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雪從溝裡站了起來,拍拍手上的土道:“她這麼禍亂後-宮,我定饒不得她。”
第二日請安,安妃的臉色便不好看,以前她的臉色極冷,如今更冷了,坐在椅子上像是一個木偶人,動也不動,眼裡的寒光,能刺穿人的心。
鎖兒昨兒捱了打,臉也腫了,不好給衆人看見,輕輕的用手帕子擋着臉,站在安妃的身後低着頭,像是秋後的稻穀,被穗子壓彎了腰。
玉妃卻是一臉的得意,她的位置本是對着鎖兒的,看鎖兒臉腫的大了一倍,心裡痛快,喝着茶也能笑出聲來。
迴雪故意問了一句:“安妃,你的婢女臉上是怎麼回事?”
安妃沉着臉,示意鎖兒自己說。
鎖兒走出來,跪在衆人中間:“回鬱妃娘娘……臉上是……是我自己在牆上撞的。”
自己在牆上撞的,難道撞了左邊臉又會把右邊臉湊上去撞?所以才兩面臉都受了傷?這個說法明顯是站不住腳的。
看來鎖兒是不想惹是生非,只想息事寧人。她從西北來,本來就覺得自己在安城沒有地位,且玉妃的哥哥是大將蔣長行,她一個長相粗醜的婢女,是不敢惹的。
煙紫有些急了,又不好提醒鎖兒說鬱妃娘娘幫你出氣,只能旁敲側擊:“鎖兒,在鬱妃娘娘面前說假話,那可是大罪。你還是實話實話吧。”
鎖兒頭一低,雙手撐地,看了看玉妃,又低下眉眼:“是玉妃娘娘……打的。”
迴雪還未接話,玉妃便跳了起來:“賤婢,我爲何打你?”
“她是不是賤婢,輪不到玉妃你來定奪。”迴雪冷眼瞧着玉妃。最見不得她這脾性:“鎖兒有話,讓她細細說便是,她若真有錯,你打了也就打了,但若她沒錯,這後-宮也絕不允許胡亂責罰下人。”
迴雪的話讓鎖兒心裡酸酸的。這是她入宮以來,聽到的最暖心的話了。
“鬱妃娘娘……鎖兒昨日,是想去喂鴿子,只是沒想到玉妃跟皇上在哪裡……鎖兒不好,驚着了皇上。還有玉妃娘娘。都是鎖兒的不對。”鎖兒將一切的過錯都攬在了她自己身上。
迴雪假裝疑惑:“喂鴿子的地方?我知道那個地方,怎麼玉妃在那,皇上也在那兒?”
鎖兒點頭:“玉妃娘娘說。她是去喂鴿子的。”
玉妃十分不滿的道:“允許她一個婢女去喂鴿子,不允許我去喂鴿子?”
鎖兒便接不上話了。
“玉妃娘娘若是去喂鴿子,那便是鴿子的福分了,只是不知,玉妃是去喂鴿子呢。還是去喂皇上呢?”管嬪接了一句話,衆人都笑了起來。
管嬪位份低,這樣對玉妃說話,顯然是大不敬。
因御花園的事沸沸揚揚,衆人都知玉妃的做派,很容易聯想到她跟皇上又做出了什麼。所以管嬪的話,並不難理解。
迴雪十分感興趣的問鎖兒:“你給鴿子喂的是什麼呢?”
“奴婢喂的是穀粒。”
“那玉妃給鴿子喂的是什麼呢?”
“玉妃娘娘給鴿子喂的是…….是脫了皮的麥粒。”鎖兒小心回答,因北安宮的麥子都未脫皮。所以她對這脫過皮的麥粒印象深刻。
迴雪以詢問的眼神看着玉妃,等着她的答案。
玉妃便道:“我是餵了鴿子脫過皮的麥粒,怎麼,這有錯嗎?”
煙紫一聲不吭,快步去了廚房。從廚房裡捧出一些脫了皮的麥粒放在小桌上,衆人的眼神也都集聚在了那些麥粒上。
“這是我們相印殿的麥子。是脫了皮的,我家主子昨日也曾去餵過鴿子,但我查過了,宮裡除了我們相印殿,別的地方並無這種麥粒,玉妃娘娘,你喂鴿子的東西是從哪裡得的呢?”
玉妃的謊話被當衆揭穿,臉上有些掛不住,努了努嘴,想說是內務府的奴才給的,但轉念一想,明顯是說不過去,若說是內務府給的,迴雪立即可以傳內務府的奴才來問話,到時候自己的謊言又會露餡,於其這樣,倒不如改口:“其實我去那裡並不是喂鴿子的,而是跟皇上正好走過那裡,說了會兒話罷了。”
“不過是說了會兒話,爲什麼打了鎖兒呢?你瞧瞧鎖兒的臉,腫的跟盆子似的,她不過是一個奴婢,玉妃又是何必呢?”岑梨瀾一臉的不相信。
平時妃嬪跟皇上說話,也有奴婢在一旁端茶遞水的伺候,除非是伺候不周,也沒見皇上責罰過哪個。
“鎖兒,你看到了什麼?”煙紫道:“看到了什麼,只需如實的回稟。鬱妃娘娘面前,不得隱瞞。”
鎖兒只得又磕了頭,低着聲音道:“奴婢看到…….玉妃娘娘沒有穿衣裳,跟皇上…….跟皇上……奴婢去的不是時候,所以皇上走了…….所以……”
衆人心知肚明,個個心裡暗自掂量:這個鎖兒哪裡是去的不是時候,而是去的很是時候。
玉妃氣的臉紅,大聲說道:“我是在那裡脫了衣裳又怎樣?怎麼得皇上的寵愛,是每個人的本事,你們坐在自己宮裡,皇上就會去了嗎?我跟皇上在那,又有錯嗎?宮裡哪個地方不是皇上的,皇上想在哪就在哪。”
迴雪淡淡一笑,喝了口茶,讓玉妃不要那麼激動。
玉妃卻早已控制不住自己:“我容易嗎?爲了準備那一刻,我坐了半個月的雞蛋。”
坐了半個月的雞蛋,這句話像是一句驚雷,在衆妃嬪面前炸開了鍋,迴雪雖早知道玉妃在扯謊,也早知道自己會揭穿她的謊言,但卻是第一次聽說這坐雞蛋之事,這是什麼意思?
玉妃接着道:“爲了伺候皇上,我得個機會容易嗎?卻被這賤蹄子給破壞了,誰說不是她主子安妃故意指使的,不過是想跟我爭皇上罷了,鬱妃娘娘難道不應該問過安妃嗎?”
安妃坐在那冷着臉,好像很不屑跟玉妃說話,就連玉妃說到她,說她指使,她也無動於衷:“玉妃說出這番話,不過是急過了頭吧。”
“我如今是玉妃,這宮裡,都是皇上的天下,皇上喜歡在哪要我,我便在哪伺候,娘娘們若不高興,大可以去養心殿找皇上理論。”玉妃擺出了殺手鐗,這明明有威脅與炫耀的意思了。
衆人不語。
迴雪不緊不慢的道:“這宮裡是皇上的,沒有錯,但是進了宮,便是皇上的妃嬪,不但要行的正,走的端,而且要做天下的典範,玉妃明白這是在宮裡,很好,這是宮裡,卻不是娼妓之所。”迴雪的聲音嚴厲了起來:“青天白日在御花園脫去衣裳,又在喂鴿子的地方跟皇上……奴才們在旁邊走來走去,這成何體統?當初商紂王受妲己的誘惑,如今玉妃你的哥哥好歹是宣國的功臣,你在皇上身邊做出這種事,若是前朝的臣子知道了,能饒的過你?”
玉妃辯解:“是皇上想要我,我不得不從。”
迴雪反駁:“若皇上想殺你,你哀求不哀求呢?”
玉妃不語,話說到這份兒上,她已是不能反駁了,若真的是前朝的臣子都知道了她的行徑,這好像不大好聽,大臣們聯名上書,處罰哪一個妃子,並不是沒有先例,玉妃雖不聰明,但也懂得這個。
終於看到玉妃偃旗息鼓了,衆妃嬪心裡才爽快些,一個個端着茶,慢慢的品着,等着看接下來的好戲。
“鎖兒雖是西北來的,但她受了罰,無力迴轉,玉妃,你下個月的月例銀子也有幾兩,我會交待內務府,將那幾兩銀子交給鎖兒,就當是養傷的錢。”迴雪聲音凌厲。
一個月的銀子,對玉妃而言,當然不是貴重東西,但確實是在衆人面前失了臉面,她心有不甘,呼呼的喘着粗氣,眉頭也皺到了一起,絲毫沒有了在御花園時的嫵媚與妖嬈:“我是主子,她是奴婢,打她兩下,就算打錯了,難道主子還要賠償奴婢的?”
迴雪冷笑:“那好吧,玉妃,你自己掌嘴兩下吧。”
玉妃莫名其妙,爲何要自己掌嘴?
“鎖兒誤闖,壞了你的好事,便捱了這打,你欺瞞皇上,說那脫了皮的麥粒是你拿來喂鴿子的,這又是什麼罪呢?我讓你自己掌嘴兩下,已是很輕了,若不然,咱們就去問皇上,看這欺瞞之罪,需要怎樣處置。”
玉妃呆住了,欺瞞之罪,可是大罪。
如今,她被逼到了一條衚衕裡,只有掌自己的嘴兩下,纔算是輕的了,可又下不去狠手,等了有半盅茶的功夫,終於鼓起勇氣,對着自己的臉來了兩下,打的輕與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迴雪當衆治了她的威風。
“鬱妃娘娘滿意了?”玉妃紅着臉。
“恩,這兩掌是告訴你,以後在宮裡,有什麼便說什麼,沒什麼,便不要說,另外,那一個月的月例銀子,我依然會交待內務府,下個月劃撥給鎖兒。玉妃,你沒意見吧?”
玉妃羞憤難當,臉都打了,還關心什麼銀子的事,便含糊其辭:“娘娘說給鎖兒,給她就是了,不過一個月銀子,我有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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