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又淅淅瀝瀝下了一夜,直到天明才停,屋檐上的水滴滴答答落下來,可能是打在塑料車棚頂上的聲音。沈婭聽着這樣的聲音,輾轉反側,半迷糊半清醒地折騰了一夜。漸漸的,天光已經大亮。
第一次,爲了另一個男人失眠。
沈婭感激地想:“多少又算是進步了。”
前一個下午,他們一起吃飯。這次是他選了個安靜的西餐廳,環境優雅,人也不多,中途還請人奏了一曲小提琴,最後侍者還奉上一束紅玫瑰……她承認戲碼老套而且俗不可耐,就像凌止陽本人所說:“我其實也沒有什麼哄女孩子的經驗,總是憑着電影以及別人傳授的經驗來的。”
她忍不住笑出來,鼻子酸酸的,她只是一個平凡的女人,也需要有人呵護溫暖,多時未有人噓寒問暖的她,還是被感動了。她和薛遠舟在一起的時候,要麼被當個玩具要麼被當個孩子寵着,雖然她一度還非常癡迷這種感覺,可是她需要平等的愛,他卻給不了。
或者說,不願給。
凌止陽端坐在對面,笑容溫和,眼神迷離……她摸不準那是不是叫做溫情脈脈,只是覺得似曾相識。
琴聲流淌,她終於覺得自己有了點幸福感。和他交往的這段時間,心裡多少有些忐忑,可是那日從泰國菜館分別後,沒有發覺薛遠舟其他的動靜,一點不像他一貫的作風。
她搜了很多資料,也沒有什麼新聞八卦關於他——她自我安慰着那天只是錯覺。
卻又有微微的失落,她鄙視這樣的自己。
於是收拾心情與凌止陽循序漸進着,他一直如此體貼入微,從不逾矩,不論是吃飯還是散步,甚至連等候都做得完美無缺,紳士到讓她受寵若驚,她摸不準他到底喜歡自己什麼,甚至又想犯傻一樣問他爲什麼。
“何德何能啊?”
顏落姐敲她腦袋,“你怎麼這麼笨,好不容易有個極品男人送上門,別傻裡傻氣把人家嚇跑掉!”
“都笨成這樣你還敲她?”桑主編剛好路過,順口調侃。
“笨到極限了都,哪還在乎這些。”顏落隨口一答,沈婭除了翻白眼不知道該做什麼,他們編輯部的人不論男女,不知道爲什麼就是喜歡開她玩笑。
“因爲你是個Loli啊!”顏落姐飛了個媚眼給她,她差點石化,她的確塊頭不大,但還沒有那個資本做Loli吧?畢竟她活到現在的人生也算頗爲坎坷,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孩子了。
十七歲那年,她就不是孩子了。
……早晨在牀上聽着雨聲,腦子裡糾結得無比痛苦,沒纔沒貌甚至誤入歧途的她實在配不上人家大好青年——除非擺出一道她市長千金這個身份,哦不是,老頭子又升職了,自己的頭銜現在也換得更大了的……但在S市還沒有人知道她的底細,所以凌止陽排除了這個嫌疑。
說到底打動她的竟是那麼一句:“其實也並不是說真的就愛上你了,覺得願意和你在一起,讓我感覺很舒服。”
本來就是,這個世界上哪有那麼多一見鍾情然後至死不渝?適婚青年,如果還可以,就走一步算一步吧。今天他們的安排是看電影,真是個奢侈的安排……曾經她還央着薛遠舟看電影,但是他總是有各種各樣的推辭,左右擰不過的時候就陪她在家裡看DVD,多半看了一會兒就睡過去了。
哪怕她在旁邊嚼薯片、嗑瓜子、再起勁地抱怨都沒有用,她一度以爲這個男人不喜歡電影的情調——後來她知道自己錯了,只是她並非他願意陪的那個人罷了。
他太有分寸,哪怕在他們最親密無間的時分——他也總是和她保持距離的,她一直太天真,或者說她太自作多情,喜歡自欺欺人。
喜歡以爲下一秒,也許他愛的就是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