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黑沉沉的屋子裡微弱的閃起了一絲光亮,那是她熱切的眼神發出的,“西方的神靈”,羅佳琳在心裡唸叨着,“聽說閉上眼睛給您許個願,就能在這一天心想事成”,按照我們中國人的理解,心誠則靈,於是她合上了雙眼。
這下了不得了,只見羅佳琳的眼裡全是從來沒有見過的彩色的天空,半空中閃爍着七彩的光華,大團、大團的雲彩好像棉花店裡彈出來的棉絮一般的好看,她不再感覺到寒冷,臉心頭也是暖呼呼的,臉上不禁洋溢着異樣的神采。
羅佳琳走在了一個她從來沒有到過的地方,看到了一些從來沒有見識過的奇花異草,“這裡是哪裡啊?”,她不禁好奇的問道,而回答她的,是一大片半高的、長着肥厚寬大葉片的一種植物,又像是草,有像是灌木,亮綠色的葉片是不連貫的分佈着一些黃斑,看上去很是生機勃勃的樣子。
羅佳琳蹲下去,撫摸着它們的葉片,隨着她的手撫過去,發出輕輕的嘩啦的聲音,透過異常強烈的陽光,這一叢叢綠色植物映綠了她的臉龐。
“哦”,忽然羅佳琳發出了一聲感慨,她回憶起來了,在外灘的洋碼頭上,曾經看見過有華工人在搬運,據說是用來編織麻袋的。
忽然天邊捲起了鉛黑色的濃雲,伴隨着黑沉沉的雲團,天色頃刻間黯淡了下來,寒風肆無忌憚的朝着羅佳琳襲了過來,她不禁睜開了眼睛,這辰光,孫更生回來了。
隨着一陣肆虐的寒風席捲過來,孫更生的腳步也隨之踉蹌了起來,顯得是這樣的虛浮,猶如一根浮萍似的。
羅佳琳聽到這裡,不禁戰戰兢兢的望着羅師爺,那種交織着巨大希望和與此相伴的急速的失落,看上去格外讓人揪心起來。
羅師爺見狀,竟然有些惶恐起來,彷彿有一種無形的壓力隨之而來了。
“小妮子有話好好說,鄙人曉得些啥,儘管講給儂就是了”,羅師爺一邊說着,一邊話音也不經意間微微發顫了。
羅佳琳聽到了這裡,深深的看了一眼態度誠懇的這位官人,在她的心頭認定了從他口中或許可以探聽到些孃舅的消息
出來。
“觀音娘娘”,羅佳琳滿懷着希望的在心頭禱告道。
“儂確定家中的親人是一夜不見了?”,羅師爺緊緊的追問道:“沒有去投親靠友”。
羅佳琳聽到這裡,十分確定的點點頭,其實除了自己的孃舅之外,還要啥親人在這個世上,她的心頭十分的迷茫,看看她空洞的眼神就清爽了。
羅師爺看到這裡,似乎覺察到了啥似的,他的心頭一動,嘴脣張開了,就要出言相問了。
“是的”,這辰光路易搶先的應答道:“我向上帝發誓,阿拉孃舅自從阿琳來尋我之後,孃舅大人就不見了”,他肯定的說道。
羅師爺聽到了這裡,一雙深邃的眸子裡頭閃爍出了一絲確定的神色,“要說儂要尋的人,鄙人雖說不該肯定究竟是啥人,不過也略知一二”,他緩緩的對着羅佳琳說道。
路易在一旁聽到這裡,不見伸長了脖子,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羅師爺,整個的神態全神貫注着,顯然接下來羅師爺的話語就要正中他懸着的一顆心了。
羅師爺瞥了一眼一旁同樣焦急的路易,並不搭茬,只是關切的看着羅佳琳,眼神當中透露着十分的關切,羅佳琳看到這裡,心神稍微穩定住了。
“這位小妮子”,羅師爺沉緩的對着羅佳琳講道:“昨晚巡查的軍士們攔截了幾個犯夜的癮君子”,一邊他目不轉睛的望着羅佳琳,生怕她有啥異樣。
“爾等都供認不諱了,是去租界裡廂吸食福壽膏去”,羅師爺說到這裡,話語不禁激昂了起來,他的音調往上去了,聽上去十分的刺耳。
“巡查的官兵遵照邵道臺的嚴令,把這些癮君子們送到了衙門裡廂去了”,羅師爺故意用了個客氣的字眼,其實誰都能想得到,那是 押送過去的。
即便是如此,羅師爺如實的相告,他敘說的話語實在是輕鬆不起來了。
“哦喲”,羅佳琳一邊聽到這裡,一邊嘴裡不停的嗟嘆道,她的臉上隨之浮現出了揮之不去的擔憂的神情。
“我的觀音娘娘”,神情恍惚之間,羅佳琳的眼前似乎出現了孃舅被嚴
厲的官兵捉拿住了,戴着鐐銬枷鎖,鋃鐺入獄的景象,她的神智不禁更加的慌張了起來。
“要說和這些洋人們求告,等於是屈膝下跪”,徐潤望着對面這位重任在肩的輪船招商局會辦,心頭也是百感交集,越看他越能領會到面部甚至有點扭曲的馬建忠,這辰光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有損個人體面不說,恐怕還要被人說成有損國格”,徐潤一想到這裡廂,“後果可想而知”,一想到這位來訪的同仁將會坐上囚車,遊街示衆,甚至押解到了大清國龍庭去,接受嚴厲的懲罰,一陣寒風掠過他的心頭。
這辰光徐潤不寒而慄了,相同的遭遇讓他心情激盪,“說起趁人之危、漫天要價就地還錢,這些洋人們最擅長了”,徐潤自然曉得上海灘上洋人們的驕橫,這辰光他的心緒劇烈的翻騰了起來。
“尤其是在這節骨眼上,還不曉得要經歷些啥意想不到的事體”,他的腦海中又浮出了亨同、愛德華、雅各布等人的嘴臉,這些洋人或巧言令色、或色厲內荏,走馬燈似的在他面前盤旋着。
倆人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暫時的沉默,尤其是馬建忠面臨着兩難的抉擇,秉承李中堂的一貫宗旨,把輪船招商局收歸官方,徐潤、唐庭樞之流退出,官督民辦終結。
尤其是野心勃勃的盛宣懷將要來了,關於這一點馬建忠的心情十分的複雜,“咳”,他甚至有些大聲的嘆息道。
“潤立兄,說不得有些地方要開罪於您了”,馬建忠目光深邃的望着徐潤,“對不住了”,他的話語忽的凝重而又深不可測,這還是剛纔那個與徐潤惺惺惜惺惺、同聲共氣的人嗎?
徐潤聽到了馬建忠意味深長的話語,於是他驚訝的擡頭望了望這位主人,很快他像是意料到了啥,倔強的昂起頭來,目光銳利的望着上方,想是在思索着啥,沒有人曉得這位華界地皮大亨在想些啥。
馬建忠拜訪徐潤,雖說並不公開,看起來也實在是尋常的一次朋友間的拜會,卻不想被敏感的亨同留意到了,“這是怎麼回事?”,他納悶的自語道:“難道馬會辦還肩負着啥隱秘的使命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