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入夜後,覺悟和阮汲一起,將高故送到房中的牀上休息。之後,阮汲幫忙收拾行李,覺悟則去了後院搗鼓那個殘破的木車。
他們商議之後,決定連夜上山,將高故送去桃花峪,一來防止那些官兵再來搜索,二來想法子給高故解毒。
據覺悟說,整個聊州城的藥鋪,他前前後後都找遍了,沒有一家能找到菩提草。高故體內的毒比較特殊,菩提草正好與之相剋。對方估計也是利用這一點,方纔在下毒後,派人將所有菩提草都收了去。
阮汲收拾妥當,見高故躺在牀上,呼吸較之前平穩了不少,這才放下心來。他起身,提着燈籠走到後院,打算看看覺悟弄得怎麼樣了。
剛走到,便聽到一陣削竹條的聲音。
“哎,小光頭,你在弄什麼呢?不是弄個馬車什麼的嗎?”阮汲疑惑地湊上去,詢問道。
覺悟搖頭:“不行,村子裡沒有馬,只有騾子。我這小廟裡,連騾子都沒有。”
“那難不成,咱們要揹着他上山?”阮汲語氣裡帶着牴觸。
“路太遠,揹着走不快。”覺悟一邊解釋,一邊保持手上的動作,“我這編個籃子,讓爺爺坐在裡面,下面用個推車推着,兩個輪子的,比起我們兩條腿,還是要快些。”
“你的意思是,我們要把他推上去?”阮汲頓時叫苦不迭,“不是,不管他多瘦,好歹是個人不是?這推上去,兩個胳膊還不得殘廢?”
“不然,你有更好的辦法?”覺悟立刻反駁一句。
阮汲瞬間啞口無言,他當然沒有想到什麼好法子,只埋怨這破村子裡,連匹馬都沒有。
“對了,阮大哥,你說的那個神醫,究竟是什麼啊?”覺悟突然好奇地打探一句,“萬花門不是傳言在瓊萊島上嗎,他怎麼會在桃花峪裡住?我聽說,這桃花峪本是莫家莊的所在,莫非,他是莫家人?”
“那倒不是。”阮汲在心中思忖再三,最後還是決定,暫時不將棠梨的身份告訴他,免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煩,“你還不知道吧,瓊萊島被海嘯給淹了,上面都給毀了,你說他們能不重新尋個棲身之所嗎?”
“那倒也是。”覺悟並不懷疑,點頭說了句,“說起來,也真是悲慘,想不到那麼厲害的萬花門,居然遇上了天災。”
“不說這個,說說你們吧。上次我遇上這小老頭兒的時候,便覺得他很有趣,居然會被兩個鬼影追蹤,我還是第一次遇上。他怎麼突然就被通緝了?”阮汲轉移話題,問起了高故的事情。
覺悟手中的活兒突然停下來,皺了皺眉,低聲道:“這事兒牽扯到朝廷了,我只能告訴阮大哥,跟國師和焉耆有關係。如今焉耆與晉軒交好,此事也就過去了。阮大哥還是莫要多問,知道的越少反倒越安全。”
“想不到,你這小光頭,認真起來還挺像那麼一回事兒嘛。”阮汲卻並不介意,大大咧咧摸了他的光頭一把,慷慨道,“那我給你幫忙吧,還有什麼需要弄的?”
覺悟倒也不客氣,給他分配了人物。兩人合力,終於將一個簡單的兩輪擔架
給做好了。
他們將高故攙扶着半躺在擔架上,阮汲走在前面拉,覺悟跟在後面推,一行三人從後門出發,沿着小路就着夜色中昏暗的燈籠往前趕路。
夜風吹在密林裡,傳來奇怪的呼呼聲,聽得令人生出幾分恐懼來。阮汲走在前面帶路,只在心中祈禱,一定不要再發生任何意外才好。
好在上山的一路上,一切都還比較順利,暫時沒有出現什麼意外。他們所走的小路,平素就很少有人來。如今天黑,自然更無人煙。
待走到一線天前,天色已然大亮,空氣中有薄薄的霧氣,草木上也沾染了白霜。阮汲望了望前面的路,卻是犯難了。
“小光頭,你這小車,裡面估計過不去。”他停下來,擦着滿頭大汗,對覺悟道。
“很窄?”覺悟疑惑,“那隻能背過去了?”
“嗯,我就是要給你商量這事兒。你看,你身強體壯的,我不過一個文弱書生,這事兒是不是……”阮汲搓着手,一副狡黠的模樣。
“嗯,我來背。”覺悟倒也耿直,坦然道。
說罷,他便將高故背在自己身上,看上去卻十分輕鬆的模樣。阮汲不禁納悶兒,這老頭子,好歹也應該有個幾十斤吧,怎麼小光頭看起來,跟個沒事兒人一樣?
“阮大哥,怎麼了?咱們還是快趕路吧。時辰不早了,那些士兵說不定會搜山的。”覺悟擔憂道。
“搜山?”阮汲如夢初醒,想了想,趕緊從懷中取出火摺子,在旁邊尋了些乾柴野草,堆在那小推車便,點燃。
“阮大哥,你這,豈不是會暴露自己?”覺悟看着緩緩升起的煙,不解,“還是說,你在給什麼發暗號?”
經他這麼一提醒,阮汲幡然醒悟,慌忙又將火撲滅,責怪道:“你怎麼不早說!”
他只想着要毀滅證據,卻沒考慮到煙火會給引起山下人注意。
“我,我以爲你要放信號。”覺悟揹着高故,忽覺百口莫辯。背上的人,呼吸顯得極其微弱,閉着雙眼,昏迷不醒。
“算了,我們還是先走吧,高爺爺怕撐不住了。”看到阮汲還在奮力滅火,覺悟卻是擔憂道。
“好吧,只求老天保佑了。”阮汲看着燃起來的大火,嘀咕一句,領着覺悟往前繼續趕路。
穿過一線天,再往前走上一段,三人便來到桃花峪的入口。
只是,阮汲抓耳撓腮,連連跺腳,分外着急。他突然想起,棠梨閉關還沒出來!自己給她留的信,還是十日之後開門!
“完了完了,這下怎麼辦纔好?”
覺悟將高故輕輕安置在旁邊的石頭上,看到他如此着急,走上前去詢問:“阮大哥,怎麼了?你不是說要去桃花峪嗎?咱們怎麼還不進去?”
“傻和尚,你不知道,桃花峪的入口需要開啓機關的嗎?”阮汲哭喪着臉對他道,“你快想想法子,你會武功,能不能隔空傳音,不不,隔着白玉門還要穿過一段距離來傳音?”
“啊?”覺悟聽得莫名其妙,不知他要搞什麼鬼,懷疑地盯着他。
阮汲便只好坦白一切,將棠梨閉關未出,他手中沒有開啓機關的兵符,無法開門的事情,與他說了一遍。
“我的內力暫且不夠。”覺悟總算是聽明白了,卻是有幾分無奈,“這白玉門,是有隔音效果的。”
“那怎麼辦?”阮汲懵了,他原本好好的遊玩計劃,變得亂七八糟起來。如今他已經與這兩人牽連上了,若是那些官兵找來,定然不會放過他。
覺悟突然盤腿坐在地上,閉目開始沉思:“我想想。”
阮汲見狀,也不好去打擾,一個人蹲在地上,隨手拿了根木枝胡亂畫起來。
畫着畫着,卻是不知不覺將流漓師父讓他轉達給棠梨的那個奇怪陣圖畫了出來。
旁邊的高故微微睜開眼,甦醒過來:“水,我想,喝水。”
他聲音蒼白無力,覺悟卻是敏感地睜開了眼。見他醒過來,欣喜若狂,趕緊把水袋打開給他喂水喝。
高故連着喝了幾大口,這才覺得舒坦。緩過幾口氣,卻忽然猛烈咳嗽起來,胸中一窒,一口鮮血吐了出去,正好滴落在阮汲所畫的陣圖之上。
那陣圖上突然泛起陰森森的綠光,又夾雜幾束藍光,阮汲見狀,嚇得慌忙後退,丟開手中的木棍,怔怔望着。
高故的鮮血最後居然被聚攏到那陣法的中央位置,陣圖的八個角落,各自射出一道光束,向上抵達石壁頂端,最後卻又折彎朝着那白玉門找了過去。
阮汲張大嘴望着這一切,不知所措。覺悟擰着眉頭,警惕地掃了他一眼。
“你,會陰陽冥術?”高故拽了拽阮汲的衣角,問了一句。
“我不會啊。”阮汲連連搖頭,“我都不知道這陣法是什麼東西。”
“那你怎麼?”高故仍舊拽着他不放。
白玉門突然“嘩啦”一聲被打開,光束齊齊匯聚於一點上。那一點光亮後,卻見一個白衣女子,雙手凌空比劃着什麼,將那光亮盡數收入一個錦盒中。
“得救了得救了!”阮汲一見那是棠梨開了門,頓時高興起來,歡呼道。
覺悟與高故看到門後的女子,卻是同時吃驚。
“怎麼會是……?”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互相看了對方一眼,面露擔憂之色。
陣法的光束全部被收入錦盒中,地上的陣圖也消失不見,一切又恢復如常。
“棠梨妹妹,大哥我回來了!”阮汲興沖沖對着棠梨叫道,跨門走進去。
棠梨淺淺旋了個梨渦,目光卻是落在後面兩人身上:“高爺爺?小光頭?”
覺悟扶着高故站起來,都對着她露出久違的笑容。高故又咳嗽兩聲,顯得極其虛弱。
棠梨趕緊上前攙扶:“高爺爺中了什麼毒?”
“風雨樓的無塵無影散。”覺悟回答道。
“我們進去再說。”棠梨說罷,與他一道扶着高故往裡走。
幾人進去後,那白玉門便又“嘩啦”一聲猛然關上了。
阮汲跟在後面,疑惑地望着前面三人,嘀咕道:“沒想到,他們居然認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