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妃嬪多半嫉妒安妃得寵,可這一夜之間,安妃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死了。且還擔着通敵謀反的名聲,怕是無法入葬皇陵。
妃嬪們個個拍手稱快:“這種妲己似的人物,終於不得善終。當初我就瞧着,她心術不正。”
有的說道:“我本來還以爲,皇上會寵愛她一輩子的,瞧瞧安妃平時得寵的樣子,所謂花無百日紅,她也有這一天。”
迴雪心裡卻清楚,安妃的死,絕不是悄無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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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身穿黑色盔甲的護衛,他們的臉,冷的像冰一樣。他們悄無聲息的出現,給了安妃一個慘烈的死法。
次日,皇上沒有上朝,安妃死了,妃嬪們又爭先恐後的往養心殿涌去,但王福全站在養心殿外,將她們統統給攔下了,只說是皇上在批閱奏摺,誰也不見。
相印殿裡。
跪着王方跟劉武。
王方此時身上大好,那一包金項圈等物就在他的腳邊,他磕頭道:“都是奴才不小心,主子交待奴才的事,奴才非但沒辦好,而且着了別人的道兒,回宮的時候,差點話也說不出了。”
迴雪笑笑:“如今烏雅大人不用去水州,這包東西,自然也用不着,送沒送到烏雅府上,倒也無妨,不過這次暢音閣之事,多虧了你機靈,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迴雪甚至在想,若不是皇上得了信兒,埋伏在相印殿二層,自己會不會被那個梳辮子的男人勒死,還是未知數。
王方忙道:“是主子吉人天相,又有皇上庇佑,自然不會出事,不過奴才被送到神武門口。多虧了統領劉武,若不是他,奴才也不能到養心殿,且劉武冒着掉腦袋的危險,向皇上進言,實在讓人欽佩。”
迴雪點點頭,誇讚劉武道:“當初,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劉武有些不好意思,他本不是一個邀功之人,便推脫道:“鬱妃娘娘謬讚了。奴才只是做了奴才應該做的,若不是娘娘,奴才也沒有今天。”
煙紫欲將地上的包袱收起來。
迴雪卻攔下了。指着金項圈還有金鐲子道:“這包東西,也多虧了他們二人才得保全,依我的意思,王方,劉武。你們二人看上了哪一件,就拿回去吧。”
二人均搖頭:“奴才做了應該做的,不敢要賞。”
迴雪只得讓煙紫將包袱收起來,另外從櫃裡拿出金錠銀錠各一錠:“這是我的意思,雖說知道你們不是爲了這個,但是罪當罰。是功當獎,你們也不能破了規矩。”
王方,劉武幾番推辭。終是推辭不掉,只好接了金銀,再三謝過纔去了。
劉武剛走,王福全便來了。行過禮,只說是皇上要見櫻桃。
皇上不肯見后妃。卻要見櫻桃,王福全覺得意外。迴雪卻覺得,在意料當中。
櫻桃如今快要支撐不住了,她畢竟中了毒,且又有外傷,如今胸口疼的厲害,飯也吃不下去,恍恍惚惚,似醒似夢,她自己也知道,將不久於人世了。
她安靜的躺在牀上,沒有發出聲音。
岑梨瀾給她開的藥,還放在桌上,已涼了,她不肯喝。
她說既然要死,也要死的乾淨,何必再喝這麼苦的藥汁呢。
岑梨瀾也勸不下。
櫻桃已不能走路,眼神渙散,四腳冰涼。
王福全只得傳了小太監來,四個人擡着一副牀板,牀板又硬又光,迴雪怕她從牀板上滑下來,便讓煙紫在牀板上鋪了一層大毛的軟毯子。
櫻桃躺在牀板上,眼圈卻紅了:“以前……”
迴雪搖搖頭,示意她不要再說。
迴雪一路跟着去了養心殿。
皇上臉色陰冷,並沒有在看什麼摺子,而是抱着胳膊坐在案子後面,他面前放着一盞茶,氤氤氳氳的水氣一直衝到皇上額頭,水氣在他額頭凝結成水珠。
王福全快步過去,趕緊拿出手帕給皇上擦額頭,一面又對捧茶的小太監道:“又不是頭天當差,怎麼伺候皇上的,這茶,也應該放在皇上右邊,怎麼能直衝龍顏,還不回去跪着。”
小太監一溜煙的跑走了。
王福全不過是怕皇上動怒,一會兒會牽扯到小太監身上罷了。
他自己是太監出身,很知道疼惜這幫小太監。
迴雪進來給皇上請安。
皇上沒讓她起來。只是盯着牀板上的櫻桃看。
盯了許久,才幽幽的道:“鬱妃,你起身吧。”
櫻桃本來身上不好,從相印殿到養心殿,距離不近,這樣上下顛簸,她嘴角隱隱出血,白色的大毛毯子紅了一塊。
“聽人說,你快死了?”皇上問櫻桃。
櫻桃笑笑,嘴脣乾裂:“我…….早該死了。”
她是將死之人,又躺在牀板上,無法給皇上行禮,也不再糾結於這些虛禮。
“安妃餵給朕的白藥丸,可是你給她的?”皇上問。
櫻桃眯眼,又睜開:“皇上還是少服用那白藥丸…….它會麻痹皇上的身體……..時間長了…….皇上說不定就癡傻了。”
櫻桃此時的話,倒是百無禁忌。
王福全趕緊呵道:“大膽櫻桃,跟皇上說話要注意分寸。”
敢說皇上癡傻的,可是死罪。
王福全怕皇上生氣,不得不攔斷櫻桃的話。
皇上心裡卻並沒有生氣,他自己的身體,他自己最清楚。
自從吃下白藥丸以後,他吐血少了,身上舒服些了,每天早上看到陽光,都覺得格外絢爛,可到了半下午,又會覺得頭暈腦脹,睡醒了起來,還是全身睏乏。而且,漸漸的喜歡忘事。
有時候,早上吃了什麼,中午就想不起來了。
以至每當上朝時。聽到下跪的大臣們嘴裡喊着:皇上萬歲時。皇上心裡都很害怕。
可是吃了白藥丸,又比吃人蔘鹿茸都有效,它可以讓皇上短暫的頭腦清醒,一些過往的事,已經遺忘的,想不起來的事,皇上也歷歷在目。
皇上又問櫻桃:“那白藥丸,你可還有?”
櫻桃嘴角又流出一些污血來,她喉嚨動了動,聲音微弱:“早沒有了…….如今我都快死了……哪裡……還會…….有什麼…….”
皇上臉色大變。忙叫王福全:“去太醫院叫太醫來,別讓櫻桃死。”
王福全小跑着去了。
櫻桃的眼睛像漸漸開放的白菊花,開放。開放,開成一大朵,到最後,慢慢的蜷縮在一處,沒了神彩:“皇上又何必…….救我……..我勾結…….安妃。自然是該死之人…….”
皇上沒有說話。
太醫很快提着藥箱來了,跪在地上給櫻桃把脈,卻又搖頭:“皇上…….她怕是不中用了。”
皇上冷冷的吐出一個字:“治。”
太醫嚇的腳底發涼,哆嗦着給櫻桃再把脈,可櫻桃的脈象,明明是將死的脈象。哪裡還會有救呢,太醫的汗滴溼了衣裳。
櫻桃直直的望着太醫的窘迫,強擠出笑來:“人的生死。都有定數,皇上何必要…….逆天而行?我自己懂醫,若能醫,自己早就…….醫了。”
太醫跪在地上磕頭:“皇上……奴才……”
皇上心知櫻桃活不成,便道:“那…….白藥丸的配方。用了什麼藥,你總會記得。你把方子告訴太醫,讓太醫記着,回頭照着你的方子……..”
櫻桃臉上漸漸發白,連呼吸也急促起來:“那白藥丸,用以毒攻毒的法子…….製成…….宣國,是找不到…….那些東西的。”
皇上的臉白了。
他很着急,他想得到白藥丸,哪怕是白藥丸的方子,可是最後,什麼也沒有得到。甚至,櫻桃連一個字也沒有透漏。
皇上顯的有些急躁,他站了起來,圍着案子來回走動,走了一圈,又重新坐下,拍了一掌,直震的摺子亂飛,有的掉在地上,王福全也不敢去撿:“櫻桃,我知道,你跟安妃……都是一夥的,你們試圖謀害朕…….試圖掠奪朕的江山,如今奸計敗露,你們就想…….自己死了,也要讓朕陪葬是嗎?你若堅持不說,相信不相信,朕讓你五馬分屍?”
皇上這是在逼櫻桃了。
櫻桃卻一點也不在意:“五馬分屍…….咳咳…….反正是要死…….皇上想讓我怎麼死…….都隨皇上……的……的意思。”
皇上威脅不成,沒了法子。
岑梨瀾卻見不得皇上這樣。
白藥丸的事,不過是自欺欺人。
皇上的身子每況日下,他自己卻又不肯承認。便道:“皇上,安妃的話,與櫻桃如出一轍,這白藥丸,對皇上的身子,並無好處,皇上何必…….”
迴雪趕緊偷偷扯了下岑梨瀾的衣袖,這個時候,有些話,心裡知道,還是不要說出來的好。不然,皇上的心思被瞧了出來,皇上自然要惱羞成怒。
果然,皇上怒氣衝衝的道:“你只管帶好你的兩位阿哥,白藥丸的事,不用你費心!”
岑梨瀾低下頭去。
門口的小太監傳話了:“皇上,大阿哥及側福晉來了。”
大阿哥穿着一件米色的袍子,淡藍色馬甲,腰裡繫着一塊白色玉佩,還有一個大紅色的香包。
雖打扮的一絲不苟,可大阿哥的氣色並不好。看起來有些憔悴,眼圈都黑了一半。
側福晉鎖兒,穿着一件石榴紅的襦裙,煙水綠的斜襟長褂,外罩一件白色的紗衣,頭上梳着牡丹髮髻,發間插着一支白色玉簪子。
側福晉的打扮也是一絲不苟,顯然是精心準備過的,但是她臉上罩着面紗,看不到她的表情,只看到她額頭因中了毒而長出的黃色膿包。
側福晉很在意自己的臉面,並不敢看皇上,跪在那,也與大阿哥保持一步之遙,大阿哥在看她的時候,她甚至將頭埋的很低。
迴雪心裡明白,看來。皇上是聽了安妃的話以後,找大阿哥與側福晉過來對質了。
皇上已懷疑大阿哥了。
自古帝王在意自己的權位,皇上也如此。
“皇阿瑪…….兒臣並不…….”大阿哥已聽到了一點風聲,他端端正正的跪着,想要給皇上解釋。
皇上卻擺擺手,陰着臉道:“櫻桃,你看看是誰來了?”
大阿哥就跪在櫻桃身邊,櫻桃拼盡全身力氣望了大阿哥一眼,嘴角竟然有笑意,她的梨渦淺淺的。沾了血,像兩朵梅花:“大阿哥…….”
大阿哥雖震驚於櫻桃沒死,但卻一直在記恨她。所以,不願看她一眼。
櫻桃嘴角浮現苦澀的神情:“你恨我……..應該的…….”
大阿哥還是端端正正的跪着,目不斜視,甚至不願聽櫻桃在說什麼。
“側福晉是我害的…….若有來世……我當牛做馬…….願意賠罪…….這一生……卻是來不及了。”櫻桃渙散的眼神裡,有一種叫做懺悔的東西。
她想親自跟側福晉道歉。可是側福晉鎖兒跪的遠了些,她聲音微弱,側福晉卻聽不見。
她只能頹然眯眼:“大阿哥……我知道你……..你…….從來沒有愛過我……哪怕一天……哪怕一個時辰……”櫻桃斷斷續續。
她喉嚨裡像是含着一口水,斷斷續續說話的時候,喉間就發出“咕嚕嚕”的聲音。
這聲音讓她覺得氣短,可她又忍不住想說。她怕一閉上眼睛,這一輩子,這些話都說不出了:“我……大阿哥……”
皇上豎着耳朵聽櫻桃對大阿哥說了什麼。可聽了半天,只聽得一句半句,並不甚明瞭,眼瞧着櫻桃胸脯起伏的厲害,皇上心急的很。趕緊打斷了櫻桃的話:“櫻桃,你們西北國人記恨朕。可大阿哥總沒有錯,朕的這個孩子,知書達理,人又善良,實在,勤勤懇懇,朕一直最器重他,朕知道你喜歡他,當初朕不是遂了你的意,將你嫁給他做福晉的嗎?不如,你就告訴他,那白藥丸的方子…….”
皇上打量着櫻桃的臉色。他一向沒有如此誇讚過大阿哥,可如今爲了白藥丸,皇上倒是給了大阿哥很高的褒獎。
岑梨瀾忍不住對迴雪道:“皇上爲了白藥丸…….竟然連大阿哥也利用。”
岑梨瀾語氣裡全是不滿。
迴雪也明白,皇上是在利用櫻桃對大阿哥的喜歡與懺悔,但他是皇上,迴雪只得小聲“噓”了一下,示意岑梨瀾不要做聲。
“朕的這個兒子,那可是萬里挑一的,在上書房讀書的時候,師傅都說,他是最聰慧的一個,且性子極好,又極孝順,櫻桃,你…….”皇上的話還沒說完,櫻桃旁邊的太醫便發現她的臉色不好,雖嘴角浮現出梨渦,但她眼睛緊閉,牙齒打顫,喉嚨裡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接着全身一抖,沒了動靜。
太醫用手試試她的鼻息,不得不遺憾而膽怯的給皇上回話:“皇上,櫻桃她已經死了。”
皇上似乎不信:“她真的死了?”
太醫點點頭:“千真萬確。”
皇上冷着臉道:“沒用的東西。連個方子也要不到。”
太醫忙跪地磕頭:“奴才沒用。”
迴雪心裡卻清楚,皇上自然不是罵太醫,而是罵此時正跪着的大阿哥。
櫻桃的屍首散發着陰陰的氣息,此時就停在養心殿裡。
皇上的臉色陰鬱起來。
他滿心幻想,想要得到白藥丸的方子,最後卻一無所獲。
他有些懊惱,盯着側福晉鎖兒道:“見了朕,爲何不摘下面紗?”
宮裡人都知道,鎖兒被櫻桃所害,如今面目全非,皇上自己也知道,可此時,他堅定不移的讓鎖兒拿下面紗:“跪在朕的面前,還裝神弄鬼,摘下來。”
鎖兒看着大阿哥的背影。
大阿哥的背在輕輕的抽動。
這些天以來,雖同在大阿哥府上,但鎖兒一直在迴避大阿哥,就算偶爾碰到,鎖兒也是蒙着面紗,讓大阿哥看不清楚。
如今,皇上要讓她當着衆人的面摘去面紗。鎖兒心裡自然不情願。她幾次伸手欲摘,幾次放下,她害怕大阿哥看到自己如今的樣子。
皇上怒:“聽安妃說,西北國之王的親妹妹是你,你並不是叫鎖兒,而是叫敏西,呵呵,朕一直以爲,安妃就是敏西,你們害朕害的好苦。”
鎖兒的肩膀發抖。
她雖是西北國之王的妹妹。可她一直謹慎,並不願摻雜哥哥的事,她以爲。她的身份會隱瞞一輩子,這一輩子,她都只是一個婢女出身。
可是沒想到,安妃還是出賣了她。
大阿哥卻不相信:“皇阿瑪,安妃…….她勾結外敵。可是鎖兒她一直在大阿哥府上……她什麼也不知道,或許是皇阿瑪聽信了謠言…….”
皇上拍着案子道:“你是說,朕昏庸嗎?”
大阿哥只得跪着道:“兒臣不敢。”
皇上又針對鎖兒:“聽說你哥哥又在陰謀竄動了,你這個妹妹,怕就是她的內應,到如今。你竟然還瞞着大阿哥?”
大阿哥回頭,盯着鎖兒的眼睛:“你告訴我,你不是敏西。你只是一個奴婢。”
鎖兒垂下眼簾,她盯着大阿哥腰間的香包看着,香包做的精緻,上頭還繡着開的剛好的荷花,她努努嘴道:“大阿哥。我就是敏西,西北國之王。是我哥哥。”
大阿哥眼前一片眩暈。
他沒想到,安妃不是以前的安妃。
連自己身邊的側福晉,也不是一般的奴婢。
大阿哥一時分不清哪真哪假,心裡有一種被人愚弄的傷感,他顫抖着聲音道:“原來…….原來…….”
說了幾次,還是說不出話。
“大阿哥,你把她的面紗摘了。”皇上下旨。
迴雪心裡一緊。
皇上這一招,倒是陰狠。
若大阿哥摘了鎖兒的面紗,一定傷了鎖兒的心。
若大阿哥不摘,皇上自然可能處置他。
大阿哥顫抖着手,想去摘下鎖兒的面紗,最終卻不忍下手。
皇上盯着大阿哥:“別人都說,你身邊隱藏的這兩位西北國的女子,是故意而爲之,你是試圖謀反,跟鎖兒的大哥里應外合,是不是這樣呢?”
大阿哥被嚇住了。
他一向只愛讀書。
謀反的罪名太大,他擔當不起:“皇阿瑪…….兒臣怎麼會……怎麼會……兒臣沒有。”
大阿哥情急欲落淚。
案子後面所坐的皇上,是他的親生阿瑪,可如今,卻這麼懷疑他,他又驚恐,又傷心。
皇上加重了語氣:“你先把她的面紗給摘了。”
大阿哥依然下不了手。
皇上慍怒:“到如今,你竟然還這麼護着她?還說沒有謀反?”
大阿哥無言以對,他從來都不是一個能言善辯的人。
鎖兒與大阿哥有短暫的對視,她緊鎖着眉頭,繼而,緩緩的舉起手,將臉上蒙的面紗取下,丟在地上:“皇上願意看,那看便是。”
鎖兒的臉,比先前更嚴重了。
密密麻麻的長着許多紅色的斑疹,一簇簇,一叢叢,像是突兀的山丘,上面還分佈着些許黃色的膿腫。看的人毛骨悚然。
鎖兒的面紗摘了下來,眼淚也下來了:“這便是皇上想看的吧?”
大阿哥當即扭過臉去,雖然他在心裡想着,鎖兒變成什麼模樣,他都依然愛她,可她害怕,在看她的時候,她的心會碎的一片一片。
皇上凝視着鎖兒。甚至沒有回過神來。
這麼醜陋的一張臉,讓皇上驚詫。
過了好久,皇上才緩過神來:“看來西北國的女人,模樣不過如此。聽安妃說,你哥哥要對付朕了,不日就要攻下宣國,捉了朕做人質,好讓大阿哥府裡的大阿哥做傀儡皇帝,你可知道此事?”
鎖兒流着淚道:“不知道。”
皇上卻不相信:“你接近大阿哥,不就是爲了接近朕嗎?想着讓朕放鬆了警惕,以後,這江山,不就是你們的了?”
皇上對安妃所說的話,十分堅信。
迴雪暗暗爲大阿哥捏了一把汗。
皇上身體不好,沒了白藥丸,無法支撐。極易發脾氣,且謀反這樣的事,他的身體越差,他越是害怕。
大阿哥在替鎖兒辯解:“皇阿瑪,鎖兒自入了大阿哥府做側福晉,一向本本分分,從來沒有跟他的哥哥聯繫過,且如今她變成這種模樣,皇阿瑪,求您給鎖兒一條生路。”
皇上短時間的沉默。繼而以手支額,冷冷的道:“朕給她活路,誰又給朕活路呢?拿上來。”
有個穿深藍色太監服的小太監。端着一個鋪着紅錦布的茶托,顫顫巍巍的跑了來,茶托上面是一隻鴿子。
這鴿子全身發白,個頭很小,身上卻斜插着一支碩長的箭。
“這是一個時辰以前。在北安宮宮門口射殺的,若不是宮裡的護衛下手快,又讓這鴿子給飛走了,如今,你們還有什麼話好說?”皇上的臉結了一層霜:“王福全,把鴿子拿給鬱妃。”
王福全小心翼翼的捧着茶托。輕輕放在迴雪前方的地上,然後又解下鴿子腳上的一張捲紙。
迴雪與岑梨瀾對視了一下。
還記得那日,在相印殿裡。看到有鴿子往北安宮的方向飛去。
奴才們還只當是鎖兒喂的鴿子,跟着大阿哥才進宮的。
如今,這鴿子果然是飛到北安宮報信兒的,可是至於捲紙上寫着什麼,迴雪就不知道了。如今皇上讓王福全把卷紙拿給自己看,又是怎麼樣的意思?
迴雪忐忑的接了捲紙。這種捲紙,倒是薄的透亮,而宣國的紙,因爲要用毛筆書寫,比這種紙要厚上許多。
迴雪輕輕打開卷紙,上面的字跡又小又藍,岑梨瀾湊過來一看,上面赫然寫着兩排小字:計劃不變。裡應外合。
迴雪的心突突直跳。
細看時,紙上的藍色字跡又不見了,正覺得奇怪,又出現一排紅字:看過即燒。
迴雪緊盯着這紙,生怕再錯過什麼,可是盯了一會兒,除了紅字跟藍字,再也沒有別的字出現了。
迴雪將捲紙握在手裡,不明白皇上是要做什麼。
大阿哥疑惑的看着迴雪,想從她臉上得到答案,可皇上沒有說話,迴雪也不好直言。
王福全端了茶給皇上,皇上喝了一口,便放下了,只是拿着茶蓋端詳着:“大阿哥,你認還是不認呢?如今那紙上的字,可寫的清清楚楚。”
大阿哥覺得莫名其妙,雖鎖兒一直喂有鴿子,但自從他們搬到大阿哥府去住了以後,那些鴿子,便在大阿哥府上安了家,一向不往宮裡飛,更不會往北安宮裡飛,何況鴿子腳上還綁着捲紙,一看就是報信所用的信鴿:“皇阿瑪,這鴿子,不是大阿哥府上的,所以兒臣也不知道那上面寫的什麼,求皇阿瑪明鑑。”
皇上將茶蓋扣在茶碗上,只聽“啪”的一聲脆響,茶碗碎了,碎屑散開,清茶浸溼了案子上的摺子,王福全趕緊用自己的衣袖將茶水沾幹了。
這輕微的動作,本是關切。
皇上卻不領情:“王福全,你退後。”
王福全只得退到了三步開外站着。
皇上對大阿哥道:“如今證據都在鬱妃手裡,大阿哥還想跟你的側福晉狡辯嗎?如今回頭,朕或許可以饒了你,但若你執迷不悟…….”
皇上的話,簡直是咬牙切齒。
剛纔面對櫻桃,皇上還誇了大阿哥一通。
可如今的大阿哥在皇上眼裡,竟然陌生的如路人一般。
甚至皇上在跟他說話的時候,語氣裡還帶着一點怨恨。
大阿哥還是那句話:“皇阿瑪明鑑,兒臣真的沒有做過。”
皇上轉而問鎖兒:“不管大阿哥知道不知道,你肯定是知道的吧?不然上面爲什麼有你的名字,說你跟宮裡裡應外合呢?”
鎖兒臉紅了,她覺得委屈,可安妃出了事以後,她怎麼解釋,都是枉然。
迴雪心裡卻明白,皇上在故意套鎖兒的話,捲紙上,根本沒有出現鎖兒或是大阿哥的名字。皇上不過是在使詐。
岑梨瀾忍不住又嘟囔:“皇上竟然……故意引鎖兒上鉤,卑鄙。”
皇上沒有聽清岑梨瀾在說什麼,卻看到她的嘴在動,便冷笑道:“岑妃,很好,看來,你也看到了那紙上的內容。你跟鎖兒說,上面寫着裡應外合,是不是還有鎖兒的名字?”
皇上想把包袱拋給岑梨瀾。
岑梨瀾是直性子,有話藏不住,她甚至想脫口而出:“那上面並沒有鎖兒的名字。”
迴雪忙攔下她,笑着對皇上道:“皇上,剛纔岑妃想看這捲紙來着,可臣妾想着,皇上只讓臣妾看,並沒有讓岑妃看。所以,岑妃她並沒有看到。”
迴雪把擔子攬在了自己身上。
皇上終於放過了岑梨瀾,而是饒有興致的問迴雪:“那鬱妃你倒說說。上面是不是有鎖兒的名字呢?”
迴雪自然不能說假話,這樣,一定會害了鎖兒。
可若說了真話,自然得罪了皇上,也不會有好場。
想來想去。迴雪便裝作難受的樣子,以手支額,表情痛苦:“皇上,暢音閣一事,臣妾受到了驚嚇,這兩日。腦裡一片空白,眼前也白茫茫一片,心神不寧。晚上也睡不好,瞧着這紙上是有幾行字,可是卻看不清楚…….”
皇上深知迴雪在逃避這個問題,可暢音閣裡的驚險,他也是知道的。如今他也只能再問鎖兒:“把你知道的,關於你哥哥的。還有安妃的,都告訴朕,不然,宮裡的慎刑司,可不是專爲宣國人造的。”
慎刑司,是專門審理犯人的地方,據說這個地方以嚴刑拷打著稱,哪怕是鐵一樣的漢子,在這裡住上十天半個月,也會熬不住。哪怕是銅牆鐵壁般的嘴,都能被撬開。
這裡的幾十上百種刑具,烙鐵,沾水的牛皮鞭子,鐵鉤,人肉籬笆,讓人看了都毛骨悚然。
大阿哥在宮裡生活多年,對這一點,他十分清楚。
鎖兒卻還是一臉堅持:“我沒有跟哥哥聯繫過,書信也沒有一封,安妃娘娘的事,我也不知道。”
皇上呵呵一笑:“那——朕就只能送你去住一個月了,瞧着你這面目,送進去,能不能再出來,出來以後是什麼樣子,誰又知道呢?”
皇上在恐嚇鎖兒。
大阿哥慌忙阻止:“皇阿瑪…….鎖兒天天將自己關在房裡,大阿哥府都不出,哪裡會知道謀反的事,皇阿瑪,求您別把鎖兒關到慎邢司,求您…….”
皇上根本不把大阿哥的請求放在心上,而是怒氣衝衝的道:“或許,大阿哥你還是同謀,等朕查出來真相,等朕……”
皇上的頭突然疼了,像是有千萬只蟲子在鑽。
每當這個時候,他都叫安妃來,端水服下一枚白藥丸,過一會兒,頭也就不疼了,他剛想讓王福全去叫安妃,纔想到安妃已經是昨天的事了。只得忍着,可頭痛欲裂,看東西都搖晃起來。
皇上緊握着手,他甚至想將頭在案子上撞一下。
“皇上若要屈打成招,那我也只有受着,我並不是像皇上想的那樣……皇上不信,儘管把我關到慎刑司。”鎖兒的話,帶着賭氣的意思。
皇上望着鎖兒,鎖兒的臉都搖晃起來:“朕本來以爲你膽子很小,如今看來,西北國之王的妹妹……呵呵…….”皇上咳嗽了一聲:“膽子倒是大,若是這樣,那朕就成全你…….”
大阿哥趕緊求情:“皇阿瑪,鎖兒只是說的氣話…….”
皇上眼神裡有殺氣。
迴雪忙伏身道:“皇上請聽臣妾一言。”
“你說。”
迴雪腦中飛速的轉着,如今之計,皇上懷疑到了大阿哥一家身上,若是一直不認,皇上也不會相信,若是被送進慎刑司,那一定性命不保,當下保住鎖兒的命最重要,便道:“皇上,若鎖兒她沒罪,送去慎刑司,倒是有損皇上的英明,若是鎖兒她有罪,送去慎刑司,雖是罪有應得,可是她一命嗚呼,又有何用?若真是她的哥哥敢進犯宣國,皇上留着她,不也是一枚有用的棋子嗎?”
皇上細想想,迴雪說的不無道理。
留着鎖兒,若西北國之王真的敢進犯,倒也能讓他投鼠忌器。
這倒是個好法子。
“不如,鎖兒就由臣妾看管起來?”迴雪試探着皇上的意思。
皇上的頭很疼,他本不想把鎖兒交給迴雪,畢竟當初,鎖兒與大阿哥的婚事,便是迴雪促成,可如今,皇宮當中,能信的過的人,迴雪也算一個。
他也只能道:“那,朕就把鎖兒交給你,但若失了鎖兒,朕自然會找你。”
皇上這是在提醒迴雪了。
迴雪起身福了一福:“臣妾領旨。”
皇上瞪了大阿哥一眼:“從此後,鎖兒先由鬱妃看管着,你且回大阿哥府去,若敢輕舉妄動,鎖兒的命,你知道會怎麼樣。若是你有心悔改,或是知道了什麼想告訴朕的,只管來說,或許,朕會網開一面。”
皇上還是在威逼利誘。
扔下這句話,皇上便由王福全扶着進了內室。
迴雪讓煙紫撿起地上的面紗給鎖兒蒙上,鎖兒卻拒絕了。
她直直的盯着大阿哥。
大阿哥也直直的望着她。
許多天以來,這是兩個人第一次,如此坦誠相見。
鎖兒眼裡的大阿哥,還是那個大阿哥。
但大阿哥眼裡的鎖兒,卻不是原來的鎖兒了,甚至,他都快認不出她來了。
鎖兒眼裡含淚:“你不應該娶我,自從娶了我,你的黴運就來了。”
大阿哥哽咽着道:“若這是我的命,我也認命。並不反悔。”
鎖兒流着淚道:“雖然我沒有告訴過你,我的真實身份,但我卻從來沒有謀反之心。”
大阿哥點點頭:“我信你,我相信,皇阿瑪最終也會明白的。”
岑梨瀾忍不住道:“你的皇阿瑪明不明白,那是以後的事,如今,鎖兒要跟着鬱妃娘娘去了,你們也別在養心殿親親我我。”岑梨瀾指指皇上的方向:“若是…….都是你們的罪過。”
大阿哥只得目送着鎖兒跟隨迴雪而去。
他一直靜靜站在養心殿廊下。
他不明白,本來還好好的生活,怎麼被安妃的幾句話,攪的一塌糊塗。
而鎖兒做了側福晉以後,他並不能向當初保證的那樣,去保護她,如今鎖兒命懸一線,他卻愛莫能助。
大阿哥心裡酸澀,追上回雪,直接跪在地上:“求鬱妃娘娘護鎖兒的周全。”
岑梨瀾搖搖頭道:“若鬱妃娘娘不想護鎖兒的周全,就不會冒着風險,自己來看管鎖兒了。”
“大阿哥,真相總會浮出水面的,鎖兒跟着我,自然不會讓她受委屈,只是暫時的,限制了她的行動,你不要着急。”迴雪緩緩的道:“你起來吧,回府裡去吧,如今你皇阿瑪身體不好,心裡煩悶,還是少在他面前出現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