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曵本就是個神經大條的女子,對安安本就毫無嫉恨,再加上簡豫那幾句冰冷的話,她現在只會覺得安安好可憐,怎麼會喜歡上這麼個人。又慶幸還好自己醒悟的早,又有哥哥在旁邊拉着,不必像安安那般委屈。如此便是千方百計地說話逗安安笑,那拙劣的安慰方式,聽在其他幾人耳中很是好玩可笑。
安安心中對張小曵的感情,實在複雜。好些地方,她和張小曵一模一樣;可好些地方,她卻做不來張小曵的灑脫。
如是,那幾支箭引來了官府的人,君夜行和張小曵去跟着做記錄,衆人也掃興地散場了。慢慢的安靜下來,就剩下他們兩個。
安安一直陪着簡豫站着,直到真的沒有什麼人了,她才仰臉看向簡豫蒼白僵冷的面孔,小聲,“豫哥哥,人都走了。”
而她話音才一落,簡豫身子搖搖欲墜,腿一軟,便向下跌去。安安忙加大力量扶着他,避免他那麼傷了自己。咬着牙將他胳膊掛在自己肩上,硬是提着氣扶他走到了那棵掛滿紅絲綢的樹下,扶着簡豫慢慢坐下。
夜風帶着涼氣,樹影婆娑,如傘般蓋在頭頂,在風中發出沙沙的清越聲音。
安安抱膝而坐,支着下巴偏着頭,笑眯眯地看他,與方纔“苦大仇深”的樣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看着簡豫閉眼靠着樹幹休憩,那麼安靜溫潤,卻是知道,在他長而翹的卷睫下,墨眸如同千年冰霜般幽冷,卻依然光彩奪目令人深深沉醉不可自拔。
簡豫調整好體內的氣息,睜眼便看到安安那張清雅秀麗的小臉,微怔。慢慢移目看向頭頂的大樹,若有所思,卻像是忍不住般,嘴角上翹,一個淺淺的弧度。
安安驚喜,扒過去,“豫哥哥,你笑了!是因爲我麼?”
簡豫見她眸心皆是未落的水霧,盛着月光,嘆口氣。伸手去觸她柔和的肌膚,眼睛若新月清暈,自己眼中的冷色也是散了些,嘴角上彎的弧度
拉下,淡聲,“是誰害的我現在這樣?我怎麼會因爲你這個傻丫頭笑。”頓了頓,指尖掠過她的眼尾,聲調便帶了晃盪的輕嘆,“真是個傻丫頭。”
聽他說到自己害他受傷,安安心底涌過愧疚,低下眼。卻又聽他說自己是傻丫頭,便再也忍不住,咬着脣對他笑,“可是張小曵已經不喜歡你了,對不對?所以我並不傻啊。”
確實是他們有默契,安安想要張小曵看到簡豫真實的一面,不惜以身犯險去擋箭,簡豫在外人前是不多言的,察覺安安那份可憐而期待的心思後,便不動聲色地陪她演。他爲人冷漠疏離,雖對親近的人喜歡嘲諷,但那樣嚴重的話,他卻是從不會說的。
可是細想當時的心事,假的都是真的,真的依然不假。只不過給一個發泄的機會吧,給一個感情宣泄的機會吧。
安安怎會聽不出,他當時語氣的嘲諷不耐,如何假的了。但是她是安安啊,臉上永遠掛着笑的安安,永遠沒有勇氣去拆穿謊言的安安,便彎着眉笑得純粹燦然,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簡豫低着眼,半晌不吭聲。
安安捱過去靠着他,也是鮮有的不說話,只是一點點捉着他的指尖,直到完全握住。簡豫眉心若霧美目不擡,安安滿心歡喜,愈發握得緊。
她握着他的手,嘰嘰喳喳地說話,說今晚的刺殺估計是九皇子簡昭已經發現了京城裡的不對勁,明日張太守一定會從張小曵嘴中得知這件事,簡豫的身份怕要藏不住了。既然已經這樣了,我們還得儘快想個辦法找到你師父。又苦着臉問,豫哥哥,你那麼聰明,真的不知道你師父在哪裡麼?又說道京城裡的景山這個時候一定也不熱了,阿大小二他們忙完了事,肯定都回到景山去休息了,可惜她好久沒去景山了。又想到京城裡騎馬倚斜橋英氣不凡的簡黎,口氣裡幾分懷念,好是想念簡黎那幾罈女兒紅。又是“爍玉齋”好像真的不行了,那個討厭的錢益,等
她回了京城,一定要折磨那糟老頭!
“安安。”聲音清涼低弱,從低眼的少年脣邊溢出,字句清晰。
啊。安安停下來,緊張地凝眉看他。
簡豫卻是半晌不說話,直到安安這個急性子真被他磨急了,“你要說什麼啊,快些說好不好?”爲什麼每次都是叫完了她的名字後,又不說話。
對簡豫的那份驚措,那份不知他會何時出手如何出手的驚措,恰恰從年幼到現在,一直保持了下來。
簡豫依然沉默一會兒,才寡淡地開口,“你很怕我,是麼?”
安安一愣,尷尬地轉動眼珠子,繃着小臉,“哪、哪有!” щшш _TтkΛ n _co
低眼垂眉的簡豫根本不看她,只是嘴角一扯,諷笑索然。安安可能自己沒發現,每次她害怕自己責罵,總是會一個人不停地說啊說,企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簡豫姿態不變,繼續問,“你很喜歡京城?”
安安眼角斜開,小聲,“沒有啦。”我只是喜歡和你在一起而已,可你不讓我跟着去越州。
這個不甘不願的聲音,一聽就是安安的真心話。簡豫微哂,現在細想,七年相伴,他對安安的小脾氣小動作,倒真的是一清二楚。
簡豫又是一陣沉默,才輕聲開口,涼寂的聲音幾分壓抑,“那就是說,可以不回京城了?”
呆愣片刻,安安飛快地擡眼看他,一掃方纔的小孩子脾氣,口氣很衝帶着恐慌,“你要丟下我?不帶我回京了?!”
手腕被少女緊緊抓着,如同她那顆不安的心臟般。簡豫默不作聲地擡眼,映着月輝的安安目中迷霧重重,露出有些迷茫的神色,急切道,“爲什麼?是我做錯了什麼麼?豫哥哥你不要丟下我,我不是故意的!”
簡豫沉寂,擡手去撫她的眼角,果然潮涼,摸到一手溼意。他垂首,指尖輕捻,甩去一手水色。語氣漠冷,“你喜歡我,安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