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客徐徐向牀前走去,動作輕柔的如同平靜的水面,波瀾不起,深怕驚動牀上的人兒就此醒來。每靠近牀沿一分,花貓的全身肌肉就會緊繃一分,那隻黑眼圈中的黃色眼珠,射出的目光,也會變得更加犀利駭人。它如一隻小老虎般站了起來,脊背高高聳起,發出低低得憤怒的嘶吼聲。
“不要怕,小貓咪,我沒有想傷害你家主人的意思。”關客擺着手,連連撫慰把尾巴翹得老高的花貓。花貓似乎聽懂了他的話,瘦高脊背略微低伏了一下。關客鬆了一口氣,就想再踏前一步。
花貓立刻喵嗚一聲,聲音粗啞低沉,它的嘴巴張開,露出了兩排細碎而鋒利的牙齒。它的脊背重新高聳起來,全身重心移向後方,似乎隨時都可以一躍而起。
關客被這一聲似虎非虎的聲音嚇了一跳,他不敢在前進了,否則的話,那隻貓可能就會用那兩排細碎的牙齒咬自己了。自從見識過阿黑的聰明程度之後,他就再也不敢小瞧任何一個動物的智商了。他很確定,這隻花貓的智商不在阿黑之下。
“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惡意,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既然你這麼防範,那我後退好了。”關客雖然很想近距離觀察這個有可能是自己救命恩人的模樣,但是他更不想自己的臉被花貓撓的傷痕累累。
花貓的兩隻黃眼珠,一直盯着關客慢慢退去,直到關客退到了房門口的時候,它弓起的脊背才塌了下去。它趴在軟綿綿的牀單上,眼睛半睜半閉,似乎隨時都可能睡着了。
關客明白,只要自己再次接近它的主人,它又會充滿警惕的站立起來,並朝他發出威脅的低吼聲。它那似乎永遠睡不醒的樣子,從來都是表象。
阿黑還被關在門外,嗚嗚咽咽的很是委屈。他在門口來來回回地徘徊走動,偶爾會用前爪碰一碰緊閉的房門,似乎是看看門到底有沒有關緊。
門當然關得緊緊的,連一絲縫隙都沒有,阿黑就是拼盡全力,一腦門子撞上去,也不一定能撞開上了鎖的房門。
阿黑也知道門被鎖上了,但他還是忍不住就想敲一敲。當他擡起前肢,第四次想要輕輕地敲打房門時,門一下子開了。
關客打開房門,看着阿黑亮晶晶的欣喜的眼睛,微微一笑。
阿黑的尾巴還沒有開始搖動,他眼中的喜悅之意突然冷卻了下來。
“喵嗚”花貓不知何時,從牀上跳了下來,跟在關客的身後,慵懶的發出一聲貓叫。
“我把他洗乾淨了,他就可以進來了吧。”關客轉過頭來,徵求着花貓的意見。
“喵嗚”花貓還是同樣的神態,同樣的聲音,但是關客偏偏就能聽出不一樣的意思。他知道花貓同意了,儘管有些小小的不太情願。
關客找來一隻較大的塑料桶,放滿熱水,端放在屋門外。他拿來沐浴露,香皂,洗鞋用的刷子,讓阿黑泡在溫水中,把他從頭到尾洗了一遍。用幹抹布擦淨後,阿黑的身上全是香皂的味道。
“這下他可以進房子裡來了吧?”關客向花貓詢問着。
“喵嗚”花貓又發出了相同的聲音。
阿黑聽不懂花貓的叫聲含義,不過可以從關客那裡得到答案,於是他盯着關客的臉看。
“你可以進來了。”關客說道。
阿黑的尾巴搖擺了兩下,跳進了屋子裡。
……
牀上的女子一直都在沉睡。關客既不知道對方的姓名,也不知道對方的來歷,所以他對她的一切都比較好奇。關客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奇能異士,他以前從來不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奇異人士。如果李老大說得是真的話,這個藍衣女子很有可能就是一位擁有超越自然法則能力的異能者,而且她的能力,多半是“治癒”類別的。
他在沉睡中,所感應到的那抹純淨的白,應該就是藍衣女子救活自己的關鍵所在。
日光將盡,黑夜將臨的時候,藍衣女子醒了過來。
她叫雪兒,名字很簡單,有許許多多的人與之重名。她的名字也很特別,因爲名字的前面並沒有姓氏。自她有記憶起,遇見的人和動物,全部叫她雪兒,所以她的名字就是雪兒。
雪兒睜開了眼睛,沒有立即起身,而是看了一眼窗外昏黃的天色。一條深淺不一的橘黃色光帶,給地平線的邊緣鑲了一條邊兒。她喜歡這樣的景色。在她二十多年的世界中,只有黑暗時時陪伴着她。當她逃出基地的時候,看到廣闊遼遠的天空,忍不住就要爲之吶喊。每一次看到黃昏的景象,她都要忍不住讚歎大自然的美麗,這一次也絲毫不例外。
因爲在急救車上,雪兒的能力用的過度了些,所以她需要相當長一段時間的沉睡。但是人是離不開食物和水的,所以每當傍晚黃昏時,雪兒都會醒來,做一些小的菜餚,來填飽肚子。
她看着絢爛的天邊漸漸暗淡下去,方纔起身,準備尋找食材。花貓跟在他的腳邊,寸步不離。
“你好,我叫關客。謝謝你救了我。”關客與雪兒相見的時候,兩個人的臉上都沒有吃驚的神色。關客是早已知曉家裡多了一個人,雪兒是早已知曉房間的主人會回來的。
雪兒就好像在自己家一樣,睏倦的打了個哈欠,說了句“不客氣”,就開始自顧自忙碌去了。
“我還不知道怎麼叫你呢?”關客追着雪兒問道。
“叫我雪兒好了,他們都這樣叫我。”
“你真的是一位異能者嗎?”
“異能者?我不知道啊。”雪兒很是困惑,似乎並不明白那代表着什麼。她從冰箱裡取出最後一些蔬菜水果,然後在廚房間點火煮飯,忙忙碌碌的過了大約一刻鐘的時間,飯菜便已做好了。
雪兒做的飯菜不多也不少,正好夠她一個人吃完。儘管吃飯的時候,旁邊有一個人在看着你,雪兒也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而且她也並沒有想邀請別人一起吃飯的意思。她吃完之後,便自顧自收拾碗筷,在將碗碟沖洗得潔白如初時,便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向着關客的那張大牀走了過去。
很快,屋裡就沒了動靜。
關客走到臥室門口,發現雪兒還是保持着先前的姿勢,熟睡着,似乎從來沒有起身過。那隻花貓也爬上了牀,守候在雪兒的身旁。
“真是不把自己當外人呀!”關客看着沉睡中的女子,輕輕搖了搖頭。
接下來的數天時間內,雪兒的大部分時間都在沉睡,只有在黃昏的時候,纔會醒來一次,吃一點食物。關客隱隱覺得,她之所以如此嗜睡,多半是因爲救了自己的緣故。
關客到菜市場上採買物品,把冰箱塞得滿滿的,以防雪兒一覺醒來,發現冰箱裡空空如也。黃昏時分,如果關客在家的話,他就會提前做一碟小菜,讓雪兒不必自己動手做飯。
晚間的時候,關客自然睡不成自己的大牀了。花貓的那兩隻黃色眼珠,在黑暗中變得更加炯炯有神,更加犀利無比,它蹲在雪兒的一側,就像是她的守護神。關客相信,只要自己踏進臥室一步,花貓都會迅速站起身來,用嘶嘶的低吼聲對自己發出警告。
所以,雖然關客的心底深處,有一絲與美人同眠的想法掠過,但也只是想想。他還是隻能睡客廳的沙發。
七月一日,是新的一月的開始,是舊的一月的徹底終結。關客站在臥室門口,看着牀上被陽光灑滿的身影,心中平靜安詳。
雪兒還是如同前日那樣躺着,由於呼吸的緣故,身體微微起伏着。
關客不敢進屋,只是站在臥室門口,遙遙地看着雪兒的側影。他發現她的面容雖然毫不起眼,但是鼻子還是比較高,明顯有着一絲異國的血統。她的氣色雖然還是很差,但已經比昨日好了很多,看來長久的睡眠確是能恢復她的體力。
新的一月的第一天,是紅崗幫例行聚會的日子,而在七月一號這一天,李宏李老爺子,將會宣佈關客成爲輝煌大酒店的董事長。如果衆人沒有異議,自然最好,但是恐怕是不可能的。事與願違,事與願違,你所期望的事情可能長長都會走向相反的方向。
關客已經打算好了,如果情況有一丁點兒的變故,他就準備逃跑。他是很惜命的,尤其是自己的生命。
坐出租車來到輝煌大酒店的時候,還沒有多少人到來。通常只有到了晚上的時候,幫衆們纔會陸陸續續的趕來。在今天晚上的重大聚會之前,李宏邀集了紅崗幫所有的實權人物,先來到輝煌大酒店,商量商量一下事情。
走到樓梯口的時候,就看見了很多陌生的面孔。有一些是剛從外地趕回來的領頭人物,而更多的則是久居不出,卻又掌握實權的老傢伙。他們互相攀談着,面容可親,笑容可掬,似乎關係不錯的樣子,但又有誰能夠真正知道,他們的心底到底在想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