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雖然表現得不急不慢,其實心裡哪有不着急的!
剛剛親政,就趕上山東決堤和饑民生變這麼大的事,處理不好,就會有圖謀不軌的人藉機鬧事。
當年的陳勝和吳廣,不就這麼把強大的秦朝都給鬧趴下了麼。
他穿上褲子和鞋子就往外疾走!
身後的阿珠和小倩急忙趕上來,又是擦臉又是扣衣服的好一陣忙乎,終於在吃早膳的路上把皇帝衣裝給收拾利索了。
他前腳剛踏進用早膳的中殿,發現馮保已經在裡面候着了。
略一點頭,他也不客氣,坐下就吃。
這時馮保遞過來一個摺子,打開看是自己昨晚睡前給他佈置的作業。
馮保還真是認真仔細,沒少下功夫,唐卡一邊吃一邊看,一邊點頭。
摺子裡主要列了四個大項!
一是停止皇室及宗親大興土木,包括宮殿及各種房屋的修繕工作,一切暫停。
二是縮減吃飯穿衣等日常開支,唐卡看了看今天的早膳,果然菜量和種類都比以前少了一半,比原來的盛大排場要小得多,但是吃飽吃好絕對沒問題,
三是杜絕鋪張浪費,一旦發現予以嚴懲。唐卡發現馮保已經細緻到了減少皇宮同時點亮燈籠的數量,削減屋內蠟燭的燃燒根數,甚至還有減少冬季熱水的供應。
原來早在明朝,就已經有節水、節電的生態經濟了。
四是從皇帝和後宮做起,倡導皇室成員和大臣捐出首飾細軟等,摺合成銀兩充盈國庫,爲山東饑民賑災。
這不就是現代社會和爲災區捐款麼?
皇帝看得很仔細,只顧一項項往下看,沒注意粥都有些涼了。
看完後長出一口氣:“大伴兒,我服了,我都學習完了,你考慮得非常周到細緻,我沒有意見,你去徵求一下母后的看法,如果沒有什麼大的修改,就照這個執行吧。”
說完把剩下那口粥喝完,起身邊走邊想,一會兒就到了院子裡。
其實他一直在想,光靠昨天張居正的佈置和今天馮保的節約摺子還不夠,需要尋找一個好一些的突破口,但從哪兒入手呢,他沒想好。
馮保不敢打擾皇帝,一直慢慢跟在他的身後。
來到院子裡,唐卡正想讓馮保教自己打一套拳,活動活動筋骨,卻發現肚子“咕咕咕”地叫了起來。
不好,一定是剛纔的粥放涼了,鬧上肚子了!
急忙跑茅房!“啪啦啪啦!”一陣痛快之後,感覺好多了。
腦子裡還在想剛纔的問題,一直到痛快完後拿起旁邊架子上的手帕。
擦完屁屁,他這才注意到,皇帝出恭都是用的不是紙,而是手帕,手帕上還用金線繡着金龍,這纔是真正的奢侈。
他又拿了一條手帕擦手,走出茅房的時候,馮保已經垂手站在門外等候。
“聖上,您沒事吧。”
“沒事,可能是剛纔的粥涼了,有些跑肚子。”
他一邊說,一邊把手帕丟給馮保:“我的大總管,看看這個!”
馮保接過手帕,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皇帝什麼意思,還以爲他
怪罪自己粥放涼了,急忙跪下:“大伴該死,讓聖上喝了涼粥,導致龍體欠安!”
唐卡爽朗地笑了:“不是這個!我是那麼小氣的人麼?我是說你的節約單子把能包括的都包括進去了,爲何沒有包括這個?”
馮保愣了,仍是一頭霧水。
皇帝指指他手裡的手帕:“上茅房一次,擦屁屁用一條,擦手用一條。這些手帕都是上好的江南蘇繡進貢的吧?”
“是的,聖上!”
“江南蘇繡,要用上等的布料,用純金的金線,還要用很多的人工,才能繡製成這樣一條手帕。皇宮時的男男女女們,上一次茅房就要用掉兩條,而且是用完一條扔一條,你不覺得這是巨大的浪費麼?”
“是……,是浪費,可是……”馮保被皇帝說得有些語無倫次,不知道用什麼話來接。
“既然是浪費,那就考慮如何改革。現在能造紙吧?”
“紙,能造!”
“從今兒以後,所有的茅房,把手帕全部換成紙。不過,把紙弄得柔軟一些就好了。”
“是!皇上!”
“還有”,皇帝站在茅房門口用手比劃了一下,“在這裡打一眼井,造一個水臺,把竹管拼接起來,將井裡的水導入這個水臺中。上完茅房在水臺裡洗洗手,既能洗乾淨,又能節約手帕。水臺旁邊也放一個盛紙的盒子。這樣,上一次茅房,用一點水,用兩張紙,足矣!”
“皇上聖明,屬下這就安排人去辦!”
馮保聽傻了,只知道答應一聲,呆呆看着皇帝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個小祖宗,他是怎麼想出這些奇思妙想來的啊。
……
唐卡到了書房,又看了大半天的密摺子,覺得有些頭昏眼花,正準備放鬆一下,聽到外面有太監來報:“顧命大臣高儀,求見皇上!”
他覺得有些奇怪,這個行事低調、不偏不倚的高儀今天怎麼主動要求拜見我了。
“宣!”
君主之禮行完以後,皇帝請高儀在書房坐下。
沒等高儀說話,他就主動打開了話匣子:“三輔大人,近來黃河德州段決口,你知道吧?”
“回皇上的話,臣也是剛剛知道。”
皇帝把馮保寫的厲行節約的單子遞給高儀:“高大人,你目前還兼任禮部尚書,我讓馮保草擬了一個朝廷上下厲行節約,爲德州饑民捐款賑災的摺子,你看看行不行?”
高儀雙手接過,細看一遍後,手捧摺子雙膝向皇帝跪倒:“皇上真是一代明君,如此以身作則,以天下百姓疾苦爲己任,百姓一定對皇上感恩戴德!”
聽到高儀這麼說,唐卡非常高興,把剛纔上茅房想到的節約手帕一事也和高儀說了。
高儀聽後驚異萬分,跪着向皇帝長磕了幾個頭:“皇上聖明,見微知著,如此奇思妙想的提出,說明皇上無時不刻不在爲災民和百姓殫精竭慮。僅此一項,就能減少江南蘇繡每年數百萬匹的進貢!吾皇萬歲萬萬歲!”
“愛卿平身,快起來,不知大人今天來找我,是因爲什麼事情?”
高儀面露尷尬之色,臉有些微微發紅:“爲臣有罪,皇上日夜爲百姓操勞,臣卻不及皇上萬分之
一。皇上,實不相瞞,我今天是來辭行的!”
“辭行?”唐卡一下愣住了,這可是萬萬沒有想到的事情。
“對,辭行。皇上,按理說在這緊要關頭,臣應該多多考慮如何爲皇上分憂,而不應該主動請辭。但是今天看到我主如此聖明、勤勉、心憂天下,我想我可以走得放心了。皇上,臣老了,思路、精力都跟不上節奏了,臣想解甲歸田,頤養天年了。”
高儀說得很懇切,而且不卑不亢。
皇帝陷入了沉思,緩緩把高儀扶起來,坐在椅子上。
過了很久,唐卡纔對高儀說了一番話:“高大人,朕是一個直率的人,不喜歡彎彎繞繞,朕直說了吧。對於張居正擠走高拱一事,朕原來徵求過你的意見,你不偏不倚,兩邊都不參與,朕沒有意見。每個人有每個人不同的政見和處理方式,有不同意見可以保留。在這一點上,朕從來沒有怪罪過你!”
看到皇帝如此坦誠,高儀也動了情:“微臣有罪,微臣何德何能,讓皇上如此爲微臣擔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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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高儀不是不想繼續爲朝廷效力,但是這次的扳倒高拱,對他的震撼太大了!
次輔張居正只用了二十天左右的時間,就把首輔高拱擠兌回了老家,自己當上了首輔!
而且,張居正還以此贏得了新皇帝的完全信任!
這就是外表看上去溫文爾雅、和藹可親,實際上城府極深、工於心計的張居正最可怕的地方!
反觀高拱,雖然行事高調,給人感覺咄咄逼人,但是這個人其實沒有特別壞的心眼,而且他骨子裡有一種高傲,不屑於幹那些爾虞我詐的事情。
張居正就不一樣,他雖然平意近人,但你永遠也無法知道他內心真正在想什麼?
高儀張了幾下嘴,想向皇帝和盤托出對張居正的看法,但話到嘴邊,還是忍住了。
當然,高儀並不知道,扳倒高拱也是唐卡穿越以後重掌大權必須的步驟,他只是在這一點上和張居正達成了一致而已。
但是高拱走出朝堂的那句話,還有羣臣們可怕的靜默,讓唐卡深刻意識到了這一點。
如果不加以制衡,張居正就會是下一個高拱!甚至比高拱還要可怕!
所以,他想留住高儀,至少對張居正是一個牽制。
因爲高儀再一走,三個顧命大臣走了倆,就再也沒有什麼能夠制衡張居正的了。
唐卡注意到了高儀的欲言又止,希望他能痛快說出來,但是他始終沒有說出來,也就不便勉強。
只能搖了搖頭:“好吧,高大人,你執意要走,朕也不強留你。朕就準你告老還鄉,俸祿和爵位,朕依然給你保留,你什麼時候想回來,朕給在這裡等你!”
“謝主隆恩!”高儀的眼睛裡,涌出了感激的淚花。
皇帝嘆了口氣:“唉,只是你這一走,誰來制衡張居正,誰能保證張居正不會成爲下一個高拱呢?”
高儀的眼裡放出了精光,原來皇帝已經考慮到了這一點,看來少帝雖然年輕,卻少年老成,以後真有可能成爲千古明君。
於是他象個孩子般的笑了:“我主聖明!皇上,您若相信老臣,臣舉薦一個人,可與張居正抗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