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用卡車的車廂很大,平時可以拉幾十個士兵。現在載着七八人,卻也有些擁擠。黑熊“比爾”像個大老爺一樣,在中間的空地上踱步。它圓滾滾的肚子一晃一晃,吸引着很多人的眼球。它就這麼在中間一站,衆人便覺得車廂變狹小了。地面上還散放着大的行李袋,裝着亂七八糟的東西,車廂裡的空間感覺就更不夠用了。
雪兒曾經提議,不要那些大的行李袋,不過關客還是把它們帶了上來。在這一方面,關客就像個婆婆媽媽的老母親,生怕旅行時東西不夠用。袋子裡裝的大多是生活必需品,有一個大口袋裡更是裝了滿滿一袋礦泉水。
關客最後一個進入車廂內,鐵門就由他拉上。嘭的一聲關上後,車廂內立刻變得漆黑無比。
關客和雪兒緊挨着坐在後面,對面坐着的則是那個華國中年人。
大卡車開始啓動,路面顛簸不平,車裡的人都被顛得搖來晃去。
車廂搖晃得厲害,但這並不能阻止這夥人自我介紹的興致。
對面的華國中年人笑嘻嘻的,向關客伸出了一隻手,說:“我叫劉選,許多人都說我是活佛。他們這樣稱呼我,我很不好意思,但能夠得到這樣的稱號,也不是徒有虛名。”
別開生面的自我介紹,關客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自賣自誇的。他握了一下劉選的手。劉選嘴巴不停,明顯還有下文,“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我無所不知;驅邪避穢,預人吉凶,更是信手沾來;魑魅魍魎,邪惡陰魂都不敢近我的身,所以人家才叫我活佛。”
好嘛,牛皮已經吹破了天。
“看你眉頭緊皺,印堂發黑,最近一定有什麼煩心事吧。可要解決好啊,否則會大禍臨頭的。我觀你血氣沖天,頭頂上黑霧繚繞,可能有滅頂之災啊。頭頂上有黑氣,說明你被邪惡的陰魂盯上了。黑氣越濃郁,則纏上的陰魂厲鬼越強大。你頭上的黑氣已經濃得像墨了,而且與你的身體緊緊糾纏,不好驅除啊。”
“哦,那滅頂之災又是怎麼看出來的?”關客似乎相信了中年人的話,好奇問道。劉選努力做出世外高人的模樣,然而他“高僧”的面容和身上的西服實在格格不入。
顛簸的車廂裡不適合打開筆記本,雪兒把筆記本抱在懷裡,看着中年人,聽他和關客閒侃。
盼月坐在雪兒的身邊,小女孩莎娃則坐在盼月的身邊。她的那頭黑熊沒有成年,但身軀已經足夠龐大,一顆大黑頭有成年人的腦袋那般大小,被小女孩捧在雙手裡。黑腦袋上一雙眼睛光亮亮的,像裹了薄膜的玻璃球。如果它的尾巴足夠長,此刻就要搖起來了。
關客自然知道這頭熊非比尋常,它不僅僅是通人性而已,而是真的能夠像人類一樣思考,就和關客當初的阿黑,雪兒抱着的阿花一樣。
黑熊比爾不在踱步,車發動起來後,坐在莎娃身前的地面上,不斷地賣萌轉圈討好它的小主人。它的名字讓關客想起了那個沒有情感的黑人殺手。冷酷,無情,他比機器人更像是機器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已失去了自我。
關客在搬運各種東西的時候就在想,比爾曾經是個很熱情的人,一切的變化都是從注射諸神之怒開始的。如果他沒有選擇當個實驗體,或許現在還會是一個熱情的比爾。
大黑熊在莎娃的身前身後不斷跳躍,想着法的引起莎娃的注意。關客每用餘光瞥見,就會覺得那隻黑熊的身體裡藏着比爾真正的心。
只是這隻比爾的思想太偏好蘿莉了些。大叔果然都是愛蘿莉的。
小女孩莎娃則像是愛麗絲的縮小版,連喜好也有些相似--愛穿高腰的裙子。關客一點兒也不覺得這種服裝美在哪裡,反而認爲有些怪異。她的外在條件和愛麗絲很相似,但經歷,背景卻是一點兒也不同。
她是個棄兒,被人拋棄在森林裡。在滿地泛紅的秋葉裡,一個小小的襁褓躺在上面。關客不知道真實情況如何,但在莎娃的腦海中,就是這樣的景象。最先招來的是狼羣。新生的嬰兒無疑是最肥美的食物,它粉嫩的肌膚更是讓每一頭狼大增食慾。
莎娃沒有葬生在狼腹中,後來的十幾只熊趕跑了狼羣。它們不需要進攻,只需人立起來,大嘴咧開,露出尖銳的獠牙,就足以把狼羣嚇跑。
灰狼羣的每一頭狼,全身的毛髮都是灰色;但救了莎娃的十幾頭熊,毛髮卻並不是統一的棕色,只有兩三隻是純正的棕色,其他熊的顏色都看起來很怪。或是一大片棕毛中夾雜着零星的白毛,或是棕色毛髮已經蛻變成烏黑的顏色,有頭熊的毛髮更是黑白相間,臉上也是潰爛一片。它們像是得了怪病。
就是這麼十幾只有可能得了罕見怪病的熊,撫養莎娃漸漸長大。莎娃幾乎沒受什麼罪。如果生在普通家庭,她會被當公主一樣對待,但在野外的叢林中,她也一樣被當成了公主。
森林裡的熊不像是熊,而更像是人,或者是披着熊皮的人。它們知道如何餵養一個女孩。莎娃的食物從來都不缺。她的身邊每時每刻都有熊在保護着她,即使在小溪裡嬉戲的時候,也會有熊在暗處望風。
莎娃在熊家長的溺愛中長大。她生活得無憂無慮,但家長們卻在一個個死去。莎娃悲傷地送別它們。每一頭快要死去的熊,都願意莎娃站在身邊,來給自己送終。在莎娃的陪伴下,它們走得很安詳。
莎娃還以爲它們是正常死亡,等到六七歲的時候,才知道並非如此,可她無能爲力。十幾位家長只剩下最後兩三位了,而這最後兩位也已奄奄一息。
十幾位家長也有自己的孩子,比爾就是其中的一頭。最後的兩位家長死去後,比爾帶着莎娃闖進了人世。
要是放在以前,關客很難想象一頭黑熊會有如此成熟地思維,但現在卻已不覺得驚奇了。比爾誘導着小女孩學習人類的語言,文化,交流,唯一有着熊性格的做法,那就是攔路搶奪食物。它只需在羊腸小道上實施恐嚇,露出一副“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載,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的模樣,所有的旅人就會乖乖的把身上的東西拿出來。這隻黑熊一定看過華國的電視劇,要不然也不會對大打劫領悟得如此透徹。
那個老年士兵的名字很長。西方很多人的名字都很長,要是把全名寫出來,英文字母足可繞地球一圈。但老兵自稱是詹妮弗,別人也就這麼叫。他年輕的時候,去過好幾次混亂的地帶。非洲,阿拉伯等地呆過很長一段時間,他的半生都在擔心炮彈落下或者流彈飛過來中度過。他的異能有用也無用--能夠辨別誰是真正的異能者。
黛的生涯也很簡單,她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國際傭兵,因爲厭惡了殺人的買賣,所以也想有一份正經的職業。
從見面開始,到軍用卡車起步,關客已經把新來的人瞭解了七七八八。他們的意識都在正常的人類範疇內,精神力方面並不特別強大,關客幾乎能夠一眼看穿他們的想法。到了封閉的車廂裡,所有人的心幾乎是赤裸裸的剖在關客的面前,關客只需一個動念,就能清晰無比的知道那人或那熊在想些什麼。車廂空間狹小,精神力更易凝結,關客的念頭幾乎充斥在每一個角落裡。
但在這樣的環境下,關客仍有兩人無法看透。一個是旁邊的雪兒。關客的精神觸角剛一伸出去,雪兒就已知道了,只是沒有出聲而已。另一個人則讓他有些意外,那就是看上去有些滑頭的“高僧”。
關客把龐大的精神力化作一根細細的針,想要從劉選的太陽穴處鑽進去。他本以爲會輕而易舉,沒想到卻受到了極大的阻礙。一層冰冷的薄膜一樣的東西擋住了關客的入侵,關客如一根針般的精神力怎麼也刺不進去。那層薄膜一樣的東西看不見,摸不着,但在關客的精神感知中,卻又真實存在,猶如一堵薄薄的城牆樹立在眼前,他用電鑽想要鑽出一個窟窿,卻發現辦不到。
那層薄膜似乎有彈性又似乎沒有彈性,關客的精神力每每刺入一點,就又被彈開。他們一個進攻,一個防守,在精神世界裡默默較量着,嘴上卻也仍舊在扯皮。
“高僧”劉選說:“你頭上的血氣沖天,這是大凶之兆啊。在我看來,血光已經衝出了車廂,直指雲霄。你這滅頂之災,有可能是滅族之禍啊。”他的臉上真的露出了悲天憫人的神情,另一領域的角鬥似乎對他根本沒有影響。
“大師真的是功力深厚啊,不知是哪裡的大德?”關客恭維道。他最近確實有滅頂之災,這是誰都知道的事。他的生命就如室內的燭火,外面落博爾特那股大風,隨時都可能吹進來,刮滅關客這朵小小的生命之火。
至於滅族...他本是被收養的,自己尚且不知道親生父母,又哪裡來的族給人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