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的狂奔,瑟瑟有些吃不消,她跟靜鈺都不認識路,但她一刻都不敢停留,見到唐棠府裡有哪位下人經過,就跟靜鈺逮着問,幾經‘波’折,終於來到了鬼丘前輩所在的客房。
站在‘門’邊,越靠近‘門’口,瑟瑟就覺得周身的空氣都被‘抽’走了一般,有一種窒息之感,十分難受,她隱隱地感覺到從屋內散發出來的高氣壓寒流,靜鈺不知道唐棠口中的那位鬼爺爺爲何方神聖,所以並沒有瑟瑟的那般感受,她緊緊地跟在瑟瑟身後,瑟瑟挪一步,她就動一步,不敢輕舉妄動,就算不知內情,但是作爲觀衆看了那麼久,總是知道發生的事情一定是不好的。
短短一段只需用五六步就能走完的路,瑟瑟邁着那沉重的步子走了將近一分鐘,這一分鐘,好似一個世紀那麼長,她也不敢去面對鬼丘,不敢去看鬼幽是怎樣的表情,如果用時間衡量,她跟鬼丘不過是萍水之‘交’,並不相熟,但那段日子,他像遊羽笙一樣,待自己親切,盡心照顧自己的畫面一張一張閃過腦海,試問,人心是熱的,人誰無情?此時此刻,瑟瑟也感到痛心。
走到‘門’邊,瑟瑟低頭閉眼,鼓足勇氣邁過‘門’檻,站定在‘門’口,緩緩擡頭,艱難地睜開眼睛,望見了鬼幽熟悉的背影,立在了‘牀’前。
瑟瑟的目光掠過鬼幽之後,看到了躺在‘牀’上,是比以前更加虛弱無力,此刻正奄奄一息的鬼丘。
從未遇見過這樣的情況的靜鈺,看到鬼丘這副嚇人的模樣,驚恐得用手捂住了嘴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畢竟這種情況下,不是表現自己恐懼的時候。
“嗡”的一聲,瑟瑟只覺得腦袋一片空白了,‘牀’上的鬼幽,眼睛突了出來,比以前的死魚眼更加地眼中,眼圈周圍都呈現出黑‘色’,乾癟的嘴‘脣’此時不知被何物染成了綠‘色’,他眼睜睜地望着天‘花’板,就像死了一樣。
“鬼丘前輩……”瑟瑟開口輕喚,連她自己,都能感覺到自己聲音的顫抖。
“白——丫——頭……”鬼丘聽到了瑟瑟的呼喚,他吃力地動了動嘴‘脣’,發出嘶啞含糊的聲音。他此刻全身癱瘓,劇毒攻心,活不久了,留着最後一口氣,就是爲了等鬼幽的到來。
這般虛弱的鬼丘深深地刺痛了瑟瑟的心,這樣的他任誰看了都會忍不住了落淚,瑟瑟的淚水已經不受控制地滴落了。鬼丘活了大半輩子,連安度晚年都不能讓他享受到,到底是誰,那麼忍心?
鬼幽從一進‘門’就低頭站在那裡,一句話也沒說,直到鬼丘開口,他握緊的拳頭更加用力,微長的指甲嵌入了‘肉’裡,靜鈺清楚地看到,有鮮血從指縫間流出,滴落在了地上,綻放出嬌‘豔’的血‘花’。
“是誰?爺爺,是誰做的?”語氣冷得顫動人心,話裡的憤怒,是到了極點了。
“幽兒,爺爺,先走……先走一步了……”鬼丘沒有回答鬼幽提出的問題,而是道了一聲別,就這麼眼睜睜地去了。
瑟瑟瞪大着眼睛看着這一切的發生,待鬼丘艱難地把最後一句他想說的話說完,她就衝上前去,跪坐在鬼丘‘牀’前,伸出顫抖的手,放在鬼丘的鼻尖,許久,還是未能感覺到他的氣息,這才認定,鬼丘死了……
低頭,瑟瑟在細聲哭泣,鬼幽沒有說任何話,似在等鬼丘回答他,是誰下的如此狠辣的手段,置之於他死地,瑟瑟以爲鬼幽不知道鬼前輩已死,便帶着哭腔緩緩開口道:“鬼幽,前輩……前輩已經死了……”
“閉嘴!我要知道是誰做的!”鬼幽不想去接受這個現實,他唯一的親人,唯一一個跟自己有血緣關係,與自己相依爲命的親人,竟然就這麼毫無預兆地離開了,這麼突然,這讓他如何接受?
他已經沒有了爹孃,爲什麼連爺爺也沒有了!他成爲孤兒了!他成爲一個沒人要的孩子了!
鬼幽充滿血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牀’上鬼丘不‘成’人樣的屍體,就似感覺不到傷痛一樣,他加重了手上的力度,鮮紅的血從指間源源不斷流出來。
“啊!”
最終,他壓抑不住心中的憤怒與傷痛,將這所有的感受都化作了此刻的這一聲怒吼,響徹天際,將唐府的安寧打破了。
靜鈺害怕地望着眼前這個失控的鬼幽,看着鮮血一滴一滴地從他手上掉落,心想而知,這是多麼痛的,她立馬邁了幾步走上前,抓起他緊握拳頭的手,試圖掰開他,讓他不要再做出這樣的自殘行爲。
“放開我!”然而鬼幽毫不領情,一把甩開了靜鈺的手,衝到了鬼丘的面前。
“爺爺!起來!告訴我是誰幹的!快起來!”他染滿鮮血的手抓住了鬼丘冰冷的身體,拼命地搖着已經沒有了生命跡象的鬼丘。
“鬼幽!放手!別這樣!”原本趴在‘牀’邊失聲痛哭的瑟瑟見狀,上前拉住失控發狂的鬼幽。
“滾開!”完全陷入仇恨之中的鬼幽根本聽不進任何人的話語,推開了阻礙自己的瑟瑟,像殺紅了的眼睛恨恨地看了她一眼。
靜鈺站在那兒,腦袋已經一片空白了,她從不知道,鬼幽還能這麼可怕……
“鬼幽!你住手!”
這是唐棠的聲音,瑟瑟望向‘門’口,原本睡死過去的唐棠,此時正滿臉淚痕地站在了‘門’口,因爲今天一日都在嘶吼,此時她的聲音明顯有些嘶啞。
鬼幽怒紅的雙眼望向唐棠,就像看到了殺死鬼丘的仇人一樣,已經毫無理智可言的他,望見這個把消息告訴自己的唐棠,內心裡篤定她知道誰是殺害自己爺爺的人,箭步衝上前,抓住唐棠的肩膀。
“嘶!”唐棠一聲冷哼,他抓住自己的手的力度很大,比之前更大,她的骨頭就像要被捏碎了一樣,可她沒有像以往一樣回罵,而是把痛嚥了下去,擡頭對上他血紅的雙眼。
“幽,冷靜點,爺爺撐到現在就是想跟你道一聲別,我知道你難受,你不要憋着,好不好?”她柔聲地勸導他,說到最後聲音幾乎都是哽咽的,她伸出雙手環繞着鬼幽的腰,抱住了他,滾燙的淚水從眼眶滑落了下來,浸溼了鬼幽‘胸’前的衣衫。
鬼幽的意識似乎回來了一點兒,他任由唐棠抱着,他雙目無神且空‘洞’地望着前方,抓住唐棠雙肩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
沒有了剛纔的失控嘶吼,沒有了剛纔的瘋狂無理智,冷靜了下來的鬼幽,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抱着他,在他懷裡的唐棠,早就哭得肆意妄爲了。
一屋子裡,都是哭聲,大家都沉寂在那兒,不發一言。
擋不住唐棠前往的崇暄還有若潼兩人,緊隨唐棠其後來到了客房,房內靜得可怕的氣氛,也讓他倆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站在‘門’口不知所措地等着。
等到唐棠把眼淚都哭幹了,才從鬼幽的懷裡退出來,她擡起紅腫的眼睛,望着失神頹廢的鬼幽,他就像沒有了靈魂一般的木偶,呆呆地站在這裡。
望着鬼幽這副模樣,唐棠的心就像被千萬只針刺着那般痛,她不懂失去至親的痛苦,她還有愛她的爹,疼她的娘,而鬼幽在這一天,什麼也沒有了,除了他自己,他再也沒有任何人陪在身邊了,她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看着他這樣,天知道,她的心比他還要痛……
她伸出冰涼的小手,覆上鬼幽的臉龐,用滿帶鼻音的嗓音說道:“幽,如果想哭,就哭吧!”她不想他爲了所謂的尊嚴,壓抑自己的感情。
鬼幽沒有看她,也沒有理會她說的話,久久,他發出一聲聲讓人‘毛’骨悚然的笑:“哈哈!哈哈!哈哈!”笑到最後,他幾乎是仰面大笑。
“鬼幽,你不要這樣,不要這樣好不好!”唐棠被他這副樣子急哭了,原本紅腫地有些疼痛的眼睛,淚水一再奔涌而出,他這個樣子真的讓她好痛。
“鬼幽……”瑟瑟在這種情況下,說不出再多安慰的話語了,即便說得太多,以前的鬼幽一句也聽不進去,何況是現在這個呢?最終她只能無聲地轉過頭去,不再看他。
不約而同的,崇暄,靜鈺和若潼三人,都默默的轉過頭去,不再看他們倆,靜鈺更是拉起癱坐在鬼丘‘牀’邊的瑟瑟出了‘門’去,連同崇暄他們離開了屋子,留下唐棠還有鬼幽他們兩人獨處一段。
直到瑟瑟她們四個離開了以後,鬼幽才停止住了笑聲,低頭看着幾乎泣不成聲的唐棠,他不懂溫柔,不會去幫她擦拭淚水,他不知道唐棠會有什麼感受,無情冷血的他也不想知道,他唯一想了解,想‘弄’清楚的,就是……
“是誰下的毒手?”他再度握緊拳頭,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讓那人碎屍萬段!
唐棠望着那雙充滿仇恨的眸子,裡面的怨戾比以前更盛了幾分,她知道,如果不告訴他實情,他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西域毒王……”唐棠輕啓嘴‘脣’,從口裡吐出了這四個讓鬼幽足以仇恨滿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