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有一條新聞在金泊村瘋傳,僅僅一句話,卻極具爆炸性:卜杏斜和榮懷要開醋廠。卜杏斜是什麼人?生事出怪,折騰不休。榮懷呢?邋里邋遢,萎靡頹廢。這是村裡人對他們各自的看法。賈達理還給他們得出一個結論:做醋不酸,熬膠不粘。言外之意是什麼事也做不成。他倆開醋廠,等着賠錢吧!這一結論通過蘭鐮刀的傳播,衆人皆知,成爲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與笑料。
卜杏斜和榮懷爲什麼要開醋廠?小說的開始我們就已經知道,金泊村有做醋的傳統。卜杏斜曾有一個打算,就是和賈誠信結婚後做醋。後來,事與願違。前後聯想,現在村裡人有一種猜測,卜杏斜要和榮懷結婚。賈達理借題發揮,說卜杏斜沒人要了,榮懷才收留她。是廁所的垃圾,臭到一塊了。如此等等,把他倆說的一無是處。
其實,卜杏斜和榮懷要開醋廠,是有另一種原因。
卜杏斜回來的那年秋天,卜難鬥把卜杏斜叫到家裡。我們已經知道,卜難鬥和卜杏斜是本家,也走得最近。自從卜杏斜回來,經常到卜難鬥家吃飯。但那天,卜難鬥顯得鄭重其事,拌了幾個涼菜,還炒了幾個熱菜。卜杏斜一見,非要問卜難鬥和九嬸過啥節日呢?卜難鬥說,什麼節日也不過,今天是有事要跟你說。一下子,卜杏斜嚴肅了許多,問道:“對了。我剛回來你就說,對我有話要說。”
“嗯……”卜難鬥支吾一陣,才說:“是呀,今天咱說。”
卜杏斜一直等卜難鬥說話,但直到快吃完飯時,卜難鬥才說:“自從你爹去世後,你家的地就由我種。現在你回來了,就交給你。”
卜杏斜沒有說話。她很瘋,但在卜難鬥面前很乖。人們都說,在金泊村,只有卜難鬥才能降住她。
卜難鬥繼續說:“現在政策這麼好,以後,你就不要瞎跑了。就種地,再找上個合適的人家,過自己的光景。”
卜杏斜低頭沉思。說起光景,現在農村真的是好了。以前,吃野菜是爲了充飢;現在,吃野菜是爲了營養;以前,人們都盼着吃胖;現在,人們都設法減肥;以前,人們都希望進城;現在,城裡人渴望到村裡……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這也應驗了賈達理說的那句話,將來農村比城裡還要吃香。卜杏斜記得,過去誰家有個非農戶的親戚,也是無尚榮光。現在,要想到農村落戶,沒有公安局長的簽字和三分之一以上村民的同意,根本想也甭想。賈達理這人是有很多聰明的地方,有前瞻性和預見性,但就是心胸太窄,習慣看人下菜碟。
卜難鬥不耐煩,用筷子敲敲碗,“你說話呀?”
“今年就算了吧。你辛苦一年,糧食就歸你。”卜杏斜嘟囔道。
“那有啥?去年玉米沒賣上價錢去。今年,我種的都是高粱。如果能賣了,也是萬數塊錢呢。油鹽醬醋,你也得支出。”進入中秋後,金泊村的田野裡,到處都是紅豔豔的高粱,長勢喜人,豐收在望。
卜杏斜聽了卜難斗的話,收割了高粱,脫粒後在院子裡放下四大囤子,但從冬天等到第二年的春天,也沒有等到個合適的價錢。糧賤傷農,村裡許多人開始到縣城打工。這幾年,城裡新建了許多高樓大廈,村裡人幹不了其它,但搬磚弄瓦沒問題。關鍵是金泊村離縣城不遠,騎自行車一個小時,早上去了晚上回來,一天大幾十元錢工錢,用老百姓的話說:“也不賴。”
卜杏斜也想去,但工地上沒人要她,都說她是個生事出怪的貨。怕有個什麼閃失,吃不了兜着走。卜杏斜看着滿囤子的糧食,如果春天賣不出去,夏天雨季怎麼保存啊?突然,她想起了一件事,做醋。記得小時候,她和賈誠信就計劃要做醋。又扯到了賈誠信,不想提他,卻又忘不了他。這個幽靈難道將會伴隨自己終生?醋的原料主要就是高粱和穀糠,金泊村都有。從小,她就是看着柳岸柳做醋長大的,有幾次柳岸柳還讓她體驗過,酸味刺鼻,渾身通透,很過癮。卜杏斜擰了自己一把大腿,怎麼又和賈家扯上了?避開避開。她又忽然想起了丁醋香,她說過,她也是做醋的一把好手。
正想着的時候,榮懷來了。榮懷最近精幹了許多,頭髮理了,衣服也換得乾乾淨淨。卜杏斜把自己的想法跟榮懷說了,榮懷說:“不錯不錯。一本書上說過,這叫升值利用,也叫提高附加值。再說,現在村裡人不做醋了。吃的都是外地人做的醋,不香。如果咱們做,肯定不愁賣。”榮懷上過高中,作文常常被老師當範文讀。當年恢復高考的時候,衆人勸他去參加高考,但他不知爲啥沒有去。如果去了,如果考上了,命運截然不同。
卜杏斜一聽,連忙問:“咱們?”
“對。咱們。”
“你也願意做醋?”
“你願意我就願意。”榮懷學會了油嘴滑舌。
卜杏斜聽得特別溫暖。人在最關鍵的時候,才能試出一個人是不是真正對你好。那年,卜杏斜砸了賈誠信家的東西被民警關在看守所時,路緣跑前跑後,真心實意地幫過她。現在,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榮懷又伸出了溫暖的手。人不可相貌,海水不可斗量。儘管以前榮懷邋里邋遢,其貌不揚。但現在,換了個人似的。衣服也乾淨了,說話也有檔次了,人也精神了。關鍵是一拍即合,支持了自己的想法。
倆人正說着,門口停下一輛中巴車。他們還以爲是又有人來找賈家人,最近一段時間,賈家是門庭若市,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前幾天,縣委書記調離,新來的書記還專門拜見賈達理,稱其“老爺子”。突然,她家的門被推開了,一聲洪亮的聲音傳入她的耳內:“杏斜,我愛你!”緊隨着,猶如萬鍾齊鳴般的聲音傳來,“杏斜,他愛你!”
卜杏斜回眸,看見高長久渾身插着玫瑰花,只留下了眼睛和嘴巴,簡直就是一個玫瑰人,手裡還捧着一束大大的玫瑰花,單腿跪在她家院裡,眼睛癡癡地看着她。他的身後,是9對男女,也是渾身插着玫瑰花,紅豔豔地一片,正誇張地“嗯麼嗯麼”做親吻狀,非常壯觀。每個人身上戴着綬帶 綬帶上寫着“長長久久,杏斜擁有”,寓意倆人恩恩愛愛,白頭偕老。
卜杏斜被感動了,眼睛裡涌出晶瑩的淚花。高長久看着她,又一句,“杏斜,我真的真的愛你!”之後又是衆人跟着齊喊:“杏斜,真的真的他愛你!”卜杏斜感動得淚水奔涌,嘴脣顫抖。越是內向含蓄的人,做出來的事情越是出人意料,驚天動地。卜杏斜知道高長久對自己早有想法,但從沒有打開自己的心扉表白過,她也沒有認真對待過。現在,高長久跪在了自己面前,她充滿了激動與感激,淚水一涌而出。
卜杏斜扭轉身回屋,“噗通”一聲跪在路廣平和路緣牌位前,邊哭邊說:“路緣,我發過誓,這輩子我就愛你一個,寧可單身,誰也不嫁。但你也看到了,高長久他,他這樣,我該咋辦?”停了一會兒,伴着淚水又說:“路緣,你倒安心了。”擦了一把淚水,又說:“你讓我咋辦?我求你原諒我。要不成全我好了。看得出來,高長久也是真心的。原諒我吧?求你了。我死後,一定與你合葬。”說着,“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淚眼婆娑地走向院裡。剛出家門,榮懷突然攔住她,“幹什麼?幹什麼?”然後轉身,指着高長久問:“你是哪路貨色?膽敢來我家搗亂?”
“你是誰?”高長久不甘示弱。
“我是這家的戶主,卜杏斜的男人。”榮懷拍拍胸脯。
“我們十幾年前就相識。”
“我們從小就在一起。”
“我愛她是真心的。”
“我喜歡她發自肺腑。”
“我漆黑的夜,在玉米地裡抱過她。”
“我夜深人靜時,鑽過她的被窩。”
高長久傻眼了,問卜杏斜:“真的嗎?”
卜杏斜哭成了淚人,一邊擦淚一邊說,“真的。你們都說的是真的。但我跟你們都很單純,都沒有過分之舉。”
“那還說啥?”高長久指着榮懷。
“啥也不說。我們正運籌帷幄,準備開醋廠,大幹一番事業。”
高長久又傻眼了,問卜杏斜:“真的嗎?”
卜杏斜依然淚眼婆娑,“是真的。”
“那也不行。”高長久一揮手,9對男女邊扭邊唱起了高長久自編的情歌,“卜杏斜嗨卜杏斜,愛女人就呀就愛卜杏斜。卜杏斜,卜杏斜;卜杏斜嗨卜杏斜……高高興興卜杏斜,長長久久卜杏斜,恩恩愛愛卜——杏——斜!”
榮懷拿起腳跟前的臉盆和一塊磚頭,“當”的一敲,大喊:“你們還有沒有完?”
歌聲停了。榮懷又指着高長久說:“你敢不敢比?”
“比什麼?”
“打架。”
“敢。怎麼打?”
“打什麼打啊?”卜杏斜怒了,“你們兩個,我誰也不嫁。我只愛路緣。你們都走。”卜杏斜把所有的人都推出門外,自己坐在檐臺上,傻傻地看着藍天。天上什麼也沒有,只有那藍,藍得出奇的天。
要麼沒人求婚,要麼兩個都要娶她。準確的說,如果不是高長久來求婚,榮懷也不會說他是卜杏斜的男人。事情就是這麼怪,去年在青龍池玉米地裡,高長久當時如果就地求婚,卜杏斜也許會火線答應。但高長久就是遲鈍,做事情老是慢半拍。自從賣烤紅薯卜杏斜打了高長久,高長久就對卜杏斜有好感,後來明顯地感覺他喜歡上了自己。但他就是不說,有時候有一些小動作,比如裝作無意間蹭下手,挨挨身體,或者幫她幹些什麼。自始至終,沒有表白過。
再說榮懷,以前她覺得他就是個死狗扶不上牆頭的人,沒想這次回來,榮懷處處幫她,打扮一番後,還是光眉俊眼的好後生。人是衣架,馬是鞍架。那年,她還假想,嫁了榮懷都比賈誠信強。卜杏斜思來想去,決定現在誰也不答應,好好做自己的醋。也就是反其道而行之,先立業再成家。有了“資本”,還愁個婆家?
卜杏斜又讓卜難鬥把丁醋香又叫了回來,依然叫“媽。”丁醋香是師傅,卜杏斜打下手,榮懷時不時地過來幫忙。第一翁子醋做出來後,讓街坊鄰居們品嚐,大家都說好,有老醋的味道。他們所說的老醋,就是指以前自己釀的醋。受到大家的好評,卜杏斜的膽子一下大了起來,卜杏斜居然把四囤子的高粱全做成了醋。榮懷和她開着三輪車去賣,兩三個村莊就賣得一乾二淨。
卜杏斜又有一個想法,把村裡賣不了的高粱都收回來,加工成醋賣。一來減輕了大家夥兒的負擔,二來做醋也有了原料。但要像這樣幹,必須成立一個公司,合法經營。卜杏斜去工商局辦《營業執照》,工作人員告訴她,辦《營業執照》得有身份證。卜杏斜“失蹤”後,公安局戶籍科早已把她的戶口註銷了,哪來的身份證?
卜杏斜找到戶籍科,說明來意,戶籍科的一位工作人員說,卜杏斜要想上戶,必須有派出所開具的此人活着的證明才行。就像嬰兒上戶口必須有出生證明一樣。卜杏斜說:“我站在這還不能證明我活着?”
該工作人員說:“不行。就像嬰兒出生不能證明自己出生一樣,必須得有派出所的紙質證明。要存檔,這是規定。”
卜杏斜又找到派出所,那個高個子所長說:“只要能證明你銷聲匿跡的那六年去哪來,這個證明我們就給你開。”
“我去高維宮邨,一個星球。”
“誰能證明?”
“我自己。”
“證明必須是他人來證明。”
“他人來證明?他人來證明……”卜杏斜想着想着,突然想起了賈能。卜杏斜回到村裡後,專門看過賈能。賈能的病果真痊癒了,不僅痊癒,而且上一年級就會做五年級的數學題。後來老師發現他對自然數的高次冪運算、兩位數、三位數以及四位數之間的相乘,高位數的開平方、開立方、循環小數化分數等都能迅速給出準確答案。後來,老師還推薦他參加了電視臺的《天才比比看》節目,比大學高數老師和智能機器人的反應還要快還要準,被稱爲史上“最強大腦”。想到這裡,卜杏斜激動,說:“賈能從一個腦癱變成天才,就是證明。”此時此刻的賈能,在當地無人不曉。
“他與你有何必然聯繫?”
“是我讓高維宮邨星球的人給他治好的病。”
www●tt kan●C〇
“有何證據?”
“要不然他的病能平白無故好了?沒人教過,還能算出那麼複雜的數學題?電視裡都演了,大學數學老師也佩服他。”
“那是奇蹟。”
“反正你們就是不想給我開,刁難我。”
“美國的國貿大廈,前幾年被襲擊。如果這六年,你去的是恐怖基地,誰來保證咱們國家的安全 ?”
“你說我是壞人?”
“打個比方。以防萬一。因爲這六年,你太神秘了。還有你怎麼來的那麼大的力氣?你怎麼會的武功?不用我們說,你自己問問自己,你能說清楚嗎?”
“你們反正就是不給我開。”
“也不是不給你開,還有個辦法。當時找你的時候,民政局也參與來,他們那兒也是管死呀活呀的地方,找找他們,讓他們給你開。他們給你開了,我們給你蓋個章。就OK了。辦任何事情,都得有理有據。”
卜杏斜又找到民政局,接待她的一位副局長說:“我們除了結婚證,只給死人開過死亡證明,還沒有給活人開過活着的證明。這個證明應該是公安機關開,非要我開,”話到此處,這位副局長手摸着頭沉思了好一陣,說:“也可以。你到報社登個證明,就說你還活着,我們憑這個證明,給你開。這是程序。”
卜杏斜又找到報社,報社廣告部主任一聽就笑得前仰後倒,“哎呀。這還應證明?登廣告?你就是你最好的證明。”
卜杏斜也委屈地說,“就是就是,可不登不行。人家說這是程序。”
廣告部主任哭笑不得,說:“那就登吧。你明天來取報紙。”
第二天,卜杏斜到報社取上報紙時一看,是這麼登的,標題是:笑話。正文寫着:我現在還活着,五官端正,肢體齊全,身體健康。特此證明。落款是:卜杏斜。卜杏斜問,怎麼能是笑話呢?廣告部主任說,你證明你活着,這本身就是笑話。但儘管寫着笑話,是登在廣告欄內,說明就是廣告,是證明。
卜杏斜拿着報紙找到民政局那位副局長,副局長一看非常生氣,“報社怎麼能這麼不負責任呢?證明就是證明,怎麼能是笑話呢?”
這時,卜杏斜將將一個裝錢的信封壓在副局長辦公桌上的報紙下面,副局長瞟了一眼,改口道:“但事已至此。我給你出個主意,但不要說是我說的。你到複印店,打上兩個和笑話這兩個字一樣大的“證明”二字,貼在笑話這兩個字上,再複印一下這張報紙,就說原件找不上了,只有複印件。我給你蓋章。”
卜杏斜把那證明重新手寫了一次,又把報紙的複印件附在後面,民政局副局長給蓋了章。派出所高個子所長見民政局給蓋了章,他也在上面蓋了章。卜杏斜拿到戶籍科後,那位工作人員說,“你活着的證明好了,但是還需要一個,證明你在這六年內,沒有犯罪記錄,不是在逃人員。”
“那你怎麼不早說呢?我一塊開好不就行了?”卜杏斜儘管很生氣,但求人辦事,還是顯得很剋制。
“一口能吃一個胖子,你生下來就這麼大?”
“那到哪裡去開?”卜杏斜窩着一肚子的火。
“派出所。”
卜杏斜又到了派出所,那所長一臉驚訝,“你怎麼又來了?”卜杏斜一拍桌子,把戶籍員罵了個狗血噴頭。夏天熱,卜杏斜一屁股坐在了所長的辦公桌上,撩起汗衫忽閃着,露出白嫩的肚皮。那所長知道卜杏斜的厲害,解釋道:“不是我不給你開這個證明。關鍵是我不知道你的底細,將來一旦有什麼問題,追查起來那就是我的責任。”
“那怎麼辦?”
“這樣。你再到報社刊登一個你沒有犯罪的證明。我給你蓋章。”
卜杏斜又來到報社,那廣告部主任聽了她發的牢騷後,苦笑一下,說:“笑話。真正的笑話。天方夜譚,奇談怪論。不過,你說你失蹤六年,是去了外星,這倒是個好新聞。我給你找個記者,明天一塊捅出去。”
第二天,這家報紙二版上發了一個頭條,引題是《一個農村姑娘神秘失蹤六年》,正題是《原來是去了“高維宮邨”外星球》連同那則“我證明我沒有犯罪記錄的”證明刊登出來。
戶籍員看了報紙和派出所的證明,無話可說,給她恢復了戶籍,但身份證還得一個月才能領取。有了戶口,工商局也給她辦了《營業執照》,她給公司取的名字叫:金泊村老味道醋業股份有限公司。榮懷、丁醋香沒有出資,只是虛擬了兩個股東。
醋越做越多。卜杏斜家裡倒騰不開,她就把原先大隊部的房子租下來。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後,村委會不在那裡辦公,公章就放在村主任的家裡。大家有什麼事,直接到村主任家裡找。閒着也是閒着,就租給了卜杏斜開公司。
人手不夠。卜杏斜又僱傭了村裡十幾個婦女,現在村裡的男人出去打工了,留下的都是老人婦女兒童,俗稱993861部隊。賣醋也不用走村串巷,而是許多村的小賣部設了定點銷售處。
有一天,卜杏斜和榮懷正裝車,準備出去送醋。來了兩個西裝革履的律師,一見卜杏斜就說:“我們一直在尋找你,直到看了報紙上的報道,才知道你的現狀。”
另一個律師說:“路廣平生前留有遺囑,說死後的所有遺產都由你繼承。這是清單。”說着,遞給她一張寫有清單的紙。卜杏斜一看,是人民幣20萬元,房產一處。在下面的一段文字中還寫到:這些財產,都由卜杏斜全權支配,但由於味精廠倒閉,醋車間停產。醋是黃土高原的傳統調味品,也有保健作用,在這塊土地上有着濃厚的醋文化。建議卜杏斜日後可開辦醋企業,弘揚醋文化。
卜杏斜激動的淚水嘩嘩地往下流,想說什麼又說不出。那個律師說,“房子的鑰匙和錢存在省城的這家銀行。”說着,把地址給了她。
卜杏斜辦理了相關手續,馬不停蹄,又來到味精廠,找到留守廠長。留守廠長聽了她的想法後說,反正醋車間閒着也是閒着,要是能給車間下崗的二十幾個工人有活幹,發了工資,廠房、設備白用。如果賺錢了,給他們百分之五的純利潤就行。
廠房很大,有七八千平方米。做醋的甕子、淋醋的設備都有。卜杏斜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給了榮懷、丁醋香,三個人在公司嗨嗨地吃了一頓飯、喝了一頓酒、慶祝了一番。榮懷喝多了,說:“你的命真好!”話一出口,馬上改口:“咱的命真好!”卜杏斜也喝多了,東倒西歪,“我不信命。我只相信我自己。以前,我走了一段彎路,浪費了不少光陰。現在,我才明白。什麼事該怎麼做,什麼人該怎麼交,什麼路該怎麼走。賈誠信,已經成爲過去。我的命運我做主。”
丁醋香不喝酒,卜杏斜和榮懷酩酊大醉,榮懷把卜杏斜扶回家的時候,怎麼也扶不上炕,就把她放在地下。第二天,榮懷也發現自己睡在地下,而且還枕着卜杏斜的大腿。他有些納悶,自己明明記得走了,怎麼會睡在這裡呢?看着卜杏斜還在酣睡的樣子,伸手去解她的衣釦。解開一個,解第二個的時候,突然停住了。撲下身子,把嘴貼在卜杏斜臉上,親了一口,說:“不急,不急,遲早也是我的菜。”
卜杏斜翻了一下身子,“真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