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似乎總比山下要涼爽的多,尤其是在炎熱的天氣裡,這種感覺最爲明顯,更爲明顯的是山上通風要比山下要好很多,所以有人試圖在山上放毒煙或毒物之類的東西似乎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山上遠離人世,可以修生養心,研道垂性,這又是歷代各派不選鬧市的主要原因。
山上放起了藍色的煙幕彈,色彩之鮮豔奪目及時在白天也格外惹人眼目,濃厚的煙霧與朵朵白雲相容久久不能散去。
這一行人看到這藍色的光焰如同見到自己親生母親般親切,個個精神抖擻,孩子催馬急行不覺間已越過衆人走在最前端。
就在他們個個滿心歡喜的時候,臨近峨眉山頂時卻高高望見道路兩旁的樹上掛着兩具屍體,一律黑色的着裝,鼓着死魚般的大眼珠子,死相之慘絕令人作嘔。
孩子的臉上露出了難看的表情,他捂着嘴停馬不前,此時山頂也起風了,颳起的陰風帶着地上被雨水浸泡而腐爛的殘葉的味道陣陣送入每個人的鼻孔之中,陰風狂卷之中,樹頭上掛着的那兩具屍體也彷彿猙獰的面孔站在樹梢上鬼哭狼嚎。
軟轎裡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道:“怎麼不走了?”
孩子坐穩了身子翻頭道:“峨眉派也做得太絕了,我們的人死的太慘了,這筆賬不算,難消我心頭之氣”
軟轎裡久久沒有聲音,只有風吹動轎簾帶動銀鈴發出的悅耳之音,彷彿來自天籟般優美無邪。
停頓了半個時辰以後,軟轎裡終於傳出了一個聲音:“徑自上山,向峨眉討個理由”。
這是命令,當然也是指令,她的話就是擲地有聲,鐵板釘釘的聖旨。
但是她也萬料不到自己的人死於峨眉山,那就是說明事情也已敗露,她早就知道峨眉的玉玲道人不好對付,現在看來果真如此。
小靜兒呢?她難道真的不顧她爹孃的生死了嗎?或許她的心思早就被玉玲道人識破了,都怪自己手下的人辦事不力,找了這麼一個人當內應,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過在‘靈寶閣’也未找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除了幾尊歷代峨眉派掌門人的頭像以外,所以索性一把火燒了它,徹底擊潰峨眉派的心理底線,現在看來事情倒是有些難辦了,她倒並不擔心那死去的兩個手下在臨死前會透露什麼,因爲這些死屍只有無所畏懼的戰鬥力,至於其他的,比如記憶力以及說話的能力,她早已讓他們喪失了,割掉他們的舌頭不就永遠不能說話了嗎。
現在她擔心的是玉玲道人已經知道他們的行動必然會提前做出防備,那麼他們自己的計劃就有可能行不通了,也許是她太小覷這個她平時根本不會放在眼裡的峨眉派掌門人。
軟轎停了下來,峨眉派就在眼前,一條鵝卵石小道直通內院,不過一扇厚重古樸的紅漆大門卻是威嚴緊閉着,顯然沒有待人見客的意思,門前雪白的娟子花朵開的足有碗口那麼大,微風中送來陣陣香氣,馨香馥郁,果屬花中精品。
孩子也已下
馬,上前握着銅吊環敲了兩下門,沒有人應聲,彷彿黃鶴此去空遺漏,不甚淒涼悲楚。
孩子臉上露出狡黠的表情,來回跺了幾步,高聲問道:“帶了火油火漆沒有?”
紅頭髮怪人二話沒說,呈上火油。
孩子將油往門上一澆,朗聲說道:“看來這百年古剎就要毀於一旦嘍”說着打開火石作一點燃的姿勢。
忽聽頭頂一聲音如渾鍾般高聲道:“且慢”。
孩子停下了點火的動作,擡眼斜睨着來人,輕輕一笑道:“我還以爲沒人管這宅院,索性一把火燒了得了”
來人正是玉玲道人,她借絕頂輕功如游魚水上漂一般越過衆人頭頂輕輕落在娟子樹下,沒有一點聲音,唯有衣袂隨風抖起,秀髮掙破綰髻散落臉上,只見她杏目圓張,臉色鐵青,嘴脣沒有一絲血色。
孩子拍手笑道:“想不到峨眉派還有你這等絕色稀貨,當真讓人刮目相看,趕明兒給本少爺做個四方姨太太罷,省得在這死人谷裡一年也見不到幾個男人”
玉玲道人畢竟是老江湖了,聽了這樣侮辱性的話也沒有生氣,反而莞爾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淡淡道:“你這孩子長這麼大了也沒人管教,不知你爹爹媽媽是早死了還是把你給拋棄了,所以你心寄懷恨,如一頭野狗般見誰咬誰”這句話回答的極妙,不但把這孩子罵了個狗血噴地,還把隱藏在轎子裡的神秘之人也順便諷刺一番,她斜眼看了看轎子,轎子裡的人很能沉得住氣,還是不顯山不露水不動聲色,宛如沒有聽到剛纔的這些話。
孩子早已氣的臉色發紫,結結巴巴道:“那老子就把你賣到妓院裡,每天讓萬千男人折磨你,直到你體無完膚……”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着實捱了玉玲道人一巴掌,這一步這一巴掌直打得他臉頰紅腫,上面還禿自留了五道血紅的指印,這一巴掌如一道疾風般飄過,等孩子回過神來,玉玲道人早已腳站原處,迎風而立。
孩子疼的哇哇亂叫,紅頭髮怪人怒目一掙,圓月彎刀如同一隻復活了的蠍子般向玉玲道人砍來,他本來力氣就大,刀背處帶起的冷風颯颯作響,這樣的刀法當真能將人一劈爲二,玉玲道人輕輕閃過一刀,刀勢威猛不及收勢重重地砍在了一塊流光如玉的山石上,碎石四濺,那塊笨重的山石竟然被他一刀砍成兩半,玉玲道人不禁暗地裡心想‘此人好大的力氣,世上難得’,紅頭髮怪人提刀又將砍來,只見他這次不但嘴角鼓起如泡就連身穿那件黑色風袍也鼓脹如袋,兩隻血紅的眼珠子像是要噴涌出鮮血來,他手臂上的痙攣跳動起來,之後紅頭髮怪人如一隻巨鳥般地翩翩飛起,掄起手中彎刀重重地在頭頂挽朵劍花,接着向玉玲道人站着的地方當頭劈下,這一刀剛劈下宛若有千萬刀相繼而來,玉玲道人心下一驚剛一躍起,突覺頭頂上有一道刀光閃過,同時前後左右都被刀光包圍,縱然她有絕頂武功此時也絕不敢以血肉之軀去硬碰那寒光閃閃的彎刀,紅頭髮怪人猙獰奸笑的面目如一面風車般在她四下裡不
停地旋轉,越轉越快,最後只如鐵桶般將她牢牢地套住,玉玲道人也是武林的前輩人物,怎奈大風大浪闖過無數,什麼樣的奇招怪招她沒見過,可是今天這個紅頭髮怪人的招數她真的想不到破解的辦法,眼看鐵桶越圍越緊,刀光也離自己越來越近,轉眼間就要被砍成碎泥,猛然間聽到耳邊有一姑娘的聲音道:“以左手食指戳他無名血位,以右手拍他肩胛血”,玉玲道人情急之下也想不了那麼多了,瞅準轉勢,把住時機,食指一指點向轉動中紅頭髮怪人的無名血,只聽紅頭髮怪人‘哎呀‘一聲,轉勢稍慢,玉玲道人看準他的肩加血,右手順勢一拍,她只用了五成功力,沒想到鐵桶似的刀光劍影瞬時就像塵土般灰飛煙滅了,紅頭髮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扶着胸口,嘴角淌着鮮血,大口大口地喘着氣,玉玲道人餘驚未消,呆呆地站立在原地,她四下裡尋找剛纔在危難之中以密言相告之人,可是那裡有什麼姑娘的蹤跡,玉玲道人心裡一陣疑惑,明明剛纔是以傳音之術救了自己,爲什麼不現身呢?可能她原也不想讓別人知道她,她心裡這麼想。
十二名黑衣人握刀在手,見紅頭髮怪人敗下,個個挺刀欲上,面無表情,臉比炭黑,而且還穿着黑色的勁裝,他們從頭到裡都是黑色的。
十二個人分成三隊,形成一個密不透風的鐵三角形狀將玉玲道人團團圍住,他們的眼裡沒有任何光,臉上也看不到血色,彷彿死屍,不,比死屍還要可怕,剛纔紅頭髮怪人至少包括頭髮,眼睛,臉色等都是紅色的,而且他也有常人的憤怒與疼痛,至少他還要人的模樣,可是眼前的這十二名死屍呢?
玉玲道人的心裡像是塞了一塊石頭,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的額頭上也漸漸有了冷汗,她的手心裡也冒出了一層薄汗,她不明白這些人又會用什麼樣的奇怪招式,她又該如何來對付,軟轎裡的人一直不肯露面纔是最讓她擔心不已的,那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沒有人知道,知道的人就只有死路一條。
孩子站在那裡顯然沒有當初那麼得意,自從紅頭髮怪人敗陣下來,他的臉上再也沒有笑意,他難道也害怕嗎?
轎子裡驀然響起了琴聲,琴聲悠悠,滌濁蕩惡,從那絕妙的琴聲當中就可以想象那是一雙多麼美麗的手指所彈出,劃破空氣彷彿一道溪流般流入每一個人的心間,誰都無法拒絕這樣的美意,儘管明明知道轎子裡坐着的一定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大魔頭,可是人類的內心又往往是很奇怪的。
琴聲如流水般地靜靜流淌,在這樣音律動人的聲音中,誰還會記起那些殘酷的殺戮呢?就連內心深處那僅有一點的仇恨也蕩然無存。
琴聲陡然一變,卻錚錚的有如將軍令,陰沉冷莫的空氣中,百萬騎兵,刀戈鉄馬,慘叫聲,馬嘶聲,刀劍交戈聲,面前是倒下的屍橫遍野,血流成河,遠處是炊煙裊裊,禿鷹在叮啄着戰士們的腐肉,昏鴉一聲一聲淒厲地叫着,好像爲那些死屍唱着最後的輓歌。
殺人的琴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