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百草、孫百草......”鶴先生將這個名字放在嘴邊呢喃幾遍，心中卻想到：沈懷玉，枉你孤傲一世，竟栽在這般小人的手裡。
隨後，她看向沈修白：“你父親的事我們已經聊完了，現在該說說你的事了。”
“我的事？”沈修白有些疑惑。
鶴先生冷冷說道，“快說，你這一身魔功從何而來？”
沈修白眉頭一皺：“我爲何要告訴你？”這女人一直對父親出言不遜，沈修白實在對她沒有好感。
“你父親讓你帶着劍來找我，那便是託我照顧你。”鶴先生的語氣依舊冷淡，“你若不願遵從他的意思，我也不強求。”
“你——”沈修白被這女人氣得咬牙切齒，卻又毫無辦法，“ 好，我告訴你就是。”
他從自己跳崖之時開始說起，但關於老人的部分，他都避而不談，只是說這些武功都是在跳崖之後，體內多了一股陰寒真氣，而武學都是從夢中習得。
雖然這番話聽上去無比荒誕，但鶴先生只是靜靜聽着，既不打岔，也不詢問細節。
末了，沈修白一直說到：“我找了一批北夷人，由他們送我到崑崙後，由一位道人接引，找到了此處。接下來的事，你都知道了。”此處，他將魚先生的名字隱去，也算是爲他省了一樁麻煩。
靜靜聽沈修白說完後，鶴先生開口說道：“看來這一路上，你體內的陰寒真氣幫了你不少忙。”
沈修白無法否認這一點。若非老人與他的陰寒真氣相助，沈修白早已死了無數回了。
“你只用了一個多月，修爲已到如此地步，就連崑崙山的兩名守山道人也敵不過你，一定很驕傲吧？”鶴先生忽然問道。
沈修白被她說中心中所想，一時又無話可說。
“但你可曾知道，一門功法能夠速成到如此地步，爲何天下人不趨之若鶩，反而稱其爲邪功呢？”鶴先生又問道。
沈修白半生抱病在牀，對江湖武功所知甚少，這個問題他也答不上來。
“你用手按臍下三寸丹田所在，是否隱隱作痛？”
沈修白按照鶴先生所言，伸手摸索過去，一按之下，果然渾身刺痛。
“這是怎麼回事？”沈修白茫然問道，他從小便患過各種疾病，但還是第一次出現這種症狀。而且鶴先生也不曾爲自己號脈過，爲何能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
“你所修煉的九獄真氣，與尋常內功截然相反，除練時一日千里，令修煉者廢寢忘食。憑藉這一點，數十年前，魔教也曾稱霸九州。”鶴先生緩緩道來，“不過尋常內功初時進境雖慢，身體卻越練越強，越練越穩，而魔教邪功卻會反噬自身！”
沈修白從未聽老人提起過這些，不由得聽得呆了。
“起初，反噬之力稍小，意志堅定者尚可以忍受。但到了後來，唯有一個方法可以暫緩反噬帶來的鑽心之痛。”鶴先生說道。
“什麼方法？”沈修白下意識問。
“飲人血。”鶴先生淡淡說道。
沈修白的心頭卻重重一跳：“你怎麼會知道這麼多？”
“當年崑崙與魔教勢不兩立，我師父，還有無數師叔伯，都是死在魔教之人手中。我怎麼可能不清楚魔教的那些伎倆？”即使已經過去多年，提及舊事之時，鶴先生那張冰冷的臉上仍會閃過仇恨的怒火。
“不論你的魔功從何而來，此時都該適可而止。否則將來墜入魔道，必將萬劫不復。”鶴先生看着沈修白。
墜入魔道，萬劫不復？
沈修白忽然想起算命先生給自己批言，難道那魔功正是將自己引入命運的開始？想到這裡，沈修白不禁嚇出一身冷汗。
現在回頭看來，沈修白這才發現，父親已經竭盡全力，爲自己鋪出了一條反抗命運的道路。
現在，輪到沈修白做出抉擇的時候了。
“你拜我爲師，”鶴先生泠然說道，“我傳授你崑崙正法，雖不能一步登天，但以你的天賦，只要持之以恆，將來定能成有一番作爲。”
雖然很討厭眼前這個冷冰冰的女人，但沈修白無法辜負父親的良苦用心。
沈修白向鶴先生跪下一拜：“師父在上，弟子沈修白願拜您爲師！”
鶴先生欣然一笑。
在她的眼中，年輕和沈修白和另一個形象漸漸重合了。
父親的實名已經完成，沈修白也拜入正道之首的崑崙門下。在狂風驟雨之後，一切都在向着更好的方向前進。
但真是如此嗎？
老人蟄伏在沈修白的身體之內，只言不發，因爲他甚至，命運是不可逆轉的。
將來，總會出現一個契機，將沈修白引回自己的“道”上。
只是現在的沈修白，對那個未來還一無所知。
“你既然拜我爲師，以後便不能以俗名相稱，我先爲你想個道號。”鶴先生說道。
“我可以不要貓先生、狗先生這種名字！”沈修白連忙說道。
“你想得倒美。”鶴先生白了他一眼，“不過你將來若能好好表現，爲崑崙立下幾件大功，我倒是可以考慮把鶴之名傳給你。”
如果這番話對其他弟子說，只怕那人一定感激涕零，當場發誓要爲崑崙賣命。
但沈修白卻不停搖頭：“好好的人名我不要，幹嘛要去當一隻鳥？”
“你——”鶴先生的臉色本就白如寒冰，這時被沈修白一氣，頓時更加沒有血色。
沈修白見鶴先生髮怒，心中也就痛快了一些。
這時，鶴先生忽然起身。
“你不要出聲。”鶴先生緊張地說道。
沈修白本想問發生了什麼，反應過來後捂住了嘴。
這時，沈修白耳朵一動，聽到了一陣腳步聲。
那腳步聲轉眼間便接近了許多。
有一羣人以極快的速度，正在趕來這裡。
“你快藏起來。”鶴先生連忙說道。
哐——
竹屋的門被推開。
鶴先生臉色一變，往前走出兩步，將沈修白護在身後。
只見門口站着一個身着白袍白鬚的老人，老人身後，還有數個白衣道人，而沈修白先前見過的魚先生也在其列。
“掌門師兄，你今天怎麼有空光臨寒舍？”鶴先生朗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