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語出現得很突然,離開得也很突然。關客看到她拎着一個箱子,匆匆放進了後備箱裡。如此短的時間內,收拾不了多少東西。那行禮箱裡,多半沒有幾件衣服,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後來黛說,新語的臥室衣櫃裡,還是滿滿當當的衣服。沒帶走的原因,大概是留給別人穿的吧。
齊青的家世顯赫,又一心一意地撲在新語的身上,對新語來說,也是不錯的伴侶。關客看得出,新語在他的身上還是有一些情誼的。再次祝她幸福吧。
南方的槍聲有時會突然地近,猝然一下傳來,但很快就沒有了,應該是被高峰的小隊消滅掉了。關客雖沒有正面觀察過新語帶來的傭兵,但就從感知上來說,身手方面應該不比異能特警隊的弱,甚至還要更厲害一些。在國際上混的傭兵,多少有些生死搏殺的狠勁,敢於以命換命,在這些方面上,訓練有素的士兵就比不上了。
關客暫時沒有見到高隊長,想來他應該在後邊狙擊追兵,沒有餘暇與他見面。能領帶這麼一支高武力的傭兵隊伍,應該也是一個厲害角色。
傭兵們能留下兩天,關客已經很感激了。他們不可能在一個地方呆得太久。洗澡時被窺探的感覺絕對不是假的,那種視線落在肌膚上的感覺不會錯。關客想起了那個遠在深空中的黑點,那是什麼呢?能夠飛行的小型偵察裝備?但不管如何,像這類高科技的新型產品,大多出自落博爾特。也就是說他們的落腳地點已經被偵察到了,並傳了回去。
關客不知道這種裝備是否能夠通過無線電波傳遞信息,只能猜測它必須返航才能帶回消息,這樣的話需要花費一定的時間,雪兒就可以安靜的多休息一會兒了。如果這種偵測裝備能夠即時通訊,那麼在它探知到目標的同時,在遠方遙控的敵人就已經知道了他們的位置。雖然下達命令,調動軍隊需要一定的時間,但還是會比偵測裝備返航快很多。
不論是哪種情況,雪兒都必須要休息。只有身體保持健康,才能讓大腦保持高速運轉。雪兒是領隊的核心,她必須要有一個清晰的思維。
如果敵人追得太近,他相信這幫傭兵一定會第一時間過來報告。新語不會找一幫信譽很差的傭兵作幫手,而且一支國際傭兵隊,也會注重名聲,否則的話就沒有生意可接了。
關客現在所想的是,我們的最終目標應該是哪裡?M國已經是落博爾特勢力覆蓋的最邊緣之處,即使如此,還有殺手在這片土地上活躍,還有實驗基地在秘密的運行。還能往哪裡逃呢,總不能回到亞洲,去落博爾特的老巢吧。人們常說燈下黑,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可關客相信,如果他真帶着雪兒坐飛機或者輪船或者任何的交通工具返回亞洲,落地的剎那就會有人把他們帶走。
這個問題已經困擾了很久。東躲西藏始終不是個辦法,那意味着自己始終是個老鼠,始終是被戲耍的地位。尋求別人的庇護也是一個方法,但就算庇護者位高權重,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在落博爾特面前的分量;即使有人真的願意這樣做,關客也會懷疑他的動機,因爲他很有可能會是下一個馬龍。把自身的安全放在別人的手中,實在是不明智的做法。不管這個“別人”是多麼可以信任,在巨大的壓力和誘惑下,也會輕易地背叛。
那就無處可逃了。再往北方就是大海。即使他們僥倖穿過了大海,跑到了北極,想要過一種世外桃源般的生活,也是不可能--那裡早已被落博爾特的科研考察團佔領。整個地球都是這個超級商業帝國的天下,還能去哪裡?就算坐着飛船逃跑,那飛船的標識恐怕也是落博爾特。關客曾經看到過一份報告,那是翻譯軟件翻譯成華文的,所以他能看得懂。落博爾特曾經在一個月內發射過上百顆人造衛星,接近十艘飛船,數十枚用來探索宇宙其他行星的探測器...環繞地球的人造衛星,超過半數都是落博爾特的。即使飛離了地球,也依然在落博爾特的掌控中。花木清的說法是對的,落博爾特還沒有動真格的,如果真的下了決心,雪兒分分鐘就被抓到了。
無處可逃。關客把這個詞重複了一遍。也許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他的嘴巴也在無意識地說這個詞。依靠不了別人,那就只能依靠自己了。要想對抗全球第一大勢力,那自己也需要成爲一方勢力。肯定不能像落博爾特那麼恐怖,但也要有能動搖對方根基的實力,這樣纔有談判的資本。
中午時分,關客見到了高峰。那是一個典型的充滿歐氏雄風的男人,腆着肚子,滿嘴的絡腮鬍子,長髮蓬鬆地覆在兩側,把耳朵都遮了起來。很顯然,高峰只是他的華文名。
關客和他一人端着一碗飯,來到後面的一座小山頭上,蹲下來向着南方望着。土地泥濘,兩個人都穿着膠鞋。
有兩位資本家供着,伙食自然不會差。高峰的那碗咖喱飯黃橙橙的,米飯混合着肉汁,肉塊,香味飄了過來,很能引起人的食慾。不過關客總是會想到人類的排泄物上去,尤其是在高峰一大口一大口地吞嚥着米飯的時候。
關客悄然與他拉開了一點距離,稍稍偏過身體,不看向對方碗裡那黃橙橙的米粒。他自己碗裡的則是青椒,肉絲混合着米飯,吃下一口,又辣又有肉香,嚥下去的時候還有些許餘味。
兩個人邊吃邊看着南面。黑黝黝的樹木林立,因爲被雨水洗過,那種黑色愈發醒目,簡直比墨還要黑。視線被這些樹木遮擋住了,看不到較遠的地方。
“我一直都很好奇,你們怎麼招惹到這麼多人?”流利的華語。
新語徵召了這批國際傭兵,明確告訴了他們任務內容,卻沒有說爲什麼要這樣做。高峰也知道客戶都是有隱私的,這一問也是隨口一說,純粹是好奇發問,關客不回答也沒有關係。就在他以爲這個華國男子不會回答的時候,關客開口了。
“因爲我們身上有非常非常重要的東西,搶到以後獻給原來的主人,便能得到富可敵國的財產。”
關客很久沒有吃到這麼好吃的飯菜,說話的時候還在咀嚼着,所以有些口齒不清。
高峰半信半疑。關客說得輕描淡寫,無論如何也讓人相信不起來。他是知道這趟任務有多危險的。被他們阻截住的都是些小魚蝦,沒有多大的能力。那裡面有個很厲害的狙擊手,他應該有着眼睛方面的異能,狙殺人非常地準,千米之內無有不中。他的好些夥伴都是死在此人的狙下。高風險帶來高報酬,但高峰現在動搖了,如果命都沒有了,要那麼大的酬勞也沒法享受。
“新女士和你說過了吧,我們最多隻能呆兩天。”高峰決定有話直說。他知道華國人說話總是七拐八拐,但他學不來,只好有什麼說什麼了。
關客點了點頭,“到了明天夜裡十二點,你們就可以撤了。”
高峰沒想到這個華國男子這麼好說話。通常遇到如此危險的事,不都是哭着喊着求他們留下來幫忙麼?高峰側頭看了他一眼。
“不必懷疑,我們華國人言而有信,明天你們就可以走了。況且,你們這麼多人,想走的話隨時都可以走,沒人可以攔住你們,還擔心什麼呢?”
高峰稀里嘩啦地把碗裡的飯扒完,說道:“很少見到你這樣的人。”
“哦,很特殊麼?”
“那麼多人追殺過來,你怎麼不害怕?”
與高峰的吃相完全不同,關客慢慢咀嚼着每一粒米,感受到澱粉的甜味後才嚥下去,所以他的碗裡還有大半碗米飯。
“怕也沒有用啊。”
關客吃得慢條斯理,像個女人,這一點高峰不敢恭維,倒是和他從容不迫的風度有些不符。
高峰想了想,欲說不說的樣子。他對關客很有好感,最後還是說了,“現在跳出來的都是些沒有本事的傢伙,真正厲害的人物還沒有動手。那個狙擊手算是高手中的一員了,我的兄弟們大半都折損在他的手裡。從我的經驗來看,像狙擊手那樣的傢伙應該還有幾個,只是暫時沒有動手,似乎正在觀望。如果他們也都出手的話,我兄弟們的防線很快就苯不住了。說這些不是爲了表明任務有多麼的困難,不是想向你邀功,而是告訴你實際情況。如果能夠早早離開的話,還是早點離開吧。”
關客一拍高峰的背,說道:“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暫時不能走,我們有病人需要休息。不是什麼大病,睡一覺就好了,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高峰已經提了個醒,見他如此,也就不在多說。他站起身,“那好吧,我會遵守約定的。”
關客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提醒他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