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妃道:“那幅畫,是我以前的丈夫。”
說起以前的丈夫。安妃臉上有一閃而過的喜悅,接着她的臉色暗淡了起來:“那是我的丈夫,他英俊,他體貼,可最後,卻死在你們宣國人的手裡。”
皇上幽幽的道:“朕一直試圖,溫暖安妃你的一片心,可是安妃你,你的心裡竟然早就有人了,而且,還把他的畫像藏在身邊,不遠萬里,也要帶上,西北國之王竟然騙朕說,你是他的妹妹,看來,你這個妹妹也是假的了。”
迴雪心裡一緊,西北國之王的親妹妹,是大阿哥府的側福晉鎖兒。
雖鎖兒也是西北國之人,但迴雪不想鎖兒受到牽連,畢竟,她是一個善心的人。
安妃卻笑道:“妹妹?我有何資格,做西北國之王的妹妹,他的親妹妹,如今在大阿哥府裡,與你的兒子大阿哥,相親相愛呢,你沒有想到吧?”
皇上的臉猛的冷了。
安妃接着道:“鎖兒纔是西北國之王的親妹妹,你以爲,她是真的愛你的大兒子,真的要與你的大兒子雙宿雙飛,白頭到老,那只是一個幌子,她是想給你大兒子吹吹耳旁風,這邊,西北國之王就快攻入宣國了,到時候,你的大兒子與西北國裡應外合,說不準,西北國之王一高興,還能讓你兒子做個傀儡皇帝,這下,你可高興了?”
迴雪忙道:“安妃你胡說,鎖兒一心愛着大阿哥,大阿哥又豈會謀反?”
迴雪心裡都緊張起來。
做皇上的,最怕有人謀反,何況是自己的親兒子。
但鎖兒,迴雪是瞭解的,她沒有野心。
而大阿哥。最愛看書,對權位,他是不在意的。
安妃這樣說,不過是轉移了皇上的注意力,讓宣國內部自相摧殘。
且當初,讓鎖兒做側福晉這事,便是迴雪一手安排的,安妃這樣說,便如挖了一個大坑,這個大坑。連回雪也給掉了進去。
果然陰險。
皇上的手都發抖了:“你這個賤人!”
皇上給了安妃一計耳光。
雖說耳光很重,但打在人的臉上,最多不過是紅了臉。但安妃臉上卻掉下來一層皮,那是一層人的臉皮。
外層白色,裡面紅色,還滲着血。
安妃臉上掉下來一層人皮。
皇上呆住了。
王福全也嚇了一大跳。
安妃望着地上的一塊麪皮,想去撿。可伸出手去,又頹然縮了回來:“櫻桃那個賤人,果然在騙我,她給我做的臉,竟然…….壞了。”
迴雪幽幽的道:“並不是櫻桃騙了你,她給你做的臉。是有期限的。”迴雪指指自己的臉:“她幫我做的臉,只能維持四個時辰,如今。四個時辰到了,你瞧瞧我的臉,是不是還原了?而你安妃的臉,借用別人的麪皮,不過是維持的久一些。本來,櫻桃還打算給你弄藥。讓你美的久一些,誰知道,你竟然要殺了她,是你自己斷了自己的後路,以爲自己能美一輩子。”
安妃蹲在地上,望着那張跟隨她很久的麪皮,想捂着臉,可臉上又疼,她把這一切歸結到皇上身上,她站起身便要掐皇上脖子:“你賠我的臉,你賠我的臉。”
王福全本能的拉過皇上,自己站在安妃面前,安妃長長的指甲,倏地把王福全的臉劃破了。
“我的臉…….”安妃頹然坐回到地上,撿起那張麪皮,也不管是不是血淋淋的,便像撿了一個寶物似的,塞回她自己的衣袖裡。
皇上不敢看她那張臉,如今安妃的臉,滿是火燒的痕跡,除了兩隻炯炯有神的眼睛,其它部分,讓人不忍直視:“你……你自己選一個死法吧。”
安妃笑:“皇上纔不捨得殺我。”
“朕爲何不捨得殺你?”
安妃盯着皇上:“皇上不記得我天天送給你的藥丸了?皇上如今是不是覺得身上好了很多?咳血也沒有以前多了?那都是騙人的,不過是白藥丸騙了你的身體罷了。皇上的身體,怕是撐不了太久了,而且,這白藥丸,皇上是吃慣了的,若是不吃,皇上生不如死,皇上爲了這藥丸,一天到晚要跟我在一起,如果我死了,皇上可怎麼辦?”
安妃說的,倒是實話。
剛纔在閣樓二層,皇上就可以下旨,把安妃給射殺了。
可他還是忍住了。
他只讓殺了那個男人。
至於爲什麼沒殺安妃,這個白藥丸舉足輕重。
王福全退到皇上身後。
迴雪仰起頭來,看着皇上,並沒有說話,這個時候,是皇上決斷的時候了。
烏雅.德林卻伏在地上:“皇上英明,是時候殺了這個女人了,她…….讓皇宮上下不得安寧,皇上若不殺她,不足於服衆。”
宮裡的人,一向喜歡跟皇上說奉承的話。
烏雅.德林卻在這個時候,給皇上施壓。
皇上雖心裡難以決斷,但也不好落了烏雅.德林的面子,便道:“容朕想想……”
“皇上,安妃不死,如何跟後-宮的妃嬪交待,她這樣以下犯上,還不處死,以後後-宮當中,人人仿效她,皇上可還有安寧?且如何跟宣國的老百姓交待?今晚的事,自然有史官記入史冊,若是史官寫下:皇上爲了白藥丸,放了安妃。這……讓後代之孫如何看待皇上?皇上又如何稱的上明君?”岑梨瀾說的話很難聽。
她甚至是脫口而出。
安妃的野心,岑梨瀾全看在眼裡。留着安妃,便是留着禍害。
皇上聽到了“史官”兩個字,略微發愣。
史官,會記錄皇上每天的事。
比如,哪一天,皇上去了哪個妃嬪那裡。
比如,哪一天,皇上的哪位妃嬪得了一位阿哥。
比如。哪一天,皇上祭告了祖先。
這些文字,在皇上駕崩了以後,是要整理成冊,永久流傳的。
史官二字,戳着了皇上的軟肋。
燈光暗了下來。
皇上的臉色也暗了下來:“那就處死…….”
話音剛落,安妃便光着腳跑了。
安妃不是宣國女子,自幼家裡窮,她多數時候,爲了生計。都是光着腳跑。
如今,她想活命。
暢音閣一片漆黑。
北安宮提來的兩盞燈籠,已熄滅了。
煙紫的燈籠也滅了。
只剩下身邊的一個婢女。手裡的燈籠,蠟燭將盡。
安妃的背影很快消失不見了。
“皇上,安妃她……..”王福全目瞪口呆,從來沒有見過哪個妃嬪,跑的如此飛快。快的如一道閃電。
皇上下令:“追!”
那些侍衛手拿武器,很快也消失在夜裡。
他們移動的速度也很快。但他們擅長攻擊,若說在這個夜裡找一個人,並不是他們的強項。
找了一會兒,一無所獲,只能回來。
烏雅.德林擔心起來:“這個安妃。一心想害皇上,若讓她跑了,那養心殿怕就不安生了。皇上以後…….”
突然,湖邊有人喊了起來:“這裡有人!”
一行人快步過去。
原來,安妃情急之下,想跳入湖裡,這樣躲在荷葉之下。倒能先避一避,可她顯然低估了宮裡的防備。早有精湛的護衛躲在湖裡,就等着皇上一聲令下了。
眼瞧着一個女人跑了過來,撲通跳進了湖裡,激起一層浪花,待她從湖裡探出頭來,躲在欄杆下的侍衛長吸一口涼氣,這個人,穿着女人的衣裳,可臉上,卻如鬼魅,甚至,護衛根本認不出她是誰。
聽到暢音閣那邊吵嚷着說要捉人,護衛這才警惕了起來,兩個人按住安妃,把她揪了出來。
安妃一身的水。
在皇上面前,猶如一隻落湯雞。
“若皇上不殺我,留我一條命,我還可以給皇上做白藥丸。”安憶躺在木道上,望着皇上。
皇上在深思。
迴雪攏了攏頭髮道:“這個時候了,安妃你還在騙皇上。”
皇上問道:“她怎麼騙朕了,鬱妃?”
迴雪道:“據櫻桃所說,這白藥丸,本來是她所研製的,少服用一點,對人體無害。安妃爲了害皇上,從櫻桃處得了藥丸,不過這些藥丸有限,而櫻桃最近又沒有重新做,且安妃還要殺了櫻桃,試問,安妃你去哪裡弄得白藥丸呢?你從來都不會做這種藥丸!”
皇上盯着安妃,看了一下,又很快轉過臉去,只望着湖裡搖曳的荷葉,他實在不願意相信,自己這個一國之君,竟然跟安妃,長着一張鬼臉的安妃,貼着一張假人皮的安妃,同牀共枕了這麼些年:“安妃,你騙的朕……”皇上沒有說下去,而是對湖裡的護衛揮揮手。
湖裡隱藏的護衛倏地從水裡鑽出來。
寧靜的湖面頓時傳來“嘩嘩”的水聲。
“殺了她。”皇上下旨。
護衛站成兩排,每人手裡都拿一把匕首,聽皇上如是說,他們胳膊一伸,匕首便飛了出來,不偏不斜的紮在安妃身上。
很多年前,就在湖心的這條木道上,迴雪曾看到,幾隻紅魚,被二阿哥折磨至死。
而這一刻,安妃就像當年的紅魚,她的身上插滿匕首,她甚至沒有呻吟一聲,便閉上了眼睛。
當年,迴雪爲了死去的紅魚,很是傷心,覺得它們本可以無憂無慮的遊在水裡。
可如今,安妃死了,迴雪卻莫名的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