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聽見白素貞的責備,跺跺腳,卻也不再落井下石,反倒是問道:“說說唄,到底怎麼回事?前兩天我們去道觀的時候,看你還好好的呢。”不等知非道人迴應,那小青便又開口道:“是不是佛門那幫子禿驢暗算了你?哼,無禿不毒,本姑娘可是早就知道了,你怎的那麼不小心?”說到後來,小青已經腦補出了佛門是怎麼圖施暗算,知非道人是怎麼艱難掙扎的畫面,在後怕的同時,怎麼看都有點幸災樂禍。
白素貞和許仙聽到此處,也是心憂不已。畢竟,佛門雖然在尋常人那裡乃是慈悲濟世、寬宏度人的所在,但他們對此卻是有着明顯的認知,自是不會這般天真。要說知非道人與佛門的因果仇恨,對方做出這般報復並不爲奇。偏偏在他們看來,知非道人與佛門結怨,多半是因爲自己而起——在許仙和白素貞的認知裡,若不是爲了自己兩人在金山寺大打出手,知非道人一個清修的道士,怎麼可能與佛門結下仇怨?
現在佛門報復起來,連知非道人這等修爲都落到如此地步,要知道,在修行人看來,斷絕修行之路可是遠比殺生之禍更來的可怕——很顯然,在小青的誤導下,許仙白素貞的思路明顯偏了,亦是確信知非道人這是被佛門有心折磨纔到如今這個模樣。知非道人落了個修爲盡失,那麼遠不如知非道人的他們又哪裡討得了好?
當然了,除了惋惜知非道人之外,許仙是在擔憂白素貞的安危。畢竟,最初與佛門有恩怨的就是她了;同樣的,白素貞自是對許仙也擔憂不已,上回許仙被擄走,就已經說明了佛門的下限節操,白素貞並沒有自大到能抵擋佛門明槍暗箭的算計。
知非道人雖不是人老成精,但相比於僅僅二十歲光陰的許仙和相對來說還是一張白紙的白素貞,還是要老辣得多,但從面部表情,就將許仙和白素貞的心理猜了個七七八八,一邊對他們沒來由的擔心表示無語,在他看來,佛門節操固然堪憂,卻也不至於像青白許三人想的那般不堪,前腳才服輸,後腳就開始報復了,佛門不要麪皮啊?另一邊卻還不得不出言安撫,再不說話,指不定這“準小兩口兒”還要怎麼擔心受怕呢。
於是知非道人沒好氣地先是瞪了小青一眼,在失去修爲之後,知非道人身上的“道性”少了不少,反倒是“人性”的一面更加活潑,些許情緒,也來得生動得多了:“你這青蛇,腦瓜子是怎麼長的?佛門吃飽了撐的來找貧道麻煩?我這是修行的一個過程,暫時沒了超凡之力,反倒是更有助於體悟道行,於修行大有進益,莫要胡言亂語,無端誹謗他人。”
知非道人顯然是早就看出來了許仙這小子對人小青也有着心思,加上他也的確欣賞小青的性子,是以慢慢地也將小青當做和許仙一樣的後輩看待,小青能轉修知非道人傳下的武道便是明證。這一番話,卻是交代了自己爲何如今修爲不在的原因,同時否定了幾人自己嚇自己的猜測。雖然知非道人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失去修爲,不過,真要解釋清楚,未免浪費太多口舌,左右影響不大,還是難得糊塗、將錯就錯吧。
只是知非道人這一番話卻是將小青惹着了:“牛鼻子,本姑娘愛怎麼着就怎麼着,姑奶奶就是看禿子不爽,你奈我何?別忘了,你現在修爲盡失,小心惹毛了本姑娘,少不了你苦頭……”說到後面,聲音卻是在許仙的眼神中低了下去。縱然得了知非道人好處,內心其實也是對知非道人懷着敬意,但以她的脾氣,除了許仙和白素貞,這個時候的小青可不會給別人好臉色——知非道人要等小青對自己脾氣好點,可能要許仙多多努力,娶了過門之後,或許纔會跟着許仙以尊長的禮數對待。只是,現在不買知非道人的賬,卻不代表着她不在意許仙的感受,是以慢慢收斂了,只是最終還是咕噥着:“本來就是嘛,佛門禿子,都是一路貨色,哪有什麼好東西?”
“小青!”白素貞是真的生氣了,哪有小青這樣的,對於自己姐妹倆有援手之恩、傳道之德的知非道人出言不遜?這不是忘恩負義嗎?
小青其實也知道自己方纔過了,素來爽直的性子,直接就道歉了:“那個,道長,對不起啊,小青心直口快,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你大人不記小妖過,見諒見諒。”末了還邀功似的看向白素貞,顯然是期待着白素貞的表揚。
瞧着小青這孩子般的模樣,知非道人倒是先笑了,不過,該說的還是要說:“好了,青姑娘,你的性子如何,許仙沒少在貧道面前說起。”果然,小青看向許仙的眼神一下子變得危險了幾分。出賣了下記名弟子許仙,知非道人接着道:“不過,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可就不對了,佛門中固然有着不少不堪之輩,事實上,哪家大教沒有害羣之馬?佛門廣大,自然少不了魚龍混珠。雖是如此,可不見得就沒了真正的德行操守俱都高潔的道德之士,貧道就曾見過好幾位佛門高僧,與法海之輩不可同日而語……”
話沒說完,就被小青打斷了:“知道啦!囉嗦。”
白素貞溫婉一笑,在確定知非道人不是栽在了佛門手中,而是一種修行,她也就安下心了。表現出了她將要作爲許仙賢內助的潛質:“道長無事,那是最好不過了,如此,許公子與素貞也能安心不少。”看了看四周環境,白素貞又道:“道長,這小舟上說話不甚方便,不如移步畫舫稍坐,素貞和小青治上三五菜餚佐酒,可好?”
許仙忙附和道:“是極是極,師父,不妨到畫舫上休息,弟子新得了一罈二十年陳的竹葉青,絕對的好酒。”
知非道人目光像是頗爲憐憫地看了許仙一眼,這倒黴孩子,自從談戀愛了,這智商便急劇下降。爲人處世方面遲鈍也就不提了,做師父的也不會嫌棄弟子。只是——如果知非道人記得沒錯的話,小青的本體好像就是焦尾竹葉青吧?沒有直接提醒許仙,知非道人說道:“如此甚好,本來也打算蹭你的船的。不過,竹葉青就算了,爲師並不怎麼喜歡飲酒,你是知道的。”末了又對白素貞和正一臉肅然,略帶惱怒的瞪着許仙的小青說道:“叨擾兩位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