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驚 夢

日子突然便的喜氣洋洋的,我已經可以下地走動,望望藍藍的天空,這正是九月的金秋了。我正在伸展着雙臂深呼吸只時,卻聽見院門吱呀一響。本以爲是皇太極,回身望去卻意外的看見哲哲走了進來。

我心裡立刻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我和哲哲早已不是早些年她未嫁時的關係了,能說的話實在也不多了,現在更是客氣的愈發陌生。她心裡的怨和恨早就已經種下了,只是皇太極給了她相等的代價。

她是個聰明的人,這些年來我也覺得很是虧欠她,凡事有什麼事總是讓着她,不想與她發生什麼不愉快,也對她愈發的恭敬起來。

“姑姑。”我笑着望着她。

哲哲朝我和善的笑笑說道:“前些日子貝勒爺不讓我們來打攪你休息,所以也就不敢再來,我想着這些日子聽着下人們說你已經下地走動了,便過來看看你。”

聽得哲哲這麼說,心裡還是一陣感激趕忙說道:“那就進來喝杯茶水。”說着上去拉了她一起進了屋子。

茶盅裡沏着金絲茶葉,哲哲端着拿手將茶沫子避了乾淨,沒喝卻看着我說道:“海蘭珠,我今天來一來是看看你的身體如何,這二來是想來和你說件事的。”

聽着哲哲的口風一轉,我知道她一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便放下手中的茶盞,靜靜地望着她問道:“姑姑有事不妨直說就是,我洗耳恭聽。”

聽我把話說的客氣,她臉上到是一陣的不自在,於是看看我緩聲說道:“早些時候阿布和我商議過大玉兒的婚事了。”

我聽着哲哲的話,心裡沒有由來的一抖,她這話什麼意思?猶豫了一下我說道:“姑姑這是舊事重提了。上次玉兒和我額吉來省親,不是說定她和多爾袞的親事了麼?”哲哲聽着我的話一笑,並不着急答話,只是慢慢地喝了一口茶這才說道:“你這話說的對,上次來的時候確實是爲了這件事,還特意的把十四弟叫來了咱們府上來說。可是我寫信回去的時候,阿布說玉兒回到科爾沁便改了主意。”說着哲哲直視着我。

什麼叫改了主意?改了什麼主意?我心中一陣嘀咕,看了一眼哲哲。她見我沒有開口詢問便說道:“你妹妹親自去求的大領主,說她看中了咱們貝勒爺!還請大領主親自寫信來聯姻!”

哲哲的話像是悶雷一樣乍響在我的耳邊,大玉兒竟然改變了主意不嫁多爾袞?我有沒有聽錯啊?她心心念念不忘的不就是多爾袞嗎?爲何能在短短的時間內改變了主意?這麼可能?她對多爾袞的心思誰不知道?

我不可思議的想着哲哲的話,大玉兒怎麼會走了一趟就改變了自己從小到大的心意呢?哲哲似乎看出我的訝異,走近我關切的說道:“藍海珠,你沒事吧?”

“沒事!沒什麼!只是有點驚訝,她怎麼會如此快的更改了她的心意。”我有些窒息的回答道。

哲哲的笑容越發的燦爛些,拍拍我的肩膀說道:“你也很驚訝是不是?就和我當年一樣的驚訝!我也不知道怎麼一夕之間事情,怎麼就敢說變就變了。阿布的書信已經到了,貝勒爺已經和親貴們商量這件事了。不過我想這件事也是事在必行的!咱們大金已然是和科爾沁結成了姻親,如果玉兒能嫁過來的話,就是親上加親。而且這個時候大汗剛走,新汗繼位。更是需要勢力壯大自己,貝勒爺不但能娶的美人歸,還能穩固新朝勢力,一舉兩得的事!”哲哲的話雖然說得入情入理,可是在我的耳朵裡卻變的極度的刺耳可笑。

看着哲哲這會愈發明豔的笑容,我會然想到額吉和大玉兒臨行前,哲哲和大玉兒的對話,和她們之間的神色。這時才我突然明白過來,卻也突然覺得心越來越冷,直直如墜入冰窟一般。哲哲啊哲哲,想也想不到,你竟然會用這樣的形式來報復我。

大玉兒竟然會自請嫁給皇太極,而其中的原因竟然是因爲我?我呵呵癡笑了起來,若是歷史的言官們可以爲此刻的我,寫上一筆那該有多好,一個無意穿越而來的女孩,卻不經意的撮合和大玉兒和皇太極的佳話。

哲哲看着我癡笑起來,臉的笑意也鈍了下來。“你在這裡幹什麼!”皇太極的聲音帶着不可抑制的怒氣,突然從門口處傳了進來。哲哲似乎被他的聲音嚇着了,身體戰慄一下轉身望了回去。

我沒有看過去,看見又如何?難道要我恭喜賀喜嗎?“貝勒爺,別不要生氣。我只是過來看看海蘭珠,順便過來跟她說一聲玉兒嫁過來的好消息。”

“誰讓你多事了?我又說過我要娶她嗎?你給我滾!馬上消失!記住管好你該管的!別在過來,要不然,我不管你是什麼背景,爺照樣能殺得了你!”第一次看見皇太極能哲哲這般的疾言厲色,也是第一次聽他對哲哲說出這麼重的話。

我漸漸轉過頭去看看哲哲說道:“那恭喜姑姑,日後大玉兒進門,你又多了一個得力的左右手,可以幫你分憂解悶了。”我說的極輕,卻也發自肺腑。

皇太極幾個箭步衝到我的近前,看看我的臉色,轉身瞪着哲哲說道:“你來說什麼喜事?我跟你說過要娶大玉兒了麼?她是你的侄女,我怎麼能娶得。”

哲哲聽罷眼淚崩流,冷笑一聲,伸手朝我一指,突然提高了聲調質問道:“侄女?貝勒爺現在也知道她們是我的侄女嗎?大玉兒是,可是她海蘭珠也是!爲什麼能娶

海蘭珠,卻不能娶大玉兒?貝勒爺也要講求公斷此事,是不是?”

哲哲的話說的十分踩點,句句都戳在我心上,我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伸手將臉上不時何時佈滿的淚痕拭乾,望着哲哲說道:“如果這樣你能覺得痛快一點的話,那麼我恭喜你!你做到了。我確實此刻覺得很痛!”

皇太極伸手將我攬在懷中,一把將我抱了起來。不在理會哲哲直直進了房門。我窩在他的懷中一動不動,彷彿一動再下一秒,這個男人就不在是我的了。現在這個樣子最好,他還是完完整整地的屬於我。

見我長時間的不說話,皇太極很是疼惜地拂開我臉上的亂髮。說道:“蘭兒,我們到底是犯了什麼樣的大忌?爲什麼總是有那麼多的人,那麼多的事擠在我們中間。”

擡眼望着他清俊的容顏,我不禁笑道:“是啊,我們究竟錯在什麼地方,爲什麼這麼多的人和事夾在我們中間?”

“蘭兒,我答應你。我不娶!絕不娶她!”皇太極突然發誓賭咒般的朝我說道。我苦笑,即便今天躲開一個大玉兒,那明天呢?明天還有更多的女人等着嫁給他!他不在是以前的四貝勒,他是大清的皇帝!

“不必這樣!娶了便是!哲哲說的對!你是剛剛即位,一切還不穩固,繼續後援的支持,今天回絕了大玉兒的婚事,便是狠狠的甩了科爾沁一個響亮的耳光,以後種種自不必說,一切都爲了你今天的舉動而停止。哲哲更是會太不起頭來。無非就是在多一個女人罷了,我不覺得有什麼。”我極力裝作很無所謂的樣子,和皇太極說着。

他不可置信的望着我,“蘭兒!你的話是真心話?”他很是認真着望着我。有些薄怒的說道。事已至此我還能說些什麼,事情不過就是這麼個事情,道理說白了誰也沒錯。只是哲哲今日這樣的方式讓我彼此都那麼疼!我甚至來不及爲自己心上的傷口止血,卻還要忙不迭的去理解皇太極的太多不得已,和哲哲這樣的處心積慮的報復。這個時代的我們都在悲哀!

皇太極頹然轉身朝門外走去,看着他那樣落寞的身影,我忍住了已經頂在喉間他的名字。腦海中卻驀然出現大話西遊中紫色的話,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踩着七色雲彩來娶我,我只猜中了前頭,可是我卻猜不中這結局……

番外(一)布木布泰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我始終不能明白,爲什我的命運總是會和她牽絆!爲什麼上天總是讓我充當了她的陪襯品?額吉病重,我怕她來不及再見額吉的最後一面,我不顧嬤嬤的勸告獨自去告訴她,誰知道她和我同去看的路上竟然會暈倒。

我的好心終於還是再一次的被所有人認爲是相剋。美麗的草原上我纔是一個天生美麗的人不是嗎?所有的族人都說我的天上靈雀的化身。我的美麗可以感動上天。

但爲什麼,她漸漸成爲阿布眼中的至寶呢?額吉對她的更加體貼溫柔,而我只有故意施展的情況下才會被額吉和阿布發現。

我究竟什麼地方不如她呢?我的長相美麗,可是阿布卻只對她說過,“我美麗堅強的海蘭珠。”如果說我以前討厭她,是因爲她那多病的身體和笨笨蠢蠢的樣子,那麼在她病好後,我更多是討厭她那副什麼都會,偏又裝作什麼不懂的神情。

我布木布泰纔是科爾沁的驕傲!哲哲姑姑的出嫁,聽說建州那邊指婚是哲哲,阿布因爲這件事本來就不抱希望,所以根本就沒放在心上,可是正當所有人都不放在心上的時候,她竟然因爲泰麗的一句話而出手打人。

泰麗是阿布寵妾,我和額吉平時也是畏懼她幾分,沒想到這個病貓竟然爲了一句她嫁不出去的話,登時翻了臉不說,還和泰麗打成一團。

我天真的以爲,阿布必然會爲了泰麗責打海蘭珠的,可是事實讓我再一次的失望,阿布問清了原委,竟然沒有責罵她,而是痛斥了泰麗。我簡直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這個討厭的女人!她怎麼就這麼輕易的調轉了事情的原委?而且嚇的泰麗伏在地上瑟瑟發抖。

我很小的時候,阿布和額吉就對我極是在意的,因爲我的活潑,他們甚少在我身上浪費太多的精神,我一直都這麼快樂的生活着。

當我得知阿布要帶我去圍獵大會的時候,我興奮極了。可是她卻坐在一邊若有所思的想心事,彷彿並不是很樂意去的樣子。我真的不屑她做出這麼高的姿態,彷彿只有她是沉穩的而我是急躁的。

這一次我偏不!一定要讓你知道我布木布泰也是一個有心機的女孩,讓你的大度,容忍通通見鬼去吧!

她常年的病着,竟然連騎馬也不會,我們蒙古人不論男女老少誰不會騎馬?可是偏偏她不會!還是額吉說的對!她一定是投錯胎來當我們蒙古人的,她的氈包裡全部是漢人的玩意,有字畫,有古玩,甚至還有讓我暗自羨慕,漢人女子的胭脂水粉和精美的銅鏡子。她喜愛漢人的東西更勝過我們蒙古人的東西。

可病好的後的她,開始漸漸的走出帳篷,甚至太偷偷的學習騎馬,這個發現,讓我覺得自己真的比她是個更優秀,更合格的蒙古女子。我看着她成天滿腹心事的樣子就覺得生氣,我們生在這樣美麗富饒的藍天白雲下,青草湖泊間可是她卻像個漢人女子般的小家氣。

當阿布帶我到了圍獵大

會的時候我知道,我這一生是註定不平凡的!我喜歡所有人聽命於我的感覺,更喜歡站在高高的臺階上俯視衆人的權利。其實我想,我早就把自己和美麗並着對未來生活的想象交給了命運。只是怎耐她的出現總是會搶走我些許的光輝,不是要搶走我的光輝嗎?好我偏要踐踏你的光輝!因爲你奪走很多是屬於我的目光。

我第一次教她騎馬,我心裡冷笑着瞧看着她那笨拙的樣子。沒錯我是故意的,把她引出很遠的地方,又故意讓馬兒把她摔了下去。可是正當我覺得洋洋得意的時候,她卻一心撲在我身上,擔心我會出什麼事情。雖然還是那樣討厭她的嘴臉,可是心裡的某個角落卻因爲她的那些話被撞擊着。

我仍然狠心扔下她走開了,這一次我想讓她知道知道沒有人呵護的環境是多麼的可怕。野外的環境或許有野獸或許有蟲蟻。回到帳篷裡雖然睡下可是仍然放心不下她,最後還是起來想去求阿布或者大領主救她回來。可是當我走到大帳的時候發現阿布和努爾哈赤他們仍在喝酒。我心裡覺得莫名的害怕起來,儘管我不喜歡她,可是我從來想過讓她死去。

事情被耽擱着直到天亮,我早早的起身想去和阿布說清楚情況,讓人趕緊去尋找她的下落。可是當我剛剛坐下,卻看見她竟然衣裝整齊的坐在我的眼前。我真的不能相信我的眼睛,這麼難的事情她有做到了,彷彿那個被拋在野外的不是她。

滿心會覺得她會跟阿布告狀,可是她卻只是點點我對阿布守口如瓶。我從新看看她,我忽然覺得她沒有以前的那樣的面目可憎。

終於第一次我覺得自己可能是看錯她了,於是我們有了生命中第一的親密接觸。我覺着的那樣的感受就像從來沒有一樣。我們第一次真正的姐妹相稱。可是生活往往是這樣的。當我認爲是對的時候,其實是錯的!當我覺得的是錯的時候其實卻是對的!

我又一次看到了多爾袞!當年那個在我記憶中不斷成長小男孩,對着一旁其他的孩子大呼小叫,我去搶了他手中的弓箭,他卻傻傻的看看着我搶去,甚至還悄悄紅起了臉。我看着他害羞的模樣,心裡笑開了花。多少年已經過去,我仍然忘不掉他。可是送親的隊伍中我卻不合時機的水土不服。我錯過了他。

漸漸我發現了她一個秘密,可是這個秘密,幾乎讓我瘋狂的想殺了她!她居然拿着我的腰牌出去冒充是我,皇太極認爲她是我!就連多爾袞也認爲她是大玉兒,那我呢?爲什麼?!當我還抱着一絲真心對她的時候,她竟然這樣的對待我!我恨!心裡非常的恨!

可是拖着病體的我,卻什麼也不能做。也許是她感念自己對我犯下了罪,對我衣不解帶的照顧着。雖然緩和了我急躁的脾氣,卻不能帶走我心頭的恨意,那是我的多爾袞啊!你竟然會如此的讓他誤會。

我被帶回了科爾沁,我反覆打量琢磨着她,到底她身上有什麼是我沒有的呢?觀察了很久我漸漸地發覺,也許是她身上那淡雅如蘭的氣質是我所欠缺的吧。於是我想補救便央着她一起學漢字,以爲這樣的嫺雅只有漢家女子身上纔會出現,於是我極是用心努力的跟她學習漢字。終於我再次等到了機會,我又可以見到我的多爾袞了!

我有些討好的和多爾袞談話,可是當我看着多爾袞看着她的眼神,我便怒火中燒,她一個小小的意外,卻讓多爾袞連心都丟在她的身上。我滿腔的愛,終於化成日益飽脹痛恨,可同時我也明白,想讓多爾袞回頭實在是太難了。不過沒關係我可以等,只要多爾袞能回頭,就算要我從此原諒她也是可以的。

然而一切終是如夢幻泡影,即使多年過去,儘管我對多爾袞的愛慕有增無減,儘管我多年不在見她和多爾袞。我仍帶着最後一絲希望去往盛京。

我跟自己說,這是給她也是給他的最後一次機會!如果多爾袞還是對她念念不忘,這一次我不會再讓自己對她心慈手軟,也再不會對多爾袞還有留戀。

我是科爾沁的驕傲!血液裡流淌着貴族的基因,我不允許他們這般的踐踏我的自尊!這一次的到來是我有生之年的最後一點幻想,我其實是想去找多爾袞好好的談談,也許他還不夠清楚的瞭解我的心意。

可是站在廊子下聽到他們的對話,我登時覺得萬劍穿心!我想自己必然是瘋了纔會讓他們這樣來殘害我的心。不!我絕不!我寧願痛苦的躲起來療傷,卻絕不要他們可憐施捨!我的愛不會這樣的低jian。

當我心痛欲絕的時候,是姑姑安撫了我。靠着姑姑的肩頭,我一遍又一遍的哭訴着我的心,她一直很沉默,一直到我感覺到姑姑的淚水也灼燙了我的臉。我坐起身子看着她,那麼美麗的她此刻竟然想一片紙般的脆弱單薄。

也許女人的心只有這一刻才那麼的貼近,我和哲哲就忽然成爲了惺惺相惜的人。哲哲大膽的建議,我聽了雖然一驚,可是我卻覺得,也許這有這樣的方式纔是我和她最好的局勢。

你搶了我的必然要還回來的,即便是我不要即便是我棄如敝履。可是,是我的就必須還給我!海蘭珠你爲什麼要出現?又爲什麼偏偏教會我漢字。

既生瑜何生亮?!

我們的路還要走下去,海蘭珠我今日所受的錐心之痛,以後點點滴滴我必然要你償還!因爲我才說科爾沁的神話!科爾沁的驕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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