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梨瀾經煙紫一提醒,纔想起來回雪剛纔已喝了半碗湯,而那湯是涮過白毒傘的,心下大駭,忙問迴雪是不是不適,迴雪倒沒覺得有什麼,還安慰她道:“只是喝了一點湯,怕沒你想的嚴重。這不是好好的。”
“娘娘不可大意,這白毒傘的毒,剛用下去並不顯現,過半天或一天,纔會有頭暈,噁心,腹瀉,中毒之像,到時怕就難測了。”說着,讓煙紫扶着迴雪先回相印殿去,岑梨瀾心裡又是牽掛又是自責,便也跟着往相印殿而去。
幾個人把迴雪安置在牀上,蘇太醫已從太醫院開了些去毒保肝的中藥來,讓王方看着去煮了,纔跟迴雪說出了自己的擔心,一來這白毒傘的毒宮裡無人能解,完全對症的中藥或方子也沒有,當下能做的,便是儘量解毒,好在迴雪並未食用,只是喝了湯,嚴重程度還可測。二來回雪懷着孩子,有些排毒的藥材不能用,所以無形中增加了救治的難度。三是自己一個人的能力有限,若真到了緊要關頭,怕是得驚動其他太醫來一同看診,這樣迴雪有孕的事就無法再隱瞞下去,還需要大家有個心理準備。
迴雪躺在牀上,感覺頭稍微有一點暈,喉嚨裡似乎有些腥氣,卻又無法吐出來,聽蘇太醫考慮的如此周到,便點了點頭讓大家放心,事到如今,也只有盡人事聽天命了,王方把藥端上來,一聽說主子中了毒,走路的腿都有些哆嗦。顫抖着把藥碗遞上來,迴雪一飲而盡。岑梨瀾拿出帕子來給她擦了擦嘴角,又用胳膊扶着她慢慢的躺下,嘴上說道:“萬一你的肚子有個三長兩短,那我萬死不得抵賴了。都是我的錯,讓你吃什麼火鍋,又是吃什麼蘑菇。”說着說着,差點落下淚來。
“奴才多句嘴,這白毒傘一向南方纔有,北方從沒見過也沒聽聞,怎麼會長在永和宮的院裡?太奇怪了。”蘇太醫站着道。
“會不會是有人故意陷害?或者先移栽了白毒傘,故意引我去摘?那一定是我身邊的人了,不然誰又知道我愛吃蘑菇呢?永和宮裡果然出了內賊了。”岑梨瀾一臉憤怒:“我現在就回去一個一個的審。”
迴雪伸出手來把她按住了,如今就算是有人故意移栽白毒傘。可一回去打草驚蛇,奴才們未必就能一一交待,謀害宮妃是死罪。誰又嫌自己活的太久了?再說奴才跟岑梨瀾一個貴人又有什麼深仇大恨,能做這樣的事,一定是背後有人指使的了,若岑梨瀾這樣大張旗鼓的把白毒傘的事抖了出去,不但自己中了毒。讓皇上知道,岑梨瀾也逃不脫罪責,萬一肚裡的孩子有個什麼不測,那皇上更不會饒了她,這不更是自掘墳墓了麼?看岑梨瀾一臉憤恨,迴雪讓煙紫給她上了一杯茶。拉着她的手緩緩的把自己的擔憂說了,岑梨瀾瞬間冷靜了下來,迴雪的分析條條在理。只是自己一時衝動,把這些都忘記了。
“娘娘,皇上肯定會知道這事,若問起來,可怎麼答呢?若說在岑貴人的永和宮吃了什麼。怕如娘娘所說,岑貴人脫不了謀害的干係。若不說出來白毒傘的事。回頭太醫們一同看診,對娘娘的身體大不利。娘娘中毒之事刻不容緩,也掩蓋不得。”蘇太醫聽了,也焦急了起來。
“就說本宮在相印殿裡,見長了蘑菇很是好看,所以私下采了喝了點湯。”迴雪說完,吩咐苗初回到永和宮,偷偷的把蘑菇端到相印殿來,另外告訴永和宮人,一定要守住秘密,在此期間,誰也不能外出,呆在永和宮裡等消息。
提心吊膽半個下午,迴雪喝了藥依然是腦袋暈暈的,偶爾想吐,但不是很嚴重,天將黑,卻突然腹瀉難忍,又喝了一回藥,依然無法止住,這樣下去,一來身體會迅速缺水,二來毒液蔓延全身,到時就回天乏術了。蘇太醫翻書找典,但對白毒傘的記錄屈指可數,唯一一本藥典寫的還是劇毒二字,看了不免讓人更加的觸目驚心。
捱到晚上,迴雪更是難受,又吐又瀉,身子如被掏空一般,蘇太醫已去太醫院找了四位頂尖的太醫一同前來查看,又是把脈又是用藥,卻一個個束手無策。
迴雪誤食蘑菇中了毒,又懷了孩子的事一時間傳遍了整個宮中,皇上心急火燎的趕來,卻急的只能座在榻上默默的祈禱,聽迴雪說是自己誤食的,不關相印殿下人的事,皇上有氣無處發,想到迴雪肚子裡還有孩子,更是如熱鍋上的螞蟻。
蘇太醫見加雪境況日下,只得來請示皇上道:“若娘娘身子撐不住,請皇上的旨,是不是能先不考慮孩子,用一切能用的藥材,先保住鬱嬪娘娘的命。”
“大膽奴才,說這話是做死的麼?”蘇太醫的話被掀簾子進來的榮妃聽見,只見她一改往日的柔和麪容,怒氣十足的訓示了蘇太醫一番,後又走到皇上身邊,裝出無比傷心的樣子對皇上道:“真是罪過,臣妾才聽說,鬱嬪妹妹有了身孕,如今可怎麼好?”
“有了身孕就應該知道忌嘴,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就是不爲自己,也得爲皇上的子孫後代,皇家的香火考慮,隨便摘個什麼便吃,鬱嬪有把肚子裡的孩子看在眼裡麼?那不單是你的孩子,那是龍種,若龍種不測,你鬱嬪該當何罪。”皇后尾隨榮妃而來,見榮妃在皇上身邊,便冷臉說着話,隔着小方桌跟皇上坐了。榮妃只得站着侍候,皇后如今說這般話,多少有訓斥迴雪的意思,前些天賣給她一個人情,本以爲她會與榮妃爭鬥,沒想到自己最後倒落個沒趣,當時積的火正好此時發出來。沒想到她懷了孕,又中了毒,若是一屍兩命,那對自己來說,真是算一件幸事了。所以皇上坐着着急,自己跟榮妃等人來不過是走一走過場。實則是來看熱鬧的罷了。
“都住嘴。朕要你們保住鬱嬪,也要保住朕跟鬱嬪的孩子,若不然,朕要你們有何用。”皇上道。
太醫們跪在牀前,整整忙的有三個時辰,才把迴雪的吐,泄給止住了,此時她一臉蒼白,如畫中人一樣靜靜的躺在牀上,頭髮汗溼,周身無力,連喘氣都很費勁。岑梨瀾看着迴雪的動靜,心有幾次都提到了喉嚨口,她心裡萬分怨恨自己,更寧願此時躺在牀上受罪的人是自己,可說這些都晚了,如今迴雪眼看到了鬼門關,卻還記得把自己撇出事外,想來回雪一直關照自己,對自己是極好的了。
皇上坐到深夜,眼見迴雪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太醫們說是今天算是過去了,就看明天,若明天再有反覆,怕鬱嬪娘娘的身子已支撐不住,若明天安好,那便是過去了。皇后在身邊一直催着皇上回去,說皇上在相印殿於事無補,還會影響鬱嬪的休息,不如早早回去歇着,明日再來看也是一樣。皇上聽她說的有理,連日朝政身上也累,便由王福全跟着走了。
岑梨瀾坐着看太醫們忙碌,對皇上的離去更有了一層不屑,尋常人家若夫妻一方出了事,另一方一定是愁的睡不着,吃不好,皇上果然是後宮女人極多的,迴雪在鬼門關上徘徊,肚子裡還有他的骨肉,他竟然就這樣轉身走了。人說君恩涼薄,如茶如冰,果不其然,今天自己更是見識了。
下半夜了,相印殿裡依然是燈火通明,所有奴才都守在廊下,心裡爲迴雪默唸平安,太醫們能用的藥都用了,能使的招兒也使了,便留下包括蘇太醫在內的二位太醫在外間輪流侯着。以防不測。迴雪喝了煙紫喂的水,慢慢的醒了過來,見岑梨瀾一動不動趴在牀邊拉着自己的手,以致自己手心出汗也不放開,心裡動容,嘴上道:“你怎麼不回去歇着,我這不是醒了?”
岑梨瀾見迴雪醒來先是安慰自己,眼淚如珠子一般落下來,滴在手上也顧不得擦去,只是哽咽着道:“太醫說你肚中孩兒現在還沒事,不過一切得等明天才知道。明天是一個檻兒,都是我的不好,害你這樣……榮妃,皇后她們,想來正好看熱鬧了……”
迴雪笑了笑,示意她太醫在外間,不好亂說話,煙紫卻一手端着茶碗,嘴上念道:“榮妃,皇后,蘇答應等人都來了,主子病重,可管嬌如今也應該來看看,畢竟主子有恩於她。”
迴雪躺在牀上使勁的翻了個身,她嘴脣發白,眼裡無神,聽煙紫抱怨,卻也並不生氣,只是輕輕的道:“管嬌剛得皇上喜歡,來不來的,她又不欠我們的,她過的好就行,我如今這樣躺在牀上,誰來不來還不是一個樣。若能過去明天,便是上天憐我,若過不去,如今宮裡我最掛念的人,都在我身邊,我又有什麼遺憾。”
岑梨瀾,煙紫聽了,不由得又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