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豫慢慢掏出一個玉佩,白玉爲底,龍吟九霄,一個飛揚跋扈的“昭”字刻在其上。他斂眉眯眸,默然看向對面的簡昭。涼笑清和,“如何?”
簡昭面白如雪,幽眸暗下。低眼伸手,接過獨屬於自己的玉佩,皮笑肉不笑,“七哥好本事,多謝多謝。”
安安低着頭,眼波流斂。簡昭自認爲靖王府防守森嚴,而這枚玉佩卻落到簡豫手中。簡豫本可以憑這玉佩做一些事,嫁禍給簡昭。但他沒有……把玉佩還給簡昭,便是一份人情了。
而這人情……正是爲她而還。
原來不管願不願意,到最後爲她收拾殘局的,還是他。
簡昭返身離開,離去時深深看了安安一眼。嘲諷勾眼,身邊侍衛跟着他一同離去,悄無聲息。
簡黎這才喘口氣,示意身後的大批御林軍可以離開了。奔到簡豫身邊滿是雀躍,“七哥!你回來啦!”
簡豫擡目,毫不留戀地將安安推開。在少女開口之前已經冷冰冰質問,“你就不能少惹些麻煩麼?”
“七哥……”簡黎開口,欲替安安求情。袖子被少女在下面扯了扯,他無奈地撇撇嘴,扭頭不說話了。
安安沉默着走到躺倒在地的黑衣青年面前,蹲下去,小手顫微微地摸上青年血肉模糊的面龐,替他闔上睜大的雙眼,淚水滴落如注。哽咽,“對不起,阿大……”
站在原地的白衣公子閉了下眼,一手揉揉太陽穴,垂目看着蹲跪在地的少女半晌,目光幽沉,垂在兩側的白袖輕微動了下,悠然前行兩步。就在簡黎以爲他七哥要去安慰安安時,簡豫繞過安安向前走,口中冷嘲,“你是對不起阿大,自不量力低估對方,三番兩次還是不吸取教訓,受害的怎麼不是你自己?”
“七哥!”簡黎跺腳,蹲在安安旁邊,發現少女咬着脣,眼圈更紅了。他能理解七哥的心情,畢竟阿大是七哥一手教大的,突然就這麼……任誰心裡都不會高興。但安安……也是七哥帶大的啊。如今安安沒事,七哥怎麼就不知道說句好聽的,只是一味責備安安?
簡豫走幾步,突然停下來,幾分深思地看着旁邊小巷深處
,又回頭看眼簡黎,漫聲道,“原來請御林軍來助陣的主意,不是你想的。”
簡黎本小聲安慰着安安,扶着安安站起來,聽到簡豫的話,纔想起自己忘記了什麼。跟着一起往小巷深處望去,面上難掩尷尬。
小巷深處,輕悠步出一個纖柔的身影。外批乳白長袍,換上一淡粉色的長裙,上配一件素淡的白紗衣,極爲淡雅的裝束,風吹過,稍顯單薄,脣邊含笑,氣質若幽蘭。她嫋嫋走來,對着簡豫彎身行一禮,溫雅端莊,“寧夏在此見過七殿下,七殿下萬福。”
簡豫無話,盯着顧寧夏仔細看。
簡黎有些忐忑,緊張萬分地盯着他七哥的面部表情,但無奈簡豫面上實在是一如既往的平靜若水,他根本看不出什麼名堂。
而安安臉色灰白,被簡黎扶着,根本毫無心情去猜測簡豫心中所想。
她聽到簡豫聲音很淡,“顧姑娘……你……很聰明。”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臨危不亂,能在高手面前藏去自己的氣息,還記得讓簡黎帶御林軍來牽制簡昭……這樣的女子,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
“豫哥哥!”安安擡頭,看向簡豫,聲調隱約有些顫抖。簡豫性格有多麼內斂她是一清二楚的,如今顧寧夏被簡豫誇句“聰明”,該是何等難得啊。
顧寧夏雪頰微紅,長睫扇動,擡目飛快看了下面前清逸出塵的白衣公子,又重新低下了頭。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她走到安安面前,對着簡黎點點頭,牽過安安冰冷的小手,柔聲歉意道,“安安,對不起,我和十一殿下來晚了。”
安安搖頭,回頭看了下地上縱橫的屍體,血流成河。她猜自有人埋屍,不用她多事,但想到因自己的魯莽而死去的阿大和其他人,心底仍然堵滿了酸澀悔恨。鼻子又開始紅了,眼中也是一直溼漉漉的。
簡豫看眼安安,又緩緩撇開視線,轉而看向虛空。淡淡的白光籠在他周身,像是飛雪的影子,一片飄渺。
安安低頭咳嗽,被顧寧夏扶着在雪地走,步子踉蹌。
簡黎在旁邊急的抓耳撓腮,但他實在不擅長安慰人,只好求助地看向顧寧夏。
“逝者已矣,安安,你要向前看。”顧寧夏低嘆,眼底映上輕憐,柔聲安慰着安安。然後又刻意換上輕鬆的語氣說道,“明天就是新年了,安安又長一歲,要開心些啊。”
安安苦笑,凝眸看了看走在最前方的那個頎長清瘦的白衣。開心?沒有一丁點。悵然,倒是多了一大堆。
簡黎也忙開口,“對啊,你看我和顧……姑娘都來陪你守歲了!七哥也回來了!明明是大團圓啊!這不是安安你一直想要的麼?”
安安臉色稍白,握緊了袖中的拳頭,眼圈紅得更厲害了。她想要的,她想要的……難道眼前這些就是她想要的麼?!
不會安慰人、越安慰越失敗的簡黎懊惱極了,想想安安的脾氣,眼中一亮,便疾走幾步,與一直沉默着不開口的簡豫並肩而行。故作輕鬆地拍拍他七哥的肩膀,“喂,七哥,我們可從來沒有給安安好好過個年呢!好不容易今天是除夕呢,七哥?”
簡豫步子頓了下,又繼續前行。原來他們一起出現在這裡,是爲了這個原因。可笑,無聊。
安安突然推開顧寧夏,跑幾步到簡豫面前,仰頭直視着他漆黑的雙眸。她與他相處不短,即使他還是面無表情,但只是一個挑眼的動作,便看出了他的心思。自他出現,心中那團火焰便慢慢熄了下去,而今真的只剩一點火星了。
安安心中疲憊,垂眼良久,輕輕去勾他的手,“豫哥哥,明天是新年了,你沒有話和我說麼?”嗓音因先前的哭泣而沙啞,尾音帶顫。
簡豫無聲盯着她發旋,好久才挑眉乾乾一句,“我該說什麼?”
安安擡眼,他神色平靜眼底壓抑,靜靜的如潭死水。忍不住想笑,他只是不想說,並不是不知道怎麼說……
簡黎看出兩人之間緊繃的氣氛,很是無措。在七哥回來之前,安安不是一直很想簡豫麼?爲什麼現在見了面,又是這副樣子?
安安實在太累了,無從依靠地看向旁邊輕柔若霧的顧寧夏,眼底含着期盼自嘲,“顧姐姐,我能去丞相府住幾天麼?”
簡豫瞥眼看半空,面色清冷,抿着脣的動作幾分僵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