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戰掃地僧,天龍終結

待玄難領着一衆和尚退下後,掃地僧才向着知非道人說道:“道友,少林寺千年古剎,不可毀於你我之手。咱們便到太室山論道,可好?”

知非道人點點頭:“大善。老和尚,請!”

秋風吹過,驚鴻掠空。相對而立的一僧一道,像是石頭雕刻般的一樣,一動不動。身上的汗水早已幹了,衣袂隨風飄蕩。

時近黃昏,兩人差不多站了將近一天。看似一動不動,其實氣機相互糾纏,試探着。一旦誰露出了破綻,勢必將迎來對方的雷霆一擊。

慢慢地,知非道人的眸子越來越亮,簡直像要發光似的。與此相對的,是掃地僧的眼睛越來越暗,越來越渾濁。

天上烏雲慢慢匯聚,四野晦暗。忽然,霹靂一聲,驚雷炸響!相對經歷的兩個人動了。像是心有靈犀般,兩人一個擡起左腳,一個邁出右腳,同時向前一步。道袍飄飄,僧衣翻飛,似穿花蝴蝶般,各自打出了一招,無獨有偶,竟是都落了個空。緊接着,雙方擦身而過。

便在擦身而過的瞬間,知非道人猛地回身,回頭望月式,一隻鐵掌向着掃地僧招呼了過去。掃地僧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似的,頭也不回,衣袖朝後一擺,藉着知非道人掌勁向前飄去,落在一株古鬆上。知非道人也向後飄退,立在一塊山石上面。

掃地僧回過頭來:“道友內功精純,圓潤無暇,功法似乎已修煉圓滿,只是卻算不得深厚。”

知非道人道:“老僧明鑑,的確如此。”反手抽出長劍:“只是內功積累只是時間問題,貧道要追求的,是找到前路。憑藉掌中三尺長劍,未必便輸給了你。”屈指彈劍,發出清脆的聲音:“劍名青冥,相傳是昔年吳王所鑄,吹毛立斷,削鐵如泥。老僧小心了。”

掃地僧微微一笑:“的確是口不可多得的好劍!請!”說着,僧袖飄飄,整個人自樹梢躍起,一式“佛光普照”,照着知非道人按了下去。

知非道人長劍一擺,自石上躍起,掌中劍流星趕月,迎向掃地僧。只是他身子方自躍起,卻被迎面而來、掃地僧所發出的大股內力自空壓下,上力不繼,險些兒自空中跌了下來。“這掃地僧內功果然渾厚的不似凡人所有,怕是有一百多年的精純功力吧。”心裡頭思忖着,手上卻並不慢。見勢不妙,知非道人長劍似隨波逐流,上下飄蕩,生生將掃地僧的掌力破解開來,整個人一陣踉蹌,總算定住了身子。

掌勁被化解,掃地僧不敢將自己的血肉之軀迎向知非道人的寶劍,只得撤身後退,第二回合,卻是知非道人輸了一籌。掃地僧剛剛退開,正要蓄勁發力,再補上一掌,卻見得知非道人手中長劍已經白虹貫日般朝着他當胸刺來。

以掃地僧的眼光,自然看得出這看似平平的一劍,實際上暗藏着無數精妙的變化。他雙手合十,夾向知非道人長劍。知非道人長劍在將要被夾住的當兒,忽如銀屏崩裂,濺起無數流星,籠罩着掃地僧周身穴道。

掃地僧此時迴避已然不及,他袍袖鼓盪,將功力催發到極致,三尺氣牆浮現,要擋住知非道人散似滿天星的意外招式。只是知非道人早知掃地僧內功渾厚,如何料不到這一點?他催發劍氣,附以鋒銳的劍炁,簡直如熱刀子切牛油般,刺破他的真氣護罩繼續向前。

掃地僧心中大駭,於間不容髮之際,爆發真氣,阻住了長劍一個剎那,乘此機會,他一個懶驢打滾,躲了開去。緊接着一式魚躍龍門,縱躍起來,乘着知非道人招式用老,雙手結明王印,打向知非道人空門。

那可真是險到了極點。知非道人回劍護身已然不及倉促間聚起渾身真氣,“長江三疊浪”迎向了掃地僧。“噗”的一聲細響,知非道人的三重內勁只輸出了兩重,兩人便已勞燕分飛,各立兩端。掃地僧面色發白,知非道人卻是五內翻騰不已,吐出了一口瘀血,才覺得好受些。雖是吃了大虧,知非道人卻在這幾下交手的過程中靈感泉涌,種種武學上的體悟紛紛涌現。

深吸了口氣,知非道人道:“老僧武功高明,貧道到底還是差了許多。只是貧道曾自創一門劍術,鮮露人前,此間便請老僧指點一二。”

掃地僧道:“道友劍術高明至極,這門劍術定然非同凡響。老僧如能得見,榮幸之至。”

知非道人默不作聲,劍眉一挑,用力地向前踏出一步,整個身子一個快轉,其勢有如旋風陀螺。偏偏手中劍動的卻並不快,給人一種慢悠悠的感覺。掃地僧卻忽的變了顏色,知非道人這一劍給了他莫大的危機感。恰在這時,天空中一聲驚雷,知非道人長劍倏忽一變,也似春雷一般,一股春風般的氣息罩向掃地僧。

掃地僧後退數步,拈起一片秋葉,作迦葉拈花一笑狀,施展拈花指,打向知非道人膻中穴。然而這一指到了半途,便像是春風解凍般消散無蹤。知非道人的劍招又是一變,似細雨霏霏,隨風乳液,潤物無聲。春風化雨般消解了掃地僧接二連三的掌力指勁。

再次後退,掃地僧似有所悟:“道友這套劍法似是以意境取勝,劍法招式反倒是細枝末節了,端的高明之至。老僧佩服不已。”他雙手合十,唸了聲“阿彌陀佛”,一股佛陀慈悲的意境從身上擴散而出,一下子便感覺知非道人劍法的威力降低了不少。

知非道人劍招又是一變,森森的劍炁有如鬧空的一條銀龍,偏偏透着一股蟄蟲驚動,萬物復甦的味道。掃地僧不慌不忙,將少林寺的功夫一一施展,從最簡單的羅漢長拳開始,一直到少林寺的七十二絕技。

滾滾風雲,驚雷電閃。本是相互纏鬥的兩個人,此時卻像是各自爲陣,演練武學。要不是時不時地相互接觸一下,當真看不出這兩人是在打鬥之中。事實上,兩人此時的鬥爭反而更是兇險,知非道人將二十四節氣劍劍意一一施展,掃地僧便以少林寺武功裡的慈悲之意相抗。這般爭鬥,在他們兩個人這裡,已經沒有勝負一說,輸了,便意味着死去。

隨着知非道人一劍劍的施展,時而春光絢爛,時而夏日炎炎,一會兒秋高氣爽,一會兒凜冬肅殺。四季輪迴在他一次次的舞動中彰顯的淋漓盡致,而且越來越完美。掃地僧確實一直以佛門慈悲之意抗衡。隨着知非道人劍意的成長,他身上的慈悲之意也越來越濃。然而畢竟年歲大了些,終於在第一滴雨滴落下的時候,也是知非道人施展到“霜降”這一劍的時候,掃地僧終於扛不住知非道人的劍中意境,倒在了知非道人的劍下。

“阿彌陀佛,老僧終於看到了那一步,可惜,可……惜……啊……”雙目一閉,已然與世長辭。

知非道人雙腳一軟,也跌倒在地:“福生無量天尊。多謝成全!”話畢,頭一歪,便也沉沉睡去。到了半夜才自醒過來,全身上下早被泥水浸透,他的精神卻是十分不錯。抱起掃地僧的遺骸,送往少林寺,對着開門的僧人說了句:“三年之後的中秋月圓之夜,貧道將於青城山青羊宮破碎虛空,舉霞飛昇。屆時還請貴寺前來觀禮,自有一番造化。”便化身雲中飛鴻,杳杳無跡。

時光流轉。利用這三年的時間,知非道人帶着徐潼臻走遍了大江南北,長城內外,最後回到青城山幽居。徐潼臻最終還是沒有得到純陽真人認可,正式拜入知非道人門下,不過知非道人還是把能教的都教給了徐潼臻。後來徐潼臻有些什麼機緣造化,那是我們下一本書要講的故事了。

三年後的八月十五,知非道人作別故人,在衆多武林人士及朝廷使者的注目下,一劍劃破虛空,披着一身月光翩然離去,留下又一段仙人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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