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過街,情兒跟着飛,十字街頭相思病;
去望郎,眉眼翹兒柔,小牙牀上太平安;
盼郎歸,心兒意濃濃,鑼鼓敲起亮堂堂;
……”
聲音如此甜美,唱的歌兒也美的如同一個繽紛絢爛的夢。清越的歌聲穿透一切,本來還有些嘈雜的人羣也慢慢安靜下來,聽歌聲如泉水漱過玉石,在山林草澤奔流;如雲開霧散,雨過天晴;如冰消雪融,大地回春;如同世間一切不需言表不可言說,靜靜的等在原處。
黑夜與燈火的交接處,簡豫立在樹下,玉冠束髮,輕裘緩帶,白衣無風自舞。面容俊雅清逸,華光隱隱,長睫微闔,眉心低沉,沉靜內斂的鳳眼暗垂似是沉思,卻在眼尾處飛揚翹起,望向靠着樹枝輕笑的少女。蕭蕭素素間,爽朗清舉玉樹臨風。
而紫衣少女端着手中輕揚的紅絲帶,一張臉秀麗絕倫,明眸皓齒膚白如雪。雙眉彎彎,笑吟吟地斜眼瞅着他,一雙眼秋泓般靈動。便是那雙最吸引人的斑斕大眼睛,含着幾分羞澀幾分執着,太吸引人了。
張小曵要是再不明白怎麼回事,便真的是傻子了。她雙眼大睜,不可置信地瞪着那對兄妹。回頭便見她哥哥臉色煞白,沉着眉目,嘴角上翹,含着嘲諷的笑意。張小曵一直見君夜行笑得溫暖,從沒見過他這麼冷峭的笑,忍不住勾勾他的衣袖。
君夜行伸手摸摸張小曵的頭,笑問,“小曳,現在可是死心了?”
張小曵不服氣,擡起眼,“可他們是兄妹!”
君夜行俊眉暗斜,似笑非笑地看着張小曵。在那種看穿一切的眼神下,張小曵慢慢低下了頭,小聲道,“就算他們不是真的兄妹,可是、可是,洛公子不喜歡安安的。”
君夜行收起那副諷笑的神情,隔着人羣看那雲水般清寧的少年低着眉眼似是漫不經心,隨口道,“未必不喜歡。”
張小曵眼中的星火熄滅,倚在哥哥身邊,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明明,哥
哥就喜歡安安的。
這邊人各藏心事,聽歌的衆人卻在興奮地喝彩鼓勵。有些豪氣的小夥子直接衝着簡豫便喊,“哎呦,這麼漂亮的小姑娘可是打着燈籠都沒處找喲,這位小哥還猶豫什麼啊?”
確實是打着燈籠也找不着的好姑娘。停了歌聲笑盈盈地看着少年,手心已是一層細汗,若是細看,那笑容也帶着幾分僵硬。
而就在這會兒氣氛愉快的時刻,黑暗中,靠水的樓宇中,一張窗子無聲掀起,搭起弓箭,凜凜銳箭便直直射向了人羣。
殺氣藏得很好,無聲無息,這是一場秘殺。
喧囂中,簡豫突然擡頭,直直地向箭射來的方向看過去,烏眸幽暗,裡面藏了寒雪碎冰,刺人脊椎。樓上窗前,就是射箭的人也被他那冷寒的目光刺得一哆嗦,甚至懷疑他發現了自己,可是他明明離得那麼遠,明明沒有殺氣,他怎麼會發現?!一狠心,裡面的人再射出一支箭。
人海擠在一堆,都在開心地逗趣着鼓吹着,都是普通的百姓,沒有誰發現危險將至。而簡豫被圍在中間進退不得,便也是直直站着,一動不動,雙眸沉寂地盯着飛箭離自己越來越近。
最先發現簡豫不對勁的,是對危機極其敏感的君夜行,他順着簡豫的視線看過去,長目眯起,嘴角一抹笑,卻是身形筆直如樹,一動不動。
安安反應稍慢於君夜行,但她一直都看着簡豫。簡豫臉上略微的神色變幻,她都極爲熟悉。她轉頭看過去,碎髮擦過嘴角,眼見烏黑的箭峰勢不可擋,靈眸微眯,想也不想,便飛身躍起。
他可以一動不動地等着箭射向自己,她卻不能看着他再次受傷!
那一剎那,風清月明,箭光寒澈,還有什麼看不清呢。不想他受傷,不想他爲難,那便由自己這個“拖油瓶”來幫他吧。
簡豫那裡站的都是人,她既不能看着普通百姓被刺傷,也不能眼見簡豫無動於衷地等着被射中,只能算準時間,自己上前擋箭。
若只是一支箭還好說,可這是一支貼着一支的尾端,成爲一道飛速移動的直線。
君夜行眸中冷笑稍頓,突地飛身向安安掠去。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施展輕功,身姿飄曳如同風中落荷,斜斜地擦過地面,姿態閒適曼妙。
當下裡,一道紫衣瀟灑,一道青衣落拓。人羣中的簡豫殿下,幽寂的眸光微澀,幾分複雜,卻是片刻間便突然飛身如鶴影,身姿優雅輕靈,在衆人呆愣間點過衆人的頭頂,白衣摶雪浮冰碎玉般,高雅清貴如冰山雪蓮。
張小曵是在她哥哥移動的這一剎那看到那箭的,但她不比那幾位的好身手,只覺眼前一陣疾風掠過,呆傻傻地瞪着面前的突發事變。
安安心中感動,餘光看到君夜行掠向自己,便是稍微的那幾分膽怯也消了許多。其實這寒箭凜冽,若就她一個人的話,還真有些忐忑。但有了君夜行的幫助,一切都不是問題。而由於她和君夜行幾乎是同時動作,再加上想當然,並沒有發現簡豫已經掠過了人羣,不再是那般任人宰割的姿態。
半空下墜時,安安伸手去握住一支箭,箭身冷厲,擦過手心嬌嫩的肌膚,一道烏血染就的痕跡出現在手心。窄袖一揚,暗自運氣,使出內力打偏後面幾支箭的方向。那箭宇在半空中受阻,勾向另一邊。而君夜行隨後,腳尖點地輕躍,手腕半托,一揚一推間,便順着已經少了三分的力道,將箭頭打向被衆人孤立的那棵“姻緣樹”。
安安小小呼口氣,心中略鬆。這麼一鬆神,便沒發現,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又是寒箭射過來。與先前一樣的勢頭,一支貼合一支的尾部,威力不減分毫。
君夜行眼眸驟縮,卻無法立刻趕到安安身前。只能眼睜睜看着箭端刺向安安,心臟似在一刻間突然靜止不動,只餘一聲驚喊,“安安!”
安安在發現君夜行驚恐的眼神時便驟然回身,可是已經來不及。回眼便看到箭峰夾着寒氣涼風,飛向自己眼前,速度飛快絲毫不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