基礎和同盟,好,現在方法有了,規劃呢?基礎和同盟呢?難道,你要繼續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步地瞎搞下去?所以,這些都需要我們君臣去研究和策劃好,但你現在逗留在朝堂之上,你能看到的,朕一樣能看到。既然是變,而不是推翻,就需要明察弊端。《呂氏春秋》也談到,變法首重通曉民瘼,民瘼何在?在民間,在市井,在肆交,所以,你必須下野去細細考察。反倒是你的職務,官職就是枷鎖,意味着是職責,限制住了你的自由之身,何不丟掉這些束縛!海闊天空,上下求索,豈不痛快又專務?!”
凌嘯不得不佩服康熙說得有道理,可是,沒有了官職權柄,自己豈不是淪爲了康熙地一個篾片相公,什麼事情都得通過康熙去實施,那還有個屁的主觀能動性啊!他正想用“先認可再協商”的溝通技巧,表示一下商榷的意願,誰知道康熙卻已經循着這個思路,轉入到了第二個理由上去了。
“戶部和兵部昨日遞上來的摺子稱,勤王軍炮擊京師平民,造成了一萬多內城官民的傷亡,京畿軍就別提了……嘯兒,朕重奪帝位,這等大事,朕卻不令官民大慶,固然是朕心傷痕累累,也有京師內外一片悽悽慼慼的因素……別人不敢怪朕和勤王軍,卻未必內心之中冤恨你,乾清宮朝會上那麼多人對你決不援手,多多少少也告訴你,稍避鋒芒好一些。”
凌嘯無語了。傷及平民之事,打仗嘛難免,紅了眼就更加顧不上了,他雖能不至於耿耿於懷,卻也不能不有所介懷,康熙的下野建議,雖是緩和矛盾之舉,但也未嘗不是保護自己的菩薩心腸,不然被人明槍暗箭地算計,誰知道會出什麼事情!
康熙見他點頭,曉得凌嘯已經全部想通,也暗贊凌嘯貼心,柔和地笑道,“朕思量過,既然你即將下野,那勤王軍就需要人管起來。不然,沒有你鎮着的話,光是那十幾個大功之將,尾巴就得要翹到天上去,誰也不服誰,說不定還各立山頭,到最後,一支好好地軍隊就會離心離德!哼,天下軍隊,勤王軍是朕立起來的一個招牌,也是朕寄予擎天保駕厚望的唯一一支軍隊,豈能讓它變質沉淪?所以,這個管的任務,只好朕來擔着了!要是交給阿哥們或者兵部派員去管,只怕等你回來的時候,都沒將領認得你囉!所以,朕才獨獨以黃浩領兵,卻調出幾乎所有大將到浙閩遍地開花,呵呵,即使到時候黃浩一人驕將辜恩,你在福建浙江,幫朕振臂一呼,馬上就有七八枝勤王軍站起來!呵呵。”
萬萬沒有想到,康熙竟是從核心離去軍中分裂地層面來考慮的。還明言今後勤王軍還是凌嘯來領軍。雖然凌嘯絕對不相信黃浩會負了自己,但康熙這麼做,無疑是老成謀國未雨綢繆!學到東西的凌嘯,一面略覺佩服和安心,一面自然狂拍馬屁,“呵呵。原來是皇阿瑪親自幫兒臣泰山壓小山,皇上深思遠慮,周詳穩妥,兒臣代勤王軍謝主隆恩!”
康熙卻是一擺手,幽幽說道,“唉,嘯兒,蒙古和羅剎蠢蠢欲動,勤王軍再也不能去浙閩了。再說,沒有它留在京畿獨立震懾。朕有些擔心日後會有人鋌而走險,尤其是變法之後。”
康熙的這話一出口,頓時就讓凌嘯想起了一個很恐怖的問題。別人是知交遍天下,自己卻是仇人滿天飛,沒了官職權柄。沒了軍隊護體,豈不是任人宰割,稍有勢力地,誰都可以來暗殺,來陷害、來報復?!
凌嘯地臉一下子慘白起來。“皇上,能不能把我的一千親衛留給兒臣?”
康熙地臉一下子苦惱起來,“嘯兒。能不能把他們給朕充入大內御林?”
靠,原來康熙還覬覦自己的那些精英衛士!雖說他也知道戊寅之變讓大內御林損失泰半,可自己的性命也很金貴,一有差池,敵人是絕對不會那麼好說話,請雷神劈自己再超越的。凌嘯一下子傻了,可康熙都這麼說了,凌嘯只好萬般無奈地遵旨,這時候。他才後悔沒有去後宮試一試。
“哈哈,朕逗你的!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朕賞給你的那些披甲奴,你不是可以用嘛?選些剽悍的出來,把十幾個親衛統領安排進去調教一番,不就成了?哼,要不是那些人曾經受過奴役,說不定心存冤恨,不適合充作御林軍,朕何嘗會坐享其成?!”康熙猛然大笑起來,從懷裡摸索一番,將一個物件向凌嘯丟來,“罷了,看你很是順承,朕送你這個,在野時候用用,當做是補償!”
凌嘯哪裡有心思深想康熙居然也會開玩笑,接過那東西一看,赫然就是當日自己曾用過的“如朕親臨”地玉扳指!
暈……在野皇帝?!
這一下,可把凌嘯樂得不輕,雖然他滿臉正色地遜謝不已,心中卻是駭然地狂喜。康熙丟玉扳指的時候,說的是在野時候用啊!也就是說,這玩意現在是他的了,凌嘯地安全有了空前的保障,一千披甲親衛貼身,能調動一省八旗綠營的玉扳指,只要不是遇到大批的造反軍隊,誰敢在明面上動凌嘯一根毫毛?!而要是有哪個傢伙不長眼睛,敢欺負他這在野駙馬的時候,那傢伙一定會倒大黴地!
如此一來,凌嘯越看康熙越覺得可愛,恨不得抱着他親兩口,不料康熙卻對凌嘯的遜謝擺擺手,滿不在乎地說道,“不妨事,玉扳指本是一對,朕如有國事要用,朕還有一個呢。”
……一對?!
……不會吧?凌嘯大駭,翻來覆去地看那扳指,看到並無明顯的陰陽雌雄特徵,這才漸漸放下心來,歡天喜地地再次拜謝了康熙。康熙笑了一下,單手虛擡一下示意凌嘯退出。
凌嘯這才明白那玉扳指已經是自己地了,正要辭出,不料,本已轉身的康熙,忽地駐足抒一口長氣,一句話悶悶講出,“黛寧敲擊了登聞鼓,引起騷動,京城已是議論紛紛,甚至言之鑿鑿地說,她告的就是你。既然不能殺你,她自然就算是告輸了,贏了還可赦免,輸了可就要流放。罷了,念在金枝玉葉,兩千裡罷!你去宗人府,和她道別一聲吧!”
康熙竟然還是要流放黛寧?!凌嘯當即大忿,要不是你逼迫我們,姑姑還在縈懷樓不亦樂乎呢,怎會莫名其妙倒黴?!她有什麼過錯?還不是爲了欣馨和大母?還不是爲你這哥哥對我的“提醒”,當個掩飾的替罪羊罷了!
撲通一聲,凌嘯雙膝重重地跪倒在金磚上。
康熙猛然一轉身,冷聲道,“婦人之仁,你又來?哼,朕得要提醒你,你已經沒有了官職爵位,一級都不能抵消!”
凌嘯焉會容忍康熙把黛寧流放到冰天雪地的地方去,當即一咬牙,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把掏出玉扳指舉在頭頂。媽的,一千披甲兒郎不是泥巴捏的,要是還都護不住自己,這塊破石頭除了耍威風欺負鵪鶉外,又有屁用!
康熙怔怔地看着扳指溫潤的光暈,心情地複雜到無法明傳的地步,他既是希望凌嘯爲黛寧求情,又實在不太願意女婿和妹妹之間有任何機會。
但是,“但是”的因素實在太多了,康熙都不知道,自己是因爲哪一條“但是”,不自覺就一腳踢在凌嘯的屁股上,怒狠狠地罵道。
“虧你還要阿哥們測量國土繪製地圖,那淮河以南,不也全是離京兩千裡嗎?!……你還敢舉?!不要就給她戴,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