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向竹阮君作揖道:“非不自量力,得罪先生了。”
竹阮君道:“你護主心切,我可以理解。”
秦非不由低下頭。
竹阮君道:“你的妹妹很了不起。她暗自調息運功,周遭那幾個盯着她的武士卻沒有一個有所察覺。我在她這個年紀時,連她一半都及不上。而且從她的步伐舉止看來,她的劍術恐怕比心法內力還要高明。縱然是我,也不是她的對手。”
秦非目瞪口呆,道:“您居然……”
竹阮君道:“我雖是後來者,畢竟也是青龍山的掌門。這些眼力都沒有,還怎麼當家?”
秦非見她冷豔脫俗,又如此驚才絕豔,心裡更加不忍,道:“先生如此高才,卻要委身於韋鬆君那等齷齪小人,難道不屈嗎?”
竹阮君沒有答話,道:“我到了韋府後,你們就立即索要《礦錄》,不要有絲毫的妥協。”
秦非道:“遵命。”
韋鬆君得知竹阮君來了,大喜過望,換上禮服便出門相迎。
竹阮君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道:“按青龍山規矩,門主只能娶親,不能下嫁入贅。”
韋鬆君立即道:“沒有問題!以後我就是青龍山的倒插門女婿,你則是婺城和韋家的主人。”
竹阮君道:“婚禮七日後舉行。此間,所有人都不可食葷,更不可殺生。”
韋鬆君道:“沒有問題。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竹阮君道:“這幾天我不想見到你。你也別廢心思在我身邊派人頂梢。我雖不殺生,但會傷人。”
韋鬆君老臉一紅,底氣全無,道:“自然不會……”
秦非趁機道:“韋先生抱得美人歸真是可喜可賀!秦某在此討樣東西,沾沾喜氣可好?”
韋鬆君還沒說話,竹阮君卻已經道:“可以。”看了一眼韋鬆君。
韋鬆君也只好點頭,道:“什麼東西?”
秦非道:“《礦錄》。”
韋鬆君道:“此書畢竟是韋家的傳世至寶,借給先生看看倒是可以,若是贈送的話,未免……”
竹阮君道:“你說我是韋家家主可還算話?”
韋鬆君只得道:“當然算話。”
竹阮君道:“家主要贈禮給貴賓,你有何資格干涉?”
韋鬆君的表情活像吞了蒼蠅。
竹阮君向韋鬆君道:“你把《礦錄》給秦先生取來,別拖拖拉拉的。”
韋鬆君只得照辦。
竹阮君向秦柔道:“你這幾天就跟着我,好嗎?”
韋鬆君立即調頭。
竹阮君道:“怎麼?你不信任我?”
韋鬆君道:“這,這怎麼會?”
竹阮君道:“好吧!我准許你也派幾個婢女過來。不過在我指導秦姑娘練功時,其他人不許在旁邊。”
韋鬆君想了想,心道:“聞說秦柔雖武藝高強,卻與世無爭,毫無心計。留她在阿竹身邊想必也不會有事。只要把秦非他們與阿竹隔開就可。”欣然答應了。
秦非等人被安排在韋府西面的一間院子裡,在客棧的杜若、若邪也被帶了過來。竹阮君與秦柔住進了韋府正中方位的宅院,竹阮君所帶婢女、弟子也被另行安排了住處,只留下一個叫青葉的貼身婢女。韋鬆君則派去了三名侍女。
竹阮君和秦柔整日也不出院子,除了到院子的花圃邊閒坐,就是把婢女全部遣出,兩人待在屋子裡練習內功。韋鬆君忍不住疑心,便派了幾個身手利索的手下以打掃庭院爲名,伺機監視,結果一個不落地昏迷不醒地被扔到了院門口,醒來一問,均是一問三不知,莫說竹阮君和秦柔的動向,連自己怎麼被打昏的都沒印象。
韋鬆君仍不死心,隔了兩天又派人監視。可這一次,所有人直接被扔到了韋鬆君的寢室門口,還折斷了一隻手。唯一相同的是,到底是如何被襲的,沒有一個人說得上來。
韋鬆君大駭,再也不敢輕舉妄動。
秦非雖心中焦急,但因顧及項重華,只能乖乖待在韋府,整日看書下棋。荊草和杜若則想着法子折騰、搗亂,嚇得韋府的下人對兩人避之不及。
若邪雖因擔憂項重華略顯憔悴,依然在待人接物上滴水不漏,獲得韋府上下交口稱讚。本就不喜歡若邪的杜若因此更是對心生她厭惡,不是當面爲難,就是在秦非面前大罵。
秦非苦笑道:“我就不明白,你怎麼就那麼容不得若邪。人家見到你可是恭恭敬敬的,你卻連個好臉色都不給。”
杜若道:“哎呦呦!我爲難她,你心疼了是吧?那你跟她過去啊!”說着一個枕頭砸了過去。
秦非險險躲開,走過去賠笑道:“你看你,我不就說一句,何必發這麼大火?”
杜若戳着他腦袋道:“夫君都被別人捉住了,卻對人家笑臉相迎,你們還誇她有氣度!那有一天你要是被別人逮住了,我是不是應該直接對人家以身相許啊!”
秦非捉住她的手,道:“好好好!我錯了,還不行嗎?”
杜若哼了一聲,往榻上重重一坐,道:“我越看越覺得那個若邪有問題。”
秦非道:“她再怎麼也不過是一個姬妾,能有什麼問題?”
杜若道:“你有沒有想過,上次在萬樂城騎射大會上,究竟是誰給孟焱通風報信,說有外人入了會場?”
秦非道:“孟焱一向謹慎。騎射大會那麼大的場面,她定有安排親信盯梢。通過親信回報,發現我們是外人也很正常。你想的太多了。”
杜若道:“恐怕沒有那麼簡單。我一開始其實也沒注意這件事,但後來和孟焱的婢女閒聊時才得知,孟焱對騎射大會向來好不關心。那次得知你們混入賽場,是因爲有個婢女撿到了檢舉你們的便條。”
秦非蹙眉不語。
杜若接着道:“還有,你們被魏起設計擒拿的那天,本來該陪同項重華入府的並不是秦柔,而是身爲姬妾的若邪。她卻'恰好'得了風寒。這難道也是巧合?”
秦非道:“就算真是巧合也是可能的。”
杜若道:“那這次李慕梅被擒的事情也是巧合嗎?韋鬆君即使知道李慕梅到了婺城,李慕梅的易容術那麼好,他又是怎麼輕易地看出誰是李慕梅假扮的?我們住的客棧,全天都有孫哲和荊草負責探查周遭動靜,韋鬆君根本沒機會打探到我們內部的消息。除了有內奸,還會是什麼!”
秦非道:“但你也不能一口咬定若邪就是內奸。而且,韋鬆君也可能是猜出李慕梅的身份的。重華那天沒有選擇荊草或孫哲護駕,而是帶了一個不起眼的侍衛,這點的確會讓人起疑心。”
杜若叫道:“你分明就是替她詭辯!我看你是色迷心竅了!”
秦非嘆道:“阿若,你的確很聰明,但是有些事情,不像你想的那麼簡單。你好好休息,好好養胎,其他的事不需要管。”言畢走出房間。
杜若氣得一個枕頭又砸了過去。
秦非出了門,沒走幾步便看到一縷青煙從院子西邊的角落裡徐徐升起,忙跑去一看,只見牆角竟生了一堆火,荊草正蹲在井口旁邊洗剝,地上全是羽毛和血。
秦非大敢頭疼,忙踢滅了火堆。
荊草拎着一隻剝了一半的鷂鷹跳了過去,叫道:“我好不容易生着的火,你怎麼說滅就滅了?”
秦非道:“我的荊草爺啊!人家這兩天可是要齋戒吃素的,你就算要偷吃也該有點遮攔吧!大白天的,又是生火,又是洗剝,你是怕人不知道嗎?”
荊草不屑道:“那個韋老頭算什麼東西!我荊草自從記事起就離不了葷腥,憑什麼他說吃素就吃素!”
秦非嘆道:“韋鬆君雖的確不是玩意兒,但儲君可還在他手裡。我們忍氣吞聲,也不過是幾天,你就委屈委屈吧!”
荊草道:“好了,好了!我不生火了還不行?”
秦非笑道:“這就對了。出去以後,我請你去雍都最好的館子大吃一頓,好不好?現在趕緊把這隻鷂鷹埋了吧。鷂鷹在陳國一代,可是備受尊崇的聖鳥,要是韋府的人看到你把人家的聖鳥吃了,可了不得!”
荊草盤腿往地上一坐,道:“誰管他聖鳥不聖鳥!現在不能生火,我就等到晚上,偷偷拿到廚房煮了!”說完就繼續洗剝,一刀子拉開了鳥腹。
秦非叫道:“我的祖宗啊,你去屋子裡折騰好不好!這大白天的,要是被韋府的人撞見了可怎麼解釋?”
荊草忽然“咦”了一聲,從血淋淋的鳥腹裡,取出一大塊布團,道:“這是什麼東西?”
秦非湊過去,仔細看了半天,道:“這似乎是油布。你把它洗乾淨看一看。”
荊草將硬物浸在水桶裡,使勁兒涮了涮。血污蕩盡,露出黑色底色和紅色的花紋,竟是一個布袋。
秦非慫然一驚,搶過布袋拆了開來。
荊草叫道:“這裡面怎麼會有一封信?”
秦非的臉色越來越濃重。他將信一團,塞入袖子裡,對荊草道:“這隻鷂鷹是在哪裡捉的?”
荊草支吾道:“在,在院子裡。”
秦非緊緊盯着他,喝道:“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