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波、許波……似乎是這些年苦悶的初中、高中學習中唯一一點和學習無關的色調,他們初識的淵源總讓他們似乎有着較之常人不一般的交情。他和同樣來自二實小的那個第二名女孩關係倒還不如和自己好吧。沈歐藍默默回想許波不厭其煩地給自己做受力分析講解的樣子——數理化中,沈歐藍唯一對物理不開竅,從來只求不要拖分就好。偏偏他們預科班必須選擇理科,否則呢……或許可以選擇歷史政治,班裡不是沒有逃兵,他們班現在還剩下了三十九個人,精英中的精英。
有時沈歐藍又覺得有點自作多情,因爲許波也經常幫助別人講題,自己也經常幫別人分析函數問題……無端懊惱自己個子太矮,那天跑去籃球場找許波,卻發現他和班裡其他人玩得正開心。本來大家都是同學,一起玩也沒有關係,可是突然就沒了興致,特別是看到他們班裡那個個子修長的文娛委員也在那裡後就更加不自在。
文娛委員劉伊蕊會彈古箏,身材纖細高挑,是班裡打扮最出衆的女生。光看她每天都有有不同顏色的頭飾來搭配那些形形**的衣服就知道了,喜歡穿裙子和公主鞋——這些沈歐藍都有,但她從來都覺得麻煩。
“所以劉伊蕊的成績一般都是在班裡墊底,根本不是讀書的料!”沈歐藍惡毒地想,但那些並不影響她的美貌與引人注目。每次看到她和許波走得那麼近,沈歐藍的心裡總是像被扔進了一個貓爪子,不停地撓啊撓,那是旁的情書無法緩解的憂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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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裡很多學生住校,經常在一起議論長短,沈歐藍的同桌便是其中之一。從她那裡,沈歐藍才知道原來劉伊蕊的爸爸在教育局管事,所以才能把女兒送進精英預科班,既可以省去中考這一環節,而且臨到高考時候會獲得大學自主招生名額,哪怕她一直墊底也不用擔心進不了好大學。
J市教育局,就算是局長也比自己老爹低一個層次呢,她暗自好笑,如果有這樣一條捷徑,她何必挑燈夜讀就是不想退出班級前十名?但這個時候突然明白了一點父親的一點良苦用心,被同學在背後議論這樣的“潛規則”是非的確有點不太舒服。她成績出現小波動,老師一般都不會找她,但跌得過多了就會稍稍安慰兩句——這也是沈歐藍希望的一種學習環境,但從不主動提及她的家庭。所以身邊的同學雖然都知道劉伊蕊是劉局長的女兒,但沒有人知道她沈歐藍是歐市長的千金。也難怪,誰讓她跟母親姓呢。
五月學校校慶的時候,各個班級要出節目,他們班每年只有萬古不變的一個節目:劉伊蕊的古箏表演,也正是因此,她才當了文娛委員。
沈歐藍練了這麼久的芭蕾舞從來沒有登過臺,她想讓姥爺在臨終前可以看到自己當一次白天鵝。因爲姥爺的身體大不如前,她現在一有時間就經常陪姥爺一起看書,練字,她是個長情的孩子,從小到大,姥爺對她最爲關心,傾注的心血也最多。沈歐藍和芭蕾舞老師討論許久,還是隻有《天鵝之死》這個兩分多鐘的單人舞適合表演。
班主任照例在班裡例行公事宣佈校慶節目的時候,其實都已經要把劉伊蕊寫上去了,但沈歐藍舉了手:“老師,我要報節目。”
全班都看着她,這個坐在第三排的個子小小的女生,很少出現在公衆眼光下,成績也不是特別拔尖但卻能維持在前十的女生。
“什麼?”班主任也看她,淡淡問道。
“芭蕾舞《天鵝之死》。”
“天哪!”、“她居然會跳芭蕾舞?!”……教室裡像沸水炸開了鍋,他們從未想過他們這樣的班級裡還有一個女生會跳芭蕾舞,甚至可以登臺表演。
“好。”班主任沒有多說一句話,一個班級至少出一個節目,上則不限,劉伊蕊如果想上臺表演也不是沒有機會。可她這次卻沒有報名,嘴角扯出一個不屑的笑意。
“我來做鋼琴配樂吧。”另一個聲音道,帶着青春期男生的一種特別的嗓音,沈歐藍自然知道他是誰。
許波,他竟然知道這段芭蕾舞是鋼琴配樂的,他還會彈鋼琴?
聖桑的《天鵝》。
班主任臉上浮現的不知道算不算笑意,“看來我們班真是人才輩出啊,今年我們班終於可以吐氣揚眉了!”
沈歐藍緊握着筆桿,低頭看着課本,沒有回頭,心裡卻像喝了蜜一樣甜。
現實版的才子佳人,舞臺上的天鵝、王子,她的青春被輕輕叩響了一道從未開啓的門,他們可以在練功房準備一週的時間。第一次覺得五一長假,就算要在學校度過,也很願意。
某天傍晚的夕陽中,許波牽起她的手的時候,她聽到了花開的聲音。其實他們之間一直都有這樣一份默契的,水到渠成般自然。雖然兩個人還互相調笑對方,比如那封情書、那場籃球賽、某個女生、某個男生……全部的全部其實都不及身邊實實在在站着彼此來得實在。他去小賣部給她買冰淇淋,最愛的草莓味可愛多。她霸道地拿過兩個,全都握在手裡,每個都舔了一口,一個都不給他,然後兇巴巴地仰頭瞪着他。
他低頭捏了捏她的鼻子,帶着無限寵溺,彷彿看着世上唯一的珍寶。
沈歐藍總想,這樣單純的初戀情懷,此生難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