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此人可信嗎?”葉裴風警覺地回到屋內,看了看襁褓裡的棠梨,“您覺得,對方會是什麼人?”
玄夜正在替君梓言把脈,面色凝重,沉默不答。
“師父,他怎麼樣了?”葉裴風湊上前去,只見牀上之人面色蒼白,雙脣發黑,似有幾分中毒之相。
玄夜捋了捋鬍鬚,幽幽道:“他體內有兩股奇怪的內力在亂竄,好像還身中劇毒。只是以爲師目前的能力,尚不能查清。還是待明日到嘉州,請何生堂的鬼醫子前來一看究竟吧。”
船再次靠岸的時候,東方泛起魚肚白。
時辰尚早,嘉州來往商販已不絕如縷。因爲是各大地區商業匯聚所在,嘉州與其他州郡不同,城門晝夜敞開,方便來客。
葉裴風抱着襁褓裡的嬰兒,隨玄夜出了船艙。
張翼昨日得了他的銀子,心下十分歡喜,替兩人僱了馬車,還屁顛屁顛地送他們下船。
“真人一路走好。”他拱手笑嘻嘻道,“日後若有需要,儘管吩咐,老兒就在嘉州的十三號商鋪,專買藥材。”
他把最後四個字咬得極重,每字一頓。
玄夜若有所思,片刻頷首:“有勞老丈了。”
“不礙事不礙事。”張翼滿臉堆笑,親自扶二人上馬車,又對馬伕叮囑再三,方纔目送二人離去。
待二人走遠,他方纔回身,對搬運藥材的鏢師呵斥道:“仔細將貨物清點好了,可別落下什麼東西!”
船頭迎風而立,一男一女。男子身着墨袍,神色淡然,似乎天下間再美好的事物也入不了他的眼。女子面容妖豔,脂粉出衆,丹鳳眼勾魂銷魄,恭敬地立在男子身後。
張翼滿心歡喜地走到他二人身後,拱手道:“老兒已按仙人指點,把話說與他聽了。”
墨袍男子揮揮衣袖,依舊目視遠方。
“行了,下去吧。”旁邊的女子開口,聲音不妖而媚。
“是是是。”張翼趕緊鞠躬行禮,退了出去。
馬車進入嘉州南街,在何生堂門口停
下來。
玄夜掀簾下車,擡頭望了眼匾額上的鎏金大字,快步走過去。
看門的兩個小廝立馬攔住他盤問:“你是什麼人?幹什麼來的?有無請柬或拜帖?”
玄夜拱手,從懷裡掏出半塊玉佩遞過去:“還望二位通報,就說北辰玄夜求見,此乃信物。”
其中一個小廝接過來瞅了一眼,不過是板塊質地普通的岫玉,裂開處有半滴紅豔似雪的圓斑。做工十分普通,與上面極爲精美的雕花顯得有些不協調。
帶着懷疑的目光掃視他一眼,兩人悄聲說了幾句。末了,其中一人跑了進去。雖不明真假,但北辰二字,卻足以讓人恭敬。
片刻之後,那廝匆匆跑出來,身後緊跟一年過六旬的老者,鬚髮皆白,拄着柺杖,滿臉興奮,正是何生堂堂主何垣鈞。
“三弟到此,怎不早些知會啊!”他一腳剛邁出門,便朗聲大笑,走上去拉住玄夜的手,“快快請進!咱們可是好些年沒見了,此番定要喝上幾杯,一醉方休!”
“小弟這是有事相求啊。”玄夜擺手,興奮之中帶出幾絲愁容。多年不見,何垣鈞依舊爽朗豪邁。
“哦?”老者驚訝,“還會有你擺不平的事?咱們進去說。”
把君梓言與唐素茹分別安置好,葉裴風留在房內照看棠梨。最近這孩子似乎有些焦躁,但凡睜眼看不到葉裴風,立馬放聲哭起來。他便時刻將孩子抱在身邊,寸步不離。
屋內,何垣鈞眉頭緊鎖,單手替君梓言把脈。
良久,他方纔收手,望着對面的玄夜:“此人所中之毒十分罕見,而且中毒時間過長。”
見他微微搖頭,玄夜不禁擔憂:“可有解救之法?”
何垣鈞站起身來,走到桌前提筆寫了個藥方。
“我先開副藥,可暫時壓制住他的毒素。”他卻又搖頭,嘆口氣,“至於性命,就難說了。”
玄夜扭頭望了眼牀上的人:“難道連號稱鬼醫子的何聖手都沒有絲毫辦法?”
何垣鈞嘆口氣,猶豫片刻,最後還是開
口:“此毒名曰滅寸腸,中毒之初沒有任何異常,潛伏時間可長達十幾年。但中毒之人會覺得心肺焦躁,往往以酒灌腸,靠酒精的烈性,壓制毒性,求得少許舒適。若長時間得不到解藥,最後只會喪失心智,斷腸而亡。”
他繞到書桌前,站到房門口,望着藍天:“傳說只有一種草藥能夠解除此毒,名爲紫靈芝。據古醫術記載,紫靈芝長在深海之中,千年成材。不能沾雨露,不可見陽光,否則藥性全無。所以即便有人僥倖尋得,卻無法運送上岸。老夫行醫至今,也從未親眼見過。”
“不能沾雨露,不可見陽光?”玄夜默唸,似乎在哪兒聽到過這句話。猛然擡頭,他面露驚喜,“那世間可還有其他不能沾雨露,不可見陽光的草藥?”
“這……”何垣鈞皺眉思忖片刻,“應當是沒有了。”
“或許,我能夠尋到一株。”玄夜唸叨,“有勞兄長照看一二,小弟去去就回。”
說罷,疾步走了出去。
何垣鈞望着他的背影,暗自疑惑。
對面的客房內,唐素茹緩緩睜眼,微覺頭痛。欲翻身起來,稍有動作卻是一陣眩暈。她只得躺在牀上四下打量,自己置身於一間寬敞明亮的廂房內,傢俱擺設整齊古樸。
目光所及,突然看到旁邊桌前背對而立一個墨袍人。
“敢問先生是何人?”她立刻警覺起來,扶着牀框起身。回憶起昏迷前樹林裡的情景,不知眼前是恩人還是敵人。
墨袍人依舊背對,廣袖揮了揮:“這天下恐怕是要亂了,爾等需要速回臨安,用此兵符號令南涼舊部,莫讓百姓再入水火。”
說罷,躍身出窗,片刻消失。
唐素茹怔住,卻見書桌上多了一塊暗棕色的兵符,上面刻了個“涼”字。
“江南六郡?”她暗自唸叨,“爲何要讓我等趕回臨安?”
心中思量,幡然醒悟,拍頭悔道:“調虎離山,都怪我當初一時衝動。”
緩慢下牀走到桌前,將兵符收好。她望着那窗櫺,心頭百味雜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