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落下來的時候,這座黑如墨色的地宮更加存滿了一種恐怖的氣氛。荒草如鐵枝般地在風中搖曳,陰鬱之風捲起的血腥氣味令人嘔吐。半邊落日終於帶着眷戀沉沒在羣山之中,大地陷入了黑暗靜寂之下,東邊想起了‘嗚嗚’的叫聲,聲音淒厲慘絕,彷彿地獄之門剛剛打開而散發出的厲鬼的哭聲。
華燈還沒有上,即使上了,在這種‘鬼’地方能有什麼光彩?
窗外的夜黑如研磨,遙遙的遠處彷彿升起一盞燈籠,如豆點般大小,不過光是藍色的,一種人類內心深處所恐懼的藍色,繼而又有數十盞同樣的燈籠升起,一色的詭異的藍色,唯一不同的是一盞比一盞更亮,到最後整個地堡彷彿披上了藍色的外裝,雖沒有什麼‘光彩’但似乎又彰顯了一種溫暖的色調。
宗洋默默地注視着躺在牀上的古桐月,她還是沒有變,若不是她永遠不能久醒,別人還真以爲她是睡着了,宗洋拉着她的手幽幽道:“桐妹,你知道麼?我馬上就可以去陪你了,只可惜。。。。。。”他停動了一下,看窗外早已放起了煙火,絢麗的色彩當空炸開彷彿春天開滿山野的花朵,人羣中一陣喝彩,之後煙火熄滅了,靜寂的夜空又墨如魔鬼。淨愚喃喃道:“好久沒有看到這樣的煙火了,但會不會是最後一次呢?”若是平日,他這樣說大家肯定以爲他瘋了,但是現在這彷彿是每個人心中明白但又誰也不願說的一個問題,仇索寒在喝酒,他的大煙袋就放在桌上,可是他的手裡卻端着一個銀色的酒樽,就是紅色的彷彿鮮血一樣,這時葡萄酒,葡萄酒的顏色本來就是紅色的嘛,此時看起來卻比鮮血更令人覺着害怕,難道仇索寒也害怕嗎?還是故做鎮定來隱藏自己心中的不安與恐懼呢?他本來還是比任何人都痛苦呢,他本來蒼老的麪皮也早已因酒氣的堆積而變色了,昔日風風雨雨闖蕩江湖的‘鬼山六鬼’此時此刻也彷彿就剩下他一個人了,老二‘血蜘蛛’和老六‘竹劍聽雨聲’範瘋子自從掉下這深淵之後也就沒信兒了,也不知是死是活,老三‘雲飄千里’和老四‘毒仙子’竟然一夜之間變成了魔靈宮神戶面前的二丫頭和二公子了,而上官小云又死的那麼慘。不論誰經歷了這樣的事情心情都不會好受,不好受又能怎樣呢?仇索寒冷笑了一聲又大大地喝了一口酒然後喝猛了嗆得兩眼裡淚水直流,淨愚呆呆地看着牆角的黑茉莉也不知他在想什麼。此時宗洋也想無奈地笑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臉部的肌肉就像鋼鐵一般,他嘆了一口氣默默地走到淨愚的身邊道:“淨愚兄弟,小弟有一件事想拜託你,不知你意下如何?”淨愚彷彿這時才緩過神來,猛一怔,道:“什麼事,你說吧”,宗洋道:“萬一明天我死了,麻煩你把我和古姑娘埋在一起,淨愚沒有顯出有多麼的吃驚,只低低道:“放
心吧,只要我活着,我一定辦到”。宗洋道:“多謝”。這幾句話說的都非常簡短卻像生離死別一樣,宗洋的眼角都沁出了淚水,仇索寒此時也坐直了身子緩緩地吐出了幾個字“順便也把我也埋了,最好是埋在離開這裡的地方,越遠越好”,淨愚道:“好”。
冷清的夜裡有更夫打更的聲音,這種鬼地方也有更夫或者是‘索命更夫’吧,那一聲一聲直打在心坎裡的聲音給夜空增加了詭秘的色彩。其他人在幹什麼呢,或者連他們自己也並不明白,屋子裡也沒有燈,沒有燈的夜晚豈非更恐怖,夜風吹動着燈籠左搖右擺,藍色的光芒也跟着晃動起來,遙遠的地方彷彿有孩子的哭聲,隱隱約約隨風傳來只彷彿一把劍刺入每個人的心裡。
也不知什麼時候,窗外有淺淺的碎步的聲音,‘吱呀’一聲房門打開,小軒的冉靜走了進來笑盈盈地道:“這是陳釀一百年的‘女兒紅’,請各位品嚐”,衆人默不作聲,小軒似乎還爲今天的事而生氣用眼睛瞪着宗洋道:“你耳朵聾了嗎?和你說話呢”宗洋並不是沒有聽見,他只是沒有心情在說話。小軒不依不饒道:“想你爹媽了罷”,宗洋翻頭道:“你還有完沒玩?你別以爲我怕你啊”,小軒看了冉靜一眼默默道:“我說什麼了嗎?至於發這麼大火嗎”。冉靜見情況不妙拉了小軒一把示意讓她走吧別自討沒趣,小軒狠狠地丟下一句話“你這個人真是不知好歹”,之後把門摔的‘咣噹’一聲,氣憤憤地去了。
過了良久,仇索寒道:“無論如何,你都不該那樣說的”,宗洋睜大眼睛道:“哦?”,仇索寒道:“她沒有錯,我們每個人都沒有錯”,宗洋道:“那錯的到底是誰呢?”,仇索寒摸了摸腦袋道:“對呀,那到底錯的是誰呢?錯的是誰呢?”,這句話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問誰,沒有人回答。之後只見他面色突然變得猙獰恐怖,手腳痙攣,雙手不停地向自己臉上亂抓,嘴裡吐出濃黑的血水,登時便已斃了命。這一切太突然了,宗洋和淨愚撲過去,仇索寒的身體早已僵硬,雙目圓睜好像發現了什麼但又說不出口。宗洋抹了一把眼淚打開門大呼:
“有人嗎?快來人啊。。。。。。”。
哪有什麼人,任憑他怎樣大聲地呼喊,連個鬼影都沒有,絕望過後他順着門板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道:“這到底是什麼地方?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窗外有低低的女人聲音道:“魔靈地宮惡靈橫空,又有幾個人能夠逃脫呢?他只不過是早走了一步”,隔了良久那聲音又道:“早走晚走又有什麼分別呢”,依然是窗外另一個蒼老的男人聲音道:“沒有分別,當真是沒有分別”,女人的聲音又道:“老鬼,既然沒有分別,那還等在這裡幹甚麼,我們還是走罷”,男人嘆息了一聲道:
“死老婆子,你說得對,走罷”,話音剛落,兩條人影一閃而過消失在茫茫的夜色當中。
靠在門邊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等到再次睜開眼睛時,早已是東方大亮,日光如碎銀般地從窗櫺上照了進來,宗洋揉了揉迷睡得雙眼去看桌邊時,哪有仇索寒的屍體,他的屍體那裡去了?那半壺葡萄酒也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房間好像有人打掃過似的,地上沒有一點兒纖塵,桌子也彷彿被人擦過了水滴還沒有完全乾透,陽光照着散發着晶瑩的光芒,宗洋推了一下睡得像死豬的淨愚,淨愚猛地坐起來有半邊眼睛還沒有睜開低聲道:“發生什麼事了?”宗洋不知該說什麼好,淨愚左右看看重又躺下喃喃道:“也沒有發生什麼事啊”,宗洋一把把他拉起道:“像你這樣死豬似地睡着,當真被人殺了你也不知道”,淨愚一臉吃驚地道:“有人要來殺我們啊?”,宗洋沒有好聲氣地道:“對,有人要來殺我們可是剛纔已經走了”,淨愚更加迷茫,坐直了身子一臉正經地道:“可是咱們這不是活的好好的麼,沒被殺呀”,宗洋覺得沒有必要和他繼續講下去了或者說和這種人講一百遍他也不會明白。
當他的目光落在牀上的時候,古桐月也不見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以爲自己這是在做夢,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個耳光,左半邊臉頰火辣辣地生疼,他確定自己並非是在做夢,他跑到窗邊,被褥疊的整整齊齊,被子一副自然的狀態彷彿根本沒有人在這裡躺過,‘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在心底裡不斷地問自己,他原本打算就算是死也要和古桐月死在一起,可現在倒好桐妹的屍體竟然無端地不見了,他的頭痛極了,他雙手抱着頭拼命地撞擊着牀頭,就在這時小軒的身影在他的腦海裡一閃而過,宗洋定了定神心裡暗想這事會不會和她有關係呢,想到這裡他不顧一切地向外跑去,淨愚在後面喊道:“你去哪裡呀”,宗洋現在腦子裡只想着在何處才能找到小軒,除此之外什麼聲音還能進入到他的耳朵裡。
魔靈地宮下人奴婢丫鬟皆是一式的打扮,因爲這裡除了來的那些客人之外,在魔靈地宮內部還沒有看見一個男人,這樣一模一樣的打扮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找得到呢?他也問了幾個背插着劍的女孩,但她們說根本不認識什麼小軒,宗洋這下奇怪了,他不相信又問了守候的宮殿門口的兩個青衣女子,她們都搖搖頭,宗洋這下也沒有什麼辦法了,站在門口高聲喊道:“小軒姑娘,請問誰是小軒姑娘?”門口的兩個青衣女子在地頭淺笑,宗洋沒好氣地道:“你們笑什麼?有那麼好笑嗎?”,其中一個臉上有一對淺淺的酒窩的女子道:“公子有所不知,從這道門到下一道門得經過三條甬道,而現在在這裡面沒有一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