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猴子中招

任猴子奸猾似鬼,卻又如何能窺破佛心叵測?所以說,最爲陰狠的算計,往往是來自身邊的看似最爲無害的人的背刺一刀——雖則唐僧的行爲尚且還算不上這般惡劣——大抵意思總是差不多的。

猴子不疑有他,道了聲:“師父,你稍等!”說着,就去解開包袱,裡面除了早就見過的幾樣行李物什,便是一件光豔豔的一領綿布直裰,一頂嵌金花帽——可不就是觀音尊者化身老嫗留給唐僧對付猴子的玩意兒麼?那衣帽看上去甚是光鮮亮麗,猴子又是個好動的性子,如何按奈得住?只見他把紫金鉢盂取出來頂在頭上,卻將那衣帽拿在手中,問道:“這衣帽是東土帶來的?怎的俺老孫不曾見過?”

那唐僧眉眼中有一縷猶疑閃過,隨即又自垂下眼眸,順口兒答應道:“是我小時穿戴的。這帽子若戴了,不用教經,就會念經;這衣服若穿了,不用演禮,就會行禮。”

唐僧說得這般玄乎,猴子自是不肯相信,只是出於好玩的心思,對唐僧說道:“好師父,把與我穿戴了罷。”

唐僧終究還是狠下決心——話說他其實也並不知道緊箍咒到底有多大的威能,不過觀音尊者說了能叫猴子聽話,他也就只當是一種能夠度化猴子的道具,確實根本就沒想過一旦發動,會讓猴子受多大的折磨:“只怕長短不一,你若穿得,就穿了罷。”

猴子眉開眼笑,遂脫下舊白布直裰,將綿布直裰穿上,也就是比量着身體裁的一般,再把把帽兒戴上,口中笑嘻嘻的道:“師父,俺老孫穿戴上這衣帽,也沒見着會念什麼經文……哈哈,師父,沒想到你這出家人也打誑語了……”看唐僧似乎神色不對,猴子只當是唐僧不滿意自己隨便開玩笑,嘻嘻一笑:“師父不愛聽,俺老孫不說就是了。你且稍帶,俺老孫這就去打水來。”

知非道人與石青璇就在十來丈外靜靜地觀察着,大約是早已拜讀過吳承恩先生的《西遊記》,雖知這一方真實世界畢竟與小說不同,再加上有他們兩個的干預,很多地方難免似是而非,不過對於這猴子被唐僧坑的不要不要的這一幕,他們還是抱着幾分熱情在觀看着——知非道人與石青璇在觀察着猴子與唐僧,他們又何嘗不知道自己此刻也在諸方大能的視線之中?不過心照不宣,各自緘默罷了。

唐僧神色有異,自然不是因爲猴子的玩笑。他見猴子戴上帽子,想要念一念那緊箍咒看看效果,又怕那猴子一個沒有壓服,轉過來兇性大發,要打殺自己,卻又如何是好?就這麼糾結着,是以神思不屬,面色變幻。終於,唐僧還是狠下了心思,卻默默的念那緊箍咒一遍。

猴子本是要駕着筋斗雲去取一碗好泉水來給唐僧解渴,剛攀上雲頭,這邊兒唐僧的緊箍咒便自在心裡唸了起來,猴子只覺得頭疼欲裂,萬難忍受,不由叫道叫道:“頭痛!頭痛!”一下子就從雲頭栽了下來,“砰”的一聲巨響,將地上砸出了丈許方圓的坑洞。

這倒還罷了,那唐僧見猴子從天砸下來,心中受驚,害怕猴子翻臉,忙又自在心中連續誦了好幾遍經文。他倒是張張嘴也就罷了,卻把個猴子疼的滿地打滾兒,扯爛了簇新的衣服,抓破了嵌金的花帽,那樣子,要多慘有多慘!

唐僧終究是有些心虛,猴子此時的模樣,實在是太過於猙獰,他又害怕猴子扯斷金箍,於是住了口不念,卻將一雙不知是關心還是畏懼的眼神投在猴子身上。

唐僧這一住口,猴子便立時不疼了。緩過了氣兒的猴子自是知道哪裡出的問題,他伸手去頭上摸摸,便只覺得似一條金線兒模樣的玩意兒緊緊的腦門兒上面。取不下,揪不斷,就像是生了根了也似的。

然而以猴子的氣性,豈會就這麼甘於認命?幾乎是不用想的,他就耳裡取出針兒來,插入箍裡,一個勁兒的想要將那戴在頭上的緊箍咒給撬開。只是如此一來,那唐僧卻是又怕猴子得手,索性便口中又念起來。

這一念,猴子吃痛,哪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只是他如今頭疼的沒法子,顛三倒四、眼脹身麻,那裡還做的計較?也就唐僧看他疼的厲害,又發了惻隱之心,便又停了下來。猴子頭不疼了,滿是怨氣的對唐僧道:“我這頭,原來是師父咒我的。俺老孫自來不受拘束,你這賊禿,卻是算計俺老孫,給俺下了咒,真是該打!”正說着呢,猴子便把那定海神針鐵招在手中,迎風一抖,化作三隻粗細,一米來長的棒子,就要照着唐僧頭上便打。

唐僧見猴子取出棒子,知道他不存善意,慌得又唸了起來。沒的說,痛起來的猴子哪裡還有力氣打人?慌忙求饒。那唐僧便說道:“你這猴頭,我念得是緊箍經,何曾咒你?不過是那觀音尊者見你不聽教誨,故此傳授我這麼一篇經文,以此度你向善,我今問你一句,你可聽我教誨了?”

猴子此時只要能擺脫疼痛,哪裡還有什麼不願意的?不迭聲的道:“聽教了,聽教了!師父莫念,莫念!”

唐僧又問道:“那你再可無禮了?”

猴子連忙應承:“不敢了,再不敢了!弟子已然知錯,請師父饒了弟子這一遭兒吧。”

唐僧見好就收,停下了誦唸緊箍咒,不曾像猴子的性子哪能就這麼被他挫下?自是還要舉棒就打,慌得唐僧又唸咒,猴子又復討饒,如是反覆十來次,猴子終於是死心了。那唐僧看着筋疲力竭的猴子,責問道:“你怎麼欺心,就敢打我?”

唐僧與猴子的這一通鬧劇,知非道人與石青璇只看了幾眼便沒了興趣,挪開了目光,這無垠天地浩渺長空,怎麼着也比一隻猴子與一個和尚相愛相殺的戲碼要來的動人的多。

“這就是你說的戰天鬥地無所畏懼的猴子?也不過如此罷了。能爲什麼的且不說,但這心性,着實讓人看不上眼。”石青璇傳音知非道人道。

“我也不喜歡他。不過這猴子心性如此,卻也正常,你想想,他這一身實力得來費了幾分功夫?又如何比得上你我這般一步一步走過來的修行人?不過是個可憐人罷了。”

石青璇道:“可憐倒是真的,但看他這般樣子,着實讓我同情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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