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有沒有給紐祜祿氏注入製造乾隆的必要元素,這一點,身在通州大營的凌嘯,是無從知曉的,但雍正日思夜夢的黛寧,卻悄然來到了通州。
一同來的,還有雅茹,她們一個和康熙兄妹情深,一個有義父之恩,可兩人出現在凌嘯面前的時候,卻把凌嘯氣得直跌腳,自己馬上大動作在即,她們如此大模大樣地闖進京師,要是雍正以一道太皇太后懿旨將她們招入宮中,自己豈不是更加投鼠忌器?!
黛寧兩人是隨船隊北上的。這就是雍正最大的失算之處,他下詔凍結全國兵馬,兵部也部令各地方水陸軍隊全部歇菜,可惜他們都忽略了一件事情。
連福建十萬徵丁營募兵都不在兵部的戰鬥序列之內,就更不要談十八行武裝商船、粵海社船隊、西禪寺的江西保安、披甲奴隸這些凌嘯的暗中力量了。顧貞觀、瑾虹、金虎、特廷接到凌嘯和鄔思道的獵鷹傳書,馬上就點湊了兩萬人,乘船繞東海黃海遠離陸架潛行北上。和水師制式艦船不同,這些貿易船隻,強的就是遠海航行,四天前的勤王軍異常四散,就是爲了掩護鄔思道、容若、席擊等人帶着替身脫身東去,自海上直撲奉天的。
現在的康熙,就等着奉天盛京的“爺中央”給“兒中央”帶來震撼。而凌嘯,則等着弒君謠言的效果進一步擴大。他知道,自己從鄔思道弒君謠言一計上衍生出來地一個圖謀,如能成功,將會讓康熙徹徹底底對自己解除一切戒備!雍正很爭氣,正一步步滑入自己的圈套之中,這是歷史上他編寫《大義覺迷錄》闢謠的性格使然。凌嘯也在這四天之內積極綢繆,眼看着乾菜烈火一觸即發,戰役勝敗的第一個關鍵將迎刃而解,可這最緊張時刻,姑姑和雅茹大搖大擺來了,怎麼能瞞得過斥候四布的雍正?如何不讓凌嘯擔驚受怕?
康熙仍然虛弱得時醒時昏,看到妹妹和養女老淚縱橫,“黛寧啊,你可知道,皇兄看到皇阿瑪骨殖時。痛苦得恨不得隨他老人家去。後來的逃亡噩夢,朕……朕……唉,回首繁華如夢杳,殘生一線付驚濤……幸好,朕還有你們這些誠孝敬親地親屬。還有一班忠心耿耿的臣衛,朕才能險死還生,朕才能安心養病,不用爲復位事操心。”
凌嘯在一旁本待再次豪言壯語地安慰康熙,卻不知爲何忽覺不妥。話,被他硬生生地卡在喉嚨間沒有出口,反倒是一跪於地默然不語。他猛然覺得。自己沒讓康熙操多少心,上等藥材溫補食料好生伺候着,康熙一個能抗過肺炎這種病症的人,不應該躺了十天還這般虛弱啊!難道他手上握了什麼必殺之牌,所以安心靜宜地躺在一旁觀察自己如何逆天?!
出了帥帳,雅茹對曠野上的大雪十分神往,遺憾福建無雪的她,拉了愁容滿面的欣馨,在一彪勤王軍護衛下向營外踏雪消愁去了。剩下黛寧明眸脈脈地望着凌嘯。
一種別樣的情愫,在她眼中瀰漫,儘管這是因爲依靠而滋生的情愫,凌嘯還是感覺到了她的溫存。儘管凌嘯不是隻爲了她而力保康熙,四阿哥覬覦自己的心思,黛寧又怎會不知,如果可以,她巴不得皇兄永遠在位,雖然那樣會造成她很難找胤礽報仇,但老四當皇帝,則會毀掉她地生活方式。凌嘯疲憊不堪的臉龐,顯示了他在艱難的奮鬥,黛寧慶幸他逃過毒殺案的幸運,不用猜也想象得出之後和老四交手的各種危險。怔怔地看着凌嘯,黛寧沒有察覺到,她地心中忽然充滿一種想保護他的柔情,是母性還是T性,她自己也不清楚。
黃浩從自己的軍帳掀簾出來,一眼望見凌嘯和長公主,正要上前見禮和稟報些軍情,才走兩步卻駭然停步。他看到黛寧忽地一展雙臂,將凌嘯擁入了懷中,用白兮兮的貂毛領子捂住凌嘯的臉頰和凍紅耳朵,溫存地貼頰,耳鬢廝磨!
對黛寧公主地大膽,黃浩並不吃驚,但卻對凌嘯不自覺地攬上長公主纖腰大吃一驚。老天爺啊,康熙皇帝可就睡在你們身後的帥帳裡!一帳之隔而已,他的眼睛是看不穿帳篷,但你們如果情不自禁地情話纏綿,被康熙聽見,不是你們受嚴罰,就是他活活氣死!
不行!我黃浩身爲勤王軍第一忠將,絕不能不提醒自己地爺!
黃浩拿定主意,站在遠地猛咳三聲,沒反應。黃浩再次上前七八步,肺癆鬼一樣地猛咳七八聲,沒反應。黃浩終於忍受不了了,怒目地看一眼膽敢向這邊張望的親衛,逼視得別人全部轉頭之後,黃浩悻悻然苦笑一聲,再次上前三步。
正要張嘴猛咳,冷不丁,黛寧側踢修長的腿,帶起一蓬積雪,迎頭罩臉地襲在黃浩臉上。黃浩這次真的被嗆得咳嗽了起來,一摸臉上來看,見是黃嘩嘩的髒雪,氣得轉身就走。
他今天終於見識到了實例──色膽包天的實例!
*雍正此時並不知道,自己的夢中情人抱着敵人溫存,凌嘯這妹夫搞不好要當他的姑父。他正在爲自己的《天命覺迷錄》而神傷不已。自己傾注心血編著地這本冊子,凌嘯和允祥也破天荒地合作至極,還有遺詔爲證,它咋就會沒效呢?!
老百姓最喜歡八卦,八卦得級別越高,八卦得這些人越卑鄙無恥,這八卦就越有生命力,甚至都不需要有心的政敵推波助瀾,更何況凌嘯偷偷派人潛入城中造了一個有幾百年生命力地謠言?現在的遺詔是假的原詔是傳位十四阿哥,被改成了傳位於四阿哥!這些東西真假自有讀書人不信,但自有不懂人傳得不亦樂乎,總之,越沸沸揚揚越亂,越亂凌嘯就越高興。即使很多版本里面改遺詔的人就是凌嘯,他也歡喜。畢竟,這也是在幫自己保命嘛!
學過社會心理學的凌嘯懂得這些謠言的道理,也懂得從心理性格上分析歷史上地雍正其人。和乾隆銷燬檔案不同,雍正曾編《大義覺迷錄》和謠言對罵,這就可見一斑,而得罪他的進士錢名士,雍正居然賜他一塊“名教罪人”之匾,還發動百官士紳寫了一千首詩辱罵錢名士。這些孩子氣的做法,都說明。雍正在乎謠言,而且要強至極!
可惜雍正並不懂得這些,他自己走過的那種歷史巢臼,他依然會走下去,只不過那條路上有人挖了個深坑。坑裡面還裝滿大糞!
謠言剛剛起來的時候,雍正如同一個已經着相的禪師,力圖編書以闢謠,等到謠言轉入地下越演越烈的時候,雍正除了壓制謠言的僥倖心理之外。更有了一層絕不肯認輸的犟脾氣。登基之初的第一大動作就失敗無功,這讓他如何甘心?如何服衆?
好歹是跟凌嘯搞過盛世彩票地人,他懂些作秀造勢的道道。雍正拍拍紐祜祿氏的大白屁股之後。鬥志昂揚地走出東暖閣,對等得心中焦躁的文覺道,“皇城已在朕手中,勤王軍南歸之計也被粉碎,老十三這守備軟肋也被抓回。現在朕掌握了形勢主動權,卻失去了人心制導,內城不穩,其他枉論!文覺,隨朕擺駕奉先殿。他們合作更好,不合作?哼哼!記住,朕叫拿誰就拿誰,不許犯迷糊!”
“遵旨!”
文覺不知道雍正打的什麼主意,但還是誠惶誠恐地恭謹點頭。他是聖駕事發之後地前敵總指揮,雖然所做的事情每一樣都是當時必須。可事後的遺詔證明,他根本就是多此一舉:謀害重臣太后之舉成了雍正的樹敵拖累,犧牲德妃娘娘更是讓文覺如履薄冰。至於對康熙的追殺,這是唯一做對了地一招,可惜,卻鬼使神差撞上勤王軍而鎩羽而歸。僅憑這些,文覺就對不知道心中作何想的雍正畏懼有加,更不知道雍正心裡對自己和鄔思道如何評價。
這種擔憂和氣餒,影響了文覺的發揮,以至於他在奉先殿聽到雍正地主意之時,不僅不敢把質疑勸阻付諸於口,而且還在心裡面產生了強烈的不自信,難道貧僧真的跟不上皇上的思路?
雍正給康熙的靈位上了九柱棒香,轉身望着鬱郁怏怏的兄弟們,笑道,“兄弟們這幾日守靈辛苦了,唉,朕忙於國事,只好委屈大家多幫我盡孝,回頭朕必定賞罰分明,該小懲大戒的,要小懲大戒的。可該冊封兄弟的,朕也絕對不吝嗇。”
拉攏已畢,見弟兄們都老老實實地謝了恩,雍正很是滿意,提出了一個讓大家都很覺得無恥地要求,關鍵不是在於要求的何等傷人心上,而在於雍正把它歸結在假善心之下!
“大家守了這麼久的靈,皇阿瑪在天之靈必定欣慰!好了,大家都出去活乏一下身子,悶久了對身子骨不利。既然你們都已經肯奉皇阿瑪遺詔,這就是說大家都承認了朕的帝位!如今京城內有小人作耗,傳播謠言。朕已經知道了誰是幕後指使,但看在都是皇阿瑪血脈親故老臣的份上,朕也不想大開殺戒。明天午時西市口,朕將舉辦一個公開典儀,一爲公祭皇考,二也安排了大家當衆誓忠。”
在西市口這世人皆知的殺人典刑之地,要兄弟們當衆發誓遵守遺詔,效忠於他雍正?!衆阿哥頓時全都傻了,這等陰險刁鑽的闢謠點子,雍正他也想得出來?!這中內心斷斷不肯的誓言要是發了,自己這般人以後除了老老實實當奴才之外,只怕稍有什麼動作,或是被他陷害些罪名,豈不是被宰了都沒人哭一聲?
待要反對或者推託,可文覺帶着一班殺氣騰騰的侍衛虎視眈眈着,就連老十四這樣的人,也不敢做仗馬之鳴。
文覺看到他們都老實地應承遵旨,頓時更加不自信起來,以至於雍正說傳旨凌嘯也要宣誓的時候,文覺也只是猶豫了一下而已。
聖旨發到通州,凌嘯一見不是宣黛寧進宮,大喜,猛地一拍帥案,“哈哈,哇哈哈哈!劫法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