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森手上拿的望遠鏡是最新出產的設備,它的宣傳標語是,視線所及,無所遁形。多多少少有些說大話的成分,因爲他現在就看不到十公里外的景象。
當然,樹木茂密,不利於觀測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這望遠鏡的品質確實有些次。外觀看起來雖很新潮,觸摸手感也不錯,但仍無法掩蓋它的缺點,有些捨本逐末了。
千米之外,從望遠鏡裡看到的景物就有些模糊了,更遑論十公里外了。難怪他向望遠鏡的生產商要一個望遠鏡,他們的表情像吃了大便一樣。
他們把他們的產品誇得天花亂墜,結果卻猶猶豫豫地不願意送給伊森一臺。現在他明白了,之所以誇得天花亂墜,是在表明自家的企業非常努力,並非停滯不前。之所以不願送望遠鏡,那是怕伊森發現產品的質量堪憂,要是伊森在給老頭子打個小報告,自家的生產商就只有等着倒閉的份了。
伊森對於這種小作坊是看不上的,也不屑拆穿他們的小把戲。落博爾特自有一套優勝劣汰的機制,他們撐不了多久的。
林子裡靜悄悄的,好像自古以來就是這麼安靜。然而不久前,伊森還聽到過巨大的槍響。那動靜和炮彈發射的動靜一樣,感覺地面都在抖動。他用望遠鏡看了看,卻什麼也沒發現,只能看到幾道人影鬼鬼祟祟地往後跑。
伊森把望遠鏡放了下來,手指不斷敲擊着望遠鏡鏡筒的一側。這是他很早就養成的習慣,那時剛看完一場電影,那裡面的男主人公就喜歡這麼做。伊森覺得很不錯,看上去很帥氣,食指敲打桌子邊緣的動作有着藝術般的美感,於是他就學了下來。
伊森臉露微笑,把望遠鏡遞給身後的一名見習官。很多人私底下都把他的見習官稱爲欒寵,伊森是知道的。這些人都是渣滓,蛀蟲,根本不知道優雅爲何物,只會將他們齷齪的思想強加在他們得不到的東西上。他從來不去澄清,因爲如果澄清,那就是在向渣滓低頭,自己也就輪爲了渣滓。
伊森也不喜歡別人叫他的寶貝們爲助理。多庸俗的一個詞,滿大街都是,他更願意稱他的寶貝們爲藝術品。藝術品之所以爲藝術品,那是因爲他們有着獨一無二的美。助理這樣普遍使用的詞彙,怎麼能夠使用在他們身上?
所以伊森讓所有人稱他們爲見習官,昭示着他們的與衆不同。
最近老人家的態度變了,有些不可捉摸。老人三番五次地提到,讓他少收集些“藝術品”。這些話很像是一種忠告。
內部流言四起,許多人認爲伊森已經失勢,老人不在信任他了。在很多次會議上,伊森曾被老人當中點名批評,說他生活不夠檢點,不知道愛惜名譽。
但又有誰沒被他點名批評過呢,老人家總是能在雞蛋裡頭挑骨頭,這是他的性格,他就喜歡呵斥他的下屬,誰也沒辦法。伊森不會因爲被罵了幾次,就認爲老人已不在信任自己了,正相反,他責罵自己反而是一種信任的表現。
伊森收斂了許多,至少不會在大庭廣衆之下,做一些“輕佻”的動作。儘管伊森並不認爲那是輕佻,而是對藝術品的欣賞。
此次外出執行任務,也是老人家相信自己的一種證明。
人的年紀大了,就會怕死。老人雖執掌着全球第一大商業帝國,但面對越來越大的歲數,也是無可奈何。伊森看得出來,他不想死。長生不死是老人家心裡的頭等大事,他把這麼重要的事交給自己,不正說明了對自己的信賴嗎?
出發時,老人家一再地囑咐:“要穩。”所以伊森寧可一步步地推進,也不願急躁地貿進。
異能者的能力多種多樣,誰也不知道那個叫關客的年輕人會有怎樣的能力。實驗體能夠多次逃跑,全賴這個年輕人。他身上始終有層看不透的迷霧,伊森至今也不明白,他是怎麼能帶着實驗體逃跑那麼久的。
在慢慢推進的過程中,伊森沒有閒着。從此往北,他佈下了天羅地網,實驗體沒可能逃得掉的,她的被抓只是時間問題。
伊森不認爲自己是個很殘忍的人,他覺得自己很善良。落博爾特發佈的懸賞令依然有效,只要誰第一個拿下實驗體,誰就是未來十年內可能的新的議員。
老人家說,落博爾特從來不是一個人的,很多事都需要大傢伙來共同決定。大家紛紛點頭贊同,聯邦制度就在落博爾特內部推行開來。
雖然老人家總是在投票的時候說,落博爾特允許有不同的聲音,所有的議員都可以自由的表達觀點,但絕大多數的票選結果都是出乎意料的一致。
老人家對一面倒的票選結果不發表看法。大多數的選擇就是最正確的選擇,這是老人曾經說過的。
伊森覺得自己似乎想得遠了。沒辦法,商業帝國內的聯邦制度總是那麼有趣,他總會不由自主地想到這。被叫過來的人還在面前待着呢,總不能讓他一直站着。
和膽小如鼠的人打交道,首先需要讓他放下戒備心,這樣才能從他的口中得到有用的信息。伊森很擅長這一點,他微笑着問:
“前面發生了什麼事?”
斯托伯站得腿腳發麻,肌肉發酸,彎下的腰快要直不起來了。他原以爲紅夾克大人垂下了手臂,問話就會開始,沒想到大人只是換了個姿勢思考,害得他站了老半天。
斯托伯雙膝一軟,差點要給他跪下。他心想,您老可算是說話了。
不等仔細詢問,斯托伯就把前面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講了出來。
“你是說喬治開槍的時候,腦袋突然炸開來了?”
“是的。”
這的確是匪夷所思的事。
“是不是有人也在瞄着他?”
斯托伯立刻否定:“不可能。仿真人的彈藥用的差不多了,而且我沒看到那邊有火光。喬治隱藏得很好,在沒有殺掉目標之前,他也不會隨便暴.露位置。我敢肯定,他們甚至不知道有喬治這個人。”
“喬治的腦袋總不能無緣無故地爆開。”
斯托伯很想說,就是無緣無故爆開的,不過紅夾克大人不會相信的,那麼只好順着他的話說了:
“大人說的是。”他囁嚅了一下嘴脣。
伊森知道他還有話想說,便鼓勵道:“別叫我大人,我只是公司裡的一名職員,你叫我伊森就好了。你是不是還想說什麼?”
斯托伯可不敢直呼他的名字,想了想,便說:“伊森先生,我猜呀,目標人物的身邊可能會有殺人於無形的異能者,我們還沒有搞明白他是怎麼辦到的,但一旦搞清楚了,就好辦了...”
伊森很認真的聽着,心裡面卻並不同意他的看法。實驗體身邊的異能者他都瞭若指掌,自己的臨時帳篷裡,堆的都是他們的資料。他們的生平,習慣,能力,他都一清二楚。興許他們本人都不如伊森瞭解他們。
而那個年輕人,雖不知道他的具體能力,但伊森懷疑他大概率上有着精神方面的異能,像這樣無聲無息爆.頭於千里之外的本事恐怕沒有。
斯托伯後面的話他沒有聽,也沒有聽的必要。摸不準的東西還是需要去嘗試。
“你叫什麼名字?”伊森微笑着問。
“斯托伯,大人。”
“說過了,別叫我大人。這都什麼年代了,還大人大人的叫。”
斯托伯訕笑了兩聲:“叫我們老大叫習慣了,改不了口。”
“叫我伊森就好。”
“是的,伊森先生。”
“你想不想成爲我手底下的一員?”
斯托伯聞言一驚。他悄悄的向紅夾克大人後邊望了一眼。大人的手下都是帥哥美女,難不成大人整天吃慣了美食,想要改改胃口?
他只稍稍猶豫了一下,就準備答應下來。紅夾克大人的愛好雖然很特別,對待手下人卻是沒什麼說的。跟着他總比整天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強,而且..說不定還能和大人的某位見習官打個火熱。
伊森一看斯托伯的臉色,就知道他想的是什麼。伊森打斷了斯托伯的胡思亂想:
“我不是想讓你做我的見習官。我很忙,每一天都有一大堆的事需要處理。我需要一個跑腿的人,幫忙兩邊來回傳消息。”
斯托伯一聽,就知道這是個肥差。只要在外面,他本人就代表着紅夾克大人,誰不巴結他呀!
他的眼睛放着光,狐假虎威的日子似乎唾手可得。但是他馬上收斂起來。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就連三歲的孩童都懂得這個道理。
“大人需要我做些什麼?”
伊森沒有再次糾正斯托伯的稱呼問題,他對斯托伯的聰明勁有些欣賞。如果斯托伯真能活着回來的話,或許他真的會考慮給一份差事。
“去看看那個能殺人於無形的傢伙是誰。”
伊森同樣沒有糾正斯托伯的猜測,有些信息不必要和他人一塊兒分享。
斯托伯的腿肚子重新打起了顫。像他這樣聰明的人,怎麼會不明白紅夾克大人的用意?自己死或不死,於大人來說是無所謂的。能探清情形最好,探不清也沒關係。反正有大把的人候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