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平王妃吩咐廚下的時候,東平王世子正巧進來。;;;;;;;;;;;;;;;;;;;;;;;;;;;;;;;;小世子今年不過十一二歲,正是好吃好玩的年紀,此時手中提了一大包外頭買的吃食進來。聽了東平王妃的教訓,湊過來一看,便道:“哎呀母妃,今兒城裡新開了一家糕點餑餑鋪子,就有這種點心。母妃想吃,兒叫人買去就是了,一兩銀子能買上一大盒,何必叫家裡的廚子弄,那麼費勁。”
東平王府的廚子簡直感激涕零啊,覺得小世子的話實在是貼心。與其折騰上千百遍非要自己弄,不如簡簡單單一兩銀買來了。
小世子見到東平王妃還有些不虞之色,連忙說:“母妃,我聽那糕點鋪子裡的人說了,這種糕點可以用來打底,上頭抹上奶油,鋪上時令水果、蜜餞,就能做出更合自家口味的點心。上頭還可以寫字兒,配壽桃,能弄的花樣多着呢咱家要是想做,大可買了來,叫廚子們自己弄,無論是自吃,還是年節裡送送人,都顯着咱自家的體面不是”
東平王妃一想,也是啊
薛家送來的糕點,雖然色澤金黃,香氣撲鼻,柔軟可口,可賣相畢竟還是太過簡樸,經過自家白案廚子之手,想必更能出彩。
當下東平王妃便笑道:“還是我兒想得周到,那家新開的糕點餑餑鋪子,叫什麼來着”
小世子笑答:“叫做稻香村。兒在鋪子裡還見到了一首詩,覺得不錯。兒念給母妃聽聽”
得到東平王妃的微笑鼓勵,小世子挺起了胸,揹着手道:“杏簾招客飲,在望有山莊。菱荇鵝兒水,桑榆燕子樑。一畦春韭綠,十里稻花香。盛世無飢餒,何須耕織忙。”
聽到最後一句,“盛世無飢餒,何須耕織忙”,東平王妃幾乎是拍案稱好,嘆道:“這稻香村,做餑餑鋪子的招牌,再沒比這個更貼切的了。”將“稻香”二字用於餑餑糕點鋪的店名,形色味兼備,的確妙得很。
小世子見母親高興,更加湊趣,說:“母妃,這種新奇點心也就罷了,那家稻香村,也做不少上好的餑餑糕團。孩兒各自都稱了一些,請母妃品嚐,覺得好的只管告訴孩兒,孩兒好時不時買些孝敬母妃。”
東平王妃聽了這帖熨的話,更加安慰,拍着小世子的肩膀唏噓了半天,最後纔想起問一句:“那稻香村的東家是”
小世子這就不大記得了,只看了看自己貼身服侍的伴當。那伴當就上前一步,答王妃的問話,說:“是內務府轄下的皇商薛家。”
東平王妃一聽,下意識地看了一下早先薛家送來的黑檀木點心匣子,和裡頭夾着的方子。她略一思索,心中已經瞭然,忍不住嘆道:“看來薛家那個年長些的姑娘,生意上頭,真的可以稱得上是舉重若輕啊”
東平王妃在自己家裡裡稱讚寶釵之時,寶釵則正在蘅蕪苑裡向妹妹薛寶琴解釋“稻香村”的生意之道。
“薄利多銷,有何不好”寶釵面對寶琴的疑問,語氣平淡地答道。
寶琴卻心癢癢地,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說:“姐姐,多好的機會啊,這樣新鮮的點心,咱家有這麼好的機會,將東西親送到各家府上去。再加上你妹妹我,費了這麼大的力氣將這西洋點心的來歷講得明白。您爲啥將方子送出去,又爲啥鋪子裡只賣這麼簡單的一款,還賣這麼便宜啊”
寶釵聽到寶琴說“你妹妹我”的時候,已經忍俊不禁,知道寶琴不懂,當下只平靜地解釋,“這京裡生意難做,不若將姿態放低。如今京中大族世家,各自都有廚房白案,稻香村做了,各府廚房,必定會起爭勝之心,你做我也做。就算是你我捂着方子,也照樣會有人打聽。你難道忘了當日那些大戶人家的女眷,笑你我小家子氣麼”
寶琴當然記得當日收到的白眼。
“與其藏着掖着,不如大大方方地讓全京城的白案廚子知道,這蛋糕,就只我稻香村一家能做,一家做得好。”寶釵微微挺着胸說道。
“而我家又只做那最基礎的一款,既給各府的廚房留了活路,又給鋪子打開了將來的銷路。說實在的,那奇貨可居、一本萬利的生意,有月明軒就夠了。這稻香村,正如你說,就是走的薄利多銷的路子。其實你看着這糕團賣得便宜,淨利至少有四成上下,還有啥好不滿足的呢”
寶琴聽寶釵說稻香村的淨利有四成,她是行商之女,自然知道厲害,不免吃了一驚,可是立刻又開始吃味起來,拉着寶釵的衣袖,連連嬌嗔道:“姐姐,那你爲何還硬生生分淨利中的三成給那個丫頭呀這方子,可是你妹妹我從西洋人那裡打聽出來的。”
“妹妹你的方子”寶釵聽了冷笑一聲,“我的好妹妹,你有這個方子是不假,可是你是自己做出來了,還是指點廚子做出來了呢那個丫頭,十有本來就知道西洋人的點心方子,與你又有什麼關係”
寶琴滿臉緋紅,咬着下脣,搖着寶釵的衣袖,卻也不敢多說什麼。
寶釵則繼續說:“月明軒的白案廚子,個個折服在那個丫頭的手底下,而稻香村的餑餑糕點,味道比外頭的鋪子好一倍。你道人家是靠一道方子就拿了我三成淨利的麼你姐姐我,會做這麼無腦的事兒麼”
寶琴訕訕地,只好說:“我就是在想,那不過就是一個丫頭而已,餑餑鋪子裡的那些事兒,不是她的本分。”寶釵不是老拿“本分”說事兒,教訓她寶琴麼寶琴便轉手將這頂帽子給柳五兒扣上了。
寶釵聽了,挺胸立眉說道:“你這麼說,我才真是失了本分之人。你我本就只該做這些針黹紡織的事,偏我又在摻和着薛家生意上的事情。你若是說本分,原是在說我。”
寶琴沒想到寶釵會對柳五兒這樣維護,而且竟然將罪責往自己身上攬,一時嚇傻了,白了臉擰着帕子,不曉得說什麼好。寶釵便深深嘆了一口氣出來,若不是爲了挽救深陷泥潭的薛家,她哪裡又需要做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