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太陽王是不是在報復你啊?”
十一月二十八日中午,凌嘯終於抵達了巴黎外郊的凡爾賽鎮。可使節團都已經到了宮外馳道了,近在咫尺的,太陽王卻命人安排,凌嘯先去巴黎聖母院拜見教皇,這情形,令欣馨她們大爲不滿。衆女本來就是滿腹柔情都在凌嘯身上,平裡,丈夫受到丁點的委屈,欣馨幾個都心疼得不得了的,如今路易十四的行爲,明顯不合朝思暮盼的好客之道,當然憤憤不平了。就連胤祥和老十四也是滿肚子的不爽,“哼,原以爲是多大的一個國家呢,不曾想一問那些法國人,還沒有我們兩三個省份大,咱們四五天馳騁就可以穿境而出了,居然還擺這麼大的譜?!”
但凌嘯卻知道,路易十四這麼安排,不是擺譜,針對的不是自己,而是暗貶教皇,擺明就是要教皇老老實實地打理好教務這一攤子就行了,各國政務還是君主操掌絕對大權,否則,他和教皇一起在凡爾賽宮接見自己多省事?!對這種與己無關的明爭暗鬥,凌嘯向來是不想招惹的,反正使節團也帶有康熙給教皇的禮物,還有禮部收集上來的中國各教區的賀聖表章需要遞呈,遂也不以爲意地帶領着使節團趕到巴黎聖母院,來見這教皇。
凌嘯對教皇,卻是絕對不肯行什麼大禮的。這一點,他和康熙早有過一番奏對,本來就對教皇干涉中國教民祭天祭祖很惱火的康熙,決不肯放過這唯一一個招惹了他的西方君主,當時擂着桌子怒道。“朕不管你以什麼禮節去和西洋各國君主見面,但倘使你跪了教皇的話,就是專門渡海四萬裡去丟朕地臉!”
對於康熙如此強烈的自尊心,凌嘯當然是佩服萬分的。可他卻知道十幾年後外使朝見康熙的時候,朝廷和老外還爲叩跪禮還是單腿禮大生過爭執,故此他也向康熙問了該如何見各國君主地禮節,康熙當時是眼睛一瞪,麻子臉一揚,“哼,以往傳教士來見朕,還不是乖乖地跪了叩頭?這種事,纔不和他們講禮尚往來呢,只講入鄉隨俗!你去了就給他們單跪。他們來了就得給朕磕頭,他們要是不服,叫他們先把國內禮節。全改成跪叩禮節再說!”
康熙自尊得到了霸氣的地步,深合凌嘯的性子,尤其那句“只講入鄉隨俗”,深得雄辯和詭辯之精髓,凌嘯更是推崇備至。所以。當凌嘯隨“啞童”大主教進入聖母院之後,一看啞童在介紹之前,只是向教皇雙臂交叉地抱胸彎腰。他立刻有樣學樣地也來了一個這樣的禮。
頓時,滿教堂布道堂中一片譁然,教廷機樞個個瞠目結舌。這倒也難怪,人家啞童大主教那是行的尋常簡禮,可以適用啞童卻絕對不適合凌嘯-就連已經加冕的國王們見到教皇陛下,都是要單腿跪在地上的,何況凌嘯是原來覲見的正使?!
經常性不可一世,曾經和路易十四爭奪權力,甚至還把“聖諭”發到中國去的教皇。性格無疑是很要強的一個人,一見凌嘯如此陋禮地對待自己,馬上就傻了,臉上白一陣紅一陣,死死地瞪着凌嘯,哆嗦着皺巴巴地嘴脣,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凌嘯卻是絕對不怕教皇瞪眼的,瞪一萬年也死不了人,何況還有康熙的面子在其中?當即,凌嘯招手就令禮部官員遞呈賀表和禮物,他自己呢,卻裝作恭敬地垂下頭,低了眼瞼,愣是不和鐵青着臉地教皇對上眼神,氣得英諾森十二世直喘粗氣,卻也一時間不知道是不是該喝止儀式,爲名份爭上一爭?畢竟,這裡是巴黎不是羅馬,而且十八公里外的凡爾賽宮中還有大批人等着凌嘯……自己最多隻能拒絕中國的朝覲,卻不能把凌嘯能怎麼樣掉!
大清的禮部官員何等機靈,超親王一呼換,他們立刻就把禮物送入佈道堂中,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操起國內各大教區主教們的賀表,開始唱禮單與賀表名起來,然後不由分說,將一疊禮單賀表往呆立當場地啞童大主教手中一塞,便退了下去,言語之流利,動作之嫺速,一氣呵成得讓人反應不過來!
一時間,整個富麗堂皇的佈道堂之中死般寂靜。凌嘯知道,今日能完整地把一套差事辦完,還得要多虧了太陽王把教皇弄到了巴黎,要是在梵蒂岡,鐵定是一大通的麻煩,甚至多半是當場翻臉走人地局面!中國的禮物送到了,教區的賀表遞呈了,接下來,無論是受不受禮物收不收賀表,還是囫圇着勉強接受,都得該輪到教皇說話了。可是整個堂中,只聽到教皇越來越粗的喘氣聲聲,顯然是他被氣得不清,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噗!”有人發出吐血聲。
“……啊?”一片駭然驚呼!
佈道堂上亂成一片的時候,凌嘯目瞪口呆。他剛開始聽到吐血聲的時候,還以爲是教皇大怒,憋出個更加不敬的臭屁來回敬自己,可是等到他迅即擡起頭來之後,就親眼看見了英諾森十二世噴出的一片血霧還沒有散去……暈,這教皇是周瑜似的小心眼……行禮拜見之類地,無非表示尊敬罷了,教皇兄你竟然氣到嘔出幾十兩血,小弟真是甘拜下風!
經此突變,教皇被人趕緊送入後面去延醫救治了,而凌嘯等人,雖基本完成了朝見禮儀,可他畢竟禮節不合引發教皇聖體違和,當然被當成了“不太受歡迎”的人,被客氣地趕了出來。
在回凡爾賽宮的路上,凌嘯一直都沒有說話,搞得兩個阿哥還以爲他是擔心和教廷搞僵了,連忙出憤青之言力挺師傅。凌嘯卻是苦笑着沒有答腔,他一點都不覺得。中國和教皇鬧翻,有什麼大好或者大壞的,反正,伴隨着殖民者行蹤編及世界的傳教士。向來對當地都是沒有什麼好意,或麻木受壓迫民衆,或進行文化侵略,或刺探當地情報,其初衷,並沒有多少聖潔可言的,至於爲中國帶去些西洋技術之類地,隨着凌嘯自己主動開啓國門,這作用已是毫無必要性了。所以,如果教廷想翻那就翻吧。等有一天咱中國強大富有得成爲中心了,不愁你們不來抱着老子的腿,哀求我同意你們佈道!
“奇怪了。人家吐血都是吐鮮血,這教皇兄爲何吐的是醬油色的血?難道他地血,不是從氣炸的肺中吐出來的,而是胃裡面混了胃液的血?……老教皇你……你是胃潰瘍病人!”
直到凡爾賽宮快要到了,凌嘯才道出了自己不說話的理由。他這時候才覺得自己有些殘忍,而且覺得很是恐怖。“……我頂你個肺啊,你可千萬別在今年駕崩了。不然老子黃泥巴掉褲襠,說不清啊!”
傍晚的凡爾賽宮,終於盼來了他們等候以久的貴客。
這座背西面東的巨大宮殿,建在高坡上,是路易十四爲彰顯赫赫皇權,耗盡國庫積蓄耗時二十八年才建成的,自打它一落成,便以其雄偉瑰麗、豪華蓋世、富麗堂皇而名揚國內外。這位君主爲了收掉國內各地貴族的權力,下令全國貴族都住到凡爾賽宮中。日日都安排了令貴族們心馳神往地晚宴、舞會、打獵、檯球、網球、游泳、歌劇、芭蕾和音樂會,讓他們留戀忘返而自動放棄回封地。
而與此同時,伴隨着貴族們的外國親戚前來探訪,不到五年的時間,華麗地盛裝、優雅的禮儀、富麗的裝潢、熱鬧的交際、淫糜的幽會、精美地飲食和豐富的文化政治生活圈子,立刻讓各國貴族如癡如醉。一時間,借親戚名義賴在宮中不走的數不勝數,甚至還有外國貴族不顧昂貴開銷自費前來居住,至於那些常駐地外國使節們,則都是在本國打得頭破血流才能搶到這美差的呢!
就是這盛名遠揚的著名宮殿前,在以太陽光芒形象放射狀發散的宮道上,一千五百多名法內外大小貴族政要,簇簇擁擁擠得爆滿,全都引首踮腳地望着坡下-那裡,有盛大的中法兩國依儀仗在爭豪鬥壯呢!
凌嘯的超親王儀仗,很快就敗下陣來。在路易十四調集的一千皇家儀仗團面前,凌嘯的人力不足,只得看着他們炫耀盛容;在五千皇家騎士團舉行的閱兵式面前,凌嘯兵力不足,只得阿Q般揮手檢閱法軍,當他看清楚法國儀仗兵手舉地玩意,乾脆就是金磚金餅的時候,凌嘯是徹底的無語了,自己那些金盆金瓶之類有象徵意義的滷薄,他是一點秀一下的興趣都沒有了……畢竟,中國向來有內涵!
路易卻並沒有在宮前親迎凌嘯一行,他正在聞名四海的鏡廊大廳寶座上端坐,等着超級King和他的王后們前來拜見呢。,凌嘯和妻子舅子們,在貴族簇擁中步入了鏡廊大門,頓時就被四千支搖曳燭光在八千塊鏡片中反射出來的光芒所震撼,這裡真是的金色海洋,真的是太陽之王的老窩!縱然凌嘯早知道鏡廳很亮堂,卻還是被刺眼了,顯然路易今天絕對增加了蠟燭數量,寧可冒着一氧化碳中毒的危險,也要震撼凌嘯脆弱的心靈和心靈的窗口!
凌嘯等人眯了老半天的眼睛,也看不太清楚在高高寶座上居中而坐的路易十四,於是不約而同地做了一個令全廳幾百貴族差點昏倒的動作。是超級King和五位夫人、兩位中國皇子、沙皇皇后、和中國長公主,全都掏出了茶色水晶眼鏡,毫不猶豫地架上鼻樑,然後很穩健地向王座走去!
“尊敬的超級殿下King這……哦,我們三個是您的翻譯,接下來由我們爲您效勞,我曾經在中國北京傳教八年,深通中國……哦,我叫……”還沒有走近王座。凌嘯就被一個語無倫次的人給攔住了,一通介紹說得胤祥他們稀裡糊塗的。
凌嘯卻悚然而驚!
太陽王會不曉得我們學了法語纔怪呢?!他安排好熟悉中國的傳教士來突然出現,顯然是不爲無因地……精明的路易十四,只怕早就從傳教士口中明白到。中國的王是沒有封地的,看來,他之所以給自己以國王待遇,一方面是尊重中國地龐大疆域和舉國富有,而另外一方面,他肯定是要等着自己在禮節上來再擡他一級,幫他更進一步造勢擡莊,所以纔會有本不需要的傳教士突然出現!
凌嘯什麼人,他最多就只會給路易來個入鄉隨俗的按心鞠躬,絕不會學什麼大公和公爵之類的。單跪下吻這老男人的戒指呢!不過,凌嘯明白自己的確不是一國之主,也深知該擡莊就擡莊的道理。遂搶上兩步,在路易十四面前用法語朗聲笑道,“啊,這一位高居王座、風範儀態光芒四射得我們害怕刺傷眼睛的尊者,定然是威振歐洲。名揚四海,佈德四方,文武雙全……氣宇軒昂的太陽王陛下了!”
一通中國式繁花似錦卻決不重複的高帽迷湯灌過去之後。凌嘯看到路易十四眼睛都喜得眯成了一條縫,自然是就勢一個尋常地按心鞠躬禮節拜下去,亢聲道,“來自東方中國的超級King凌嘯,率使節團上下拜見偉大的,尊敬地太陽王陛下!”
見凌嘯不行撫胸平禮,而是表示折服萬分的按心鞠躬,滿廳貴族頓時對他的禮節大訝,議論紛紛。太陽王頓時大喜,有此讓他臉紅的讚譽之詞在前開胃。又能得到凌嘯拜下去的敬意,他已經倍感滿足了。太陽王一面站起來還平禮,一面側身不受葉卡捷琳娜皇后地禮節,趕緊吩咐給諸位貴賓賜座,並令內侍官宣讀接待歡迎奏對。
“本人路易十四世奉天承運法蘭西王國國王,奧爾良大公,德意志諸邦選候之監督者,海地、西非和摩洛哥共主,毛里求斯和剛果的征服者,巴拿馬和路易斯安那的保護者,佛羅里達和墨西哥地貿易之王是路易。波旁,謹代表國土、屬地和保護地一千萬子民,真誠接待來自東方的貴賓……”
內侍官一路報上路易十四的王號全稱,頓時就嚇了胤祥等人一大跳,看到滿廳的貴族們都是一種看神靈的表情敬仰太陽王,老十三老十四全都覺得“大清朝康熙皇帝”七個字太過單薄,恐怕要落了下乘!兩人積德滿頭細汗,待要提醒凌嘯,卻猛聽那內侍官已經念道,“請尊敬的超級King殿下,宣貴國偉大陛下之遣使國書!”
凌嘯振臂站起,先向得意萬分的路易點頭致意,然後從容地環視衆貴族,緩緩掏出金光閃閃的授權金冊,緩緩讀了起來。
“奉天承運之天朝大清國皇帝,博拉海爾圖蒙古天可汗,建州女真至可汗,北西伯利亞,南西伯利亞,東西伯利亞,西西伯利亞的統帥之君,青海藏地,西海藏地之國主,科爾沁蒙古、察哈爾蒙古、準格爾蒙古……阿爾善蒙古……喀爾喀蒙古之大汗,福建邦、四川邦、河南邦、湖北邦、湖南邦、廣西邦……”
胤祥兩兄弟和欣馨他們全都張大了嘴巴,聽凌嘯在那裡長篇累牘地讀得脣乾舌燥,心中一個個駭然地覺得凌嘯真是牛逼哄哄,竟是把每一個省份當成邦國來讀,給康熙皇帝增添得皇冠王冠可以壓死人得地步,全都暗贊毒親王果然才智不俗,反正就算是把法國人拉去看每一個省份,也絕對不比路易剛纔念地公國邦國之類面積小!
黛寧最喜歡看凌嘯發飆的,而這主意的始作俑者葉卡捷琳娜,也喜歡凌嘯氣勢壓人,兩女自然是幫他檢視效果如何了,一看下去,就只見全廳的貴族們,包括太陽王路易十四,早已經都驚傻了,那張得老大的嘴巴,恐怕個個都有下巴脫臼的危險呢!
“……河北邦,山東邦,陝西邦,黑龍江邦之天命佔有者,琉球,尼泊爾、緬甸……安南、朝鮮、柬埔寨諸國之保護者、王室封號賜予者、上貢財貨享受者,及諸邊二十六散邦之徵服者,一萬萬一千萬子民之庇護神-愛新覺羅。玄燁,誠以致力於與歐洲諸國之邦交和睦敦睦,互通商賈助交流民生之有無……特遣我朝之超級King率使節團以至貴國,全權以掌諸般商貿、民政、軍盟等全盤事務,望各國同尊共偉之君王予以接洽爲盼!”
凌嘯總算讀完了,擡起頭,正好看見太陽王看過來的大眼瞪小眼,兩人都對隱隱傳來的鼾聲充耳不聞。
路易心中老是閃過一千萬和一萬萬一千萬的對比,而凌嘯則看着路易漸漸迷茫和黯淡的眼眸,心中暗笑,“莫失去人生的方向喔,尋常君王聽到老子加工後的康熙全稱後,起碼一個月了無生趣,你是太陽王嘛,估計會有三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