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漸熱了起來,早上看着下人們換過了窗紗。心中因爲還惦記着多爾袞和大玉兒的事,始終覺得不安生。轉過桌子我看看一旁認真做着針線的烏日娜說道:“最近是不是都沒見多爾袞入府?”
烏日娜聽着,一邊低頭用牙齒將手中的線絞斷,一邊含糊的說道:“可不是,格格的傷好了也有十來天了,怎麼也總不見十四爺來。”
摸着書桌上簡冊,心裡默默地開始猜疑起來。想了想轉身朝着門外走去,烏日娜在身後追着問道:“哎格格,你這是要去什麼地方啊?”沒回答她,我徑自出了院子。
一路走去了多爾袞的住處,門庭冷落,府門也緊緊地閉着。上前敲門,大門隨着“吱呀”一聲響被門房奴才打開,看見是我,臉上一驚先是有些氣惱的模樣然後垂下眼皮,像是思考什麼,我正想開口說話,卻看他擡起臉來,已然換上了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只管望着我卻不說一句話。
我看看他的樣子,問道:“我能不能進去?”這奴才聽着我的話,方纔恍然大悟一般連聲說道:“給格格請安了,格格快請進。”說着他笑着閃開了身子。
隨着他一路往裡走,隨口問道:“你們十四爺可在家?”前面的人恭敬地停下身子,半哈着腰說道:“在家,只是終日不樂的在房裡,格格來了正好勸勸,也免得爺悶出個好歹來啊。”我沒說話,朝他點點道:“你去吧,我還記得路。”
奴才聽了話點點頭道:“格格辛苦了。”說着輕輕地退開了。
我站在原地嘆了一口氣,心想着多爾袞的性子真犟,這麼長時間不去,但自己又憋着。前些年常在一處彼此還知道心性,可自從和皇太極回去了,他的脾氣性子我也是越發的不懂了。
正走着擡頭忽然看見廊子上吊着一個竹子的鳥籠,心裡咯噔一下,這是我負氣離開皇太極的時候,多爾袞買給我的。那時我還獨住在城外的小院中,當他興沖沖地拎着鳥籠獻寶似的給我看,我卻沒有任何歡喜,只求他放了籠中的鳥。他聽了我的話,不問爲什麼只是打開了籠中放鳥飛了出去。可是沒想到,他竟然還留着這個籠子。停下了腳步,我伸手細細地摸着這個籠子,心裡不禁涌起了很多事情。
“身體都好利索了沒?”
我聽到聲音,驀地轉過身去,只見多爾袞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我的背後。細細看看他的臉,和記憶中那個輪廓分明的他似乎不太一樣了
。眼神深沉了很多,深到好似沒有底,卻又那麼死氣沉沉,望着我那麼勉強而憂鬱。
“本來也沒有什麼大事,只是休息了幾日罷了。”我笑着緩和一下有些僵住的氣氛。
“那就好,本來一直擔心你,可是四哥又撂下了話,任誰也不能進去探視你,所以......所以就沒去看你。”他的語氣說的很平靜,既不像是解釋,也不像是猶豫,只是帶着一種很淡淡的距離。我突然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垂下了眼瞼輕哼了一聲。
“進來喝杯茶吧。”他說着引着我走進了屋子,端着茶杯我擡手避着茶沫子。多爾袞看了看我,輕聲的問道:“你出來四哥知道嗎?”
聽着他的話,心中漸漸回溫了一些暖意說道:“是他小題大作了,本來就沒什麼的事。”多爾袞看看我樣子,站起身來走了幾步來到我眼前說道:“那就好。”我點點纔剛想說些什麼,多爾袞卻輕輕牽起了我的手,他沒看我只是低垂着眼睫道:“我真的真的後悔了!我真的後悔放你回到他身邊。我做了一件極蠢的事情是不是?”他說着擡去眼睛鎖定着我問道。
我笑笑,不經意的抽回自己的手說道:“現在一切不是挺好的麼?”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他突然笑着搖起了頭,那樣的笑登時讓我覺得蒼涼無比。
“好?你覺得很好是不是?四哥大概也覺得很好吧?沒錯可能只有我一個人覺得不好!送你走的不是你,在你走後我驚覺,送走的是我的一輩子!”“這裡!”他指着自己的心口處,原來若星星般清亮的眼神,此刻望着我確實一片掙扎的悲傷。“這裡,好像有個洞,我挺想填滿它的,可是我試過了沒有什麼能填滿。可能這個洞要跟着我一輩子,除非你回來!除非你回來用你的笑和好填滿它,不然我就這麼一輩子爛着這個窟窿。”
多爾袞的話,句句字字像鞭子一樣向我狂抽了過來。我這一刻才知道想哭卻沒有眼淚的感覺,原來眼睛裡流不出來的悲傷,全都能倒流進心裡慢慢腐蝕着神經。
那個初見的爆脾氣的小屁孩,敢說敢笑。曾經那個對着我擠眉弄眼的做怪樣,笑起來很簡單的男孩,什麼時候變成如此的樣子,哲哲變了!多爾袞變了!皇太極變了!我也變了!一切都是在變。
“多爾袞!過去的始終已近過去了不是?眼前還能把握的人和事要好好的珍惜纔是,我是想說大玉兒!她對你的心從開始到現在都沒變過。她心裡有你!”我
和順的語調跟他說着。
“海蘭珠!我心裡也有你,一切都沒能過去,我心裡有你怎麼辦?”他望着我言之鑿鑿,雖然眼神中雖然已經不帶有任何的希望,可是那黑暗之後的寂靜,卻如同是暴雨的前兆。
“多爾袞,我言盡於此,望你能明白。我已經選了皇太極,我只當你是兄弟,你這個一腔子的熱情本,就該找到一個能懂你知你的人,而不是如此折磨你自己痛苦,你知道嗎?”我有些費勁卻仍然堅持的解釋着。
“多爾袞!”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叫聲,我和多爾袞就都驚得回頭回頭望去,只見大玉兒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院中,她臉上帶着不可置信的表情,淚痕滿布的臉上悽然一片。那本是水汪汪的大眼睛中不斷的淌出淚水。
“玉兒......”我站起身來,朝她走了過去。她卻望着我的身形大聲喝道:“站住!不許靠近我!”看着我的眼神充滿了敵意。
我看着她的眼神,心像是被鈍刀子豁開了一個口子,她傷心的模樣好像一個玻璃娃娃般,美卻也不堪一擊。大玉兒突然伸手一指我喊道:“你!你明知道我的心意!卻爲什麼卻不早和他說清楚?非要讓他走到現在這樣的絕境不能回頭,你才覺得滿意嗎?”
“我沒有!我不是正在和他說清楚這其中的事情嗎?玉兒,你要相信阿姐,阿姐和多爾袞之間不是你想的樣子!”我被大玉兒的情緒搞的有些無措。
“阿姐?阿姐是你這樣的當的嗎?要是你當年不拿了我的腰牌出去,多爾袞怎麼會你誤認成是我?又怎麼會讓他現在這樣的掙扎?”|大玉兒不屑的質問着我。
望着她的眼神,那其中的夾雜着太多的怨氣,根本就不容我說話辯解。我沉下了一口氣,以她現在的狀態,只怕我是多說多錯少說少錯,即使不說她也會覺得我是錯的。
於是我便沉默下來,大玉兒見我不說話,冷笑着轉眼望着多爾袞,還未曾說話先是留下淚水。嘴脣抖動着說道:“枉我對你的一番情意,是我自己瞎了眼,拿着自己的心給你們作踐,我覺得一定是自己瘋了!不然我爲什麼蠢到,到了現在的這時候我還是不能恨你!可我恨我自己!從小時候我第一次見到你就開始喜歡你,這麼多年我始終把你放在我的心尖子上!可是你呢?你幹了什麼?你有沒那麼一秒鐘認真的看看我?我做錯了什麼你們要這麼作踐我的心?!你是個混蛋!你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