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掌相交,沒有石破天驚的聲勢,也沒有山河變色的異像。只是輕輕的“啵”的一聲,像是撕裂帛布一般,中年僧人便被知非道人推得後退幾步,身形微晃。
這一下子,知非道人的力道拿捏得恰到好處,一點兒也沒有傷到中年僧人。不過,知非道人手下留情,只是因爲認爲這個和尚只是性子偏執,算不得討厭——當然,主要原因還是因爲他針對的是妖族,是以知非道人耐心纔多了一些。
只是知非道人的好意這僧人並不領情,他眉頭一皺:“你當真要護着這個妖孽?貧僧雖不是你對手,但降妖之念,矢志不移。蔽寺法海大師佛法精深,道長不要自誤!”
這卻是赤裸裸的威脅了。知非道人面色一沉:“你是拿那個老禿驢來威脅我?”
“貧僧並無此意,只是除魔衛道,身體力行,如是而已。”
知非道人冷笑道:“既是如此,那麼,這耗子小妖貧道是護定了。那法海老禿驢,你只管讓他來找貧道便是。”
兩人說話的當兒那表現得十分不堪的小耗子妖終於明白了這和尚是壓根兒沒有放過自己的打算。既然求饒已是不行,他又何必卑躬屈膝?當下站直了身子:“好一個降妖除魔,我自誕生靈智以來,不曾行過半件惡事,你憑什麼降我?”怒氣噴薄,這耗子妖一時間害怕,反倒是理直氣壯起來。
“你本妖物,人人得而誅之,哪裡還用分什麼善惡是非?在這人間界,妖族本來就應該殺個乾淨。”
似是被這和。尚驚天之語給驚住了,耗子妖一時間不知是個什麼反應,知非道人卻是怒極反笑,說道:“好個不要臉的佛門中人。本以爲你只是性質偏執了一點,現在看來,你纔是十足的妖魔!”
知非道人的聲音冰冷:“爾等佛門絕香火,斷人倫。說是四大皆空實則無父無子,自絕於人道。要說邪魔,你佛門教義纔是真魔!偏偏爲了利益功果,打着人道的幌子,招惹是非。一來博取聲明,二來便是招來禍患,那也是有人道背鍋,嘿嘿,好盤算,真個好盤算!你這一句妖族在人間界便是當誅,卻不知這三界之中,人間界本來是萬靈共居,只因衆生都秉持人性,所以才稱爲人間界。和尚那一句,是要挑起人族與妖族再度開啓種族之戰麼?哼,一羣沒心沒肝的東西,我呸!”
那中年僧人當然沒有知非道人所說的那般險惡用心。實際上,知非道人這幾句話,發牢騷的成分居多。但也不能說錯,既然背離了人道,卻口口聲聲濟世救民;一邊宣揚着衆生平等,慈悲爲懷,一邊又區別對待,不問是非的殺伐果決,這樣的教派的確太噁心了。反倒是這耗子精的作爲,更能得到知非道人的認可。 wωw● тт kān● C○
那中年和尚像是被知非道人說糊塗了,又或者是被知非道人帶到溝裡去了,訥訥道:“和尚我也是人族出身,怎麼就是打着人道的幌子……”
“無父無子,斷祖絕宗之輩,也配稱人?”
知非道人還是一如既往地毒舌。雖然邏輯有些胡攪蠻纏,但這中年和尚哪裡反應得過來?愣了一下,才道:“道長滿口虛言,貧僧不與你做口舌之爭。貧僧要降了這隻鼠妖,我只問你,讓是不讓,當真要與這妖物同流合污,自絕於人道?”
知非道人一聲冷笑,正要說話。那鼠妖先開口了:“欺人太甚!今日便拼個你死我活又有何妨,也叫你這無心的禿驢知道,妖也是有血性的。”
他仰天大喝一聲,周身有淡淡的妖氣涌動,便連一身佛光,也都轉化成了妖氣。換句話說,這鼠妖完全放棄了好不容易得來的佛法修爲,成了貨真價實的妖修。
便如同天雷勾動了地火,鼠妖與中年僧人很快地便鬥到了一起。要說這老鼠妖修爲其實不弱,不然也不能化作人形了。先前毫無骨氣地一味求着饒,除了因爲對佛門先天的好感之外,也有着對自身出身的自卑,潛意識裡就認爲自己不是佛門高僧的對手。只是如今被逼到了絕路,那還有什麼好在乎的,左不過就是一死,拼一把或許還有生機。至於說將希望寄託在知非道人身上,鼠妖吃一塹長一智,對人族修行人可沒了那份天真的信任。
拼命搏殺的一僧一妖,道行相近,卻都算是高手。全力以赴之下,勉強也有了改變天象的威能。只見得狂風呼嘯,天際翻滾起濃濃的烏雲。沉悶的雷聲不時響起,佛光妖氣的碰撞中,陰陽激盪,使得空中雷電卷涌,聲勢駭人至極。
知非道人冷眼旁觀,這般異象雖然浩大,但落在他的眼中,卻是交手的雙方控制力不夠,法力溢散所致。
鼠妖到底不是科班出身,一身法力比起中年僧人來說,實在稀鬆平常。最初時還能硬碰硬地來上那麼幾下,到後來卻是後繼乏力,顯然支撐不住了。一身白色僧衣沾染片片血跡,顯然已經搖搖欲墜了。
那中年僧人卻是越戰越勇,只見他雙手結印,作怒目金剛樣,身後凝聚出一尊金色佛陀。確切的說,這可能不是佛陀,而是佛門的帝釋天。這尊帝釋天顯化的是雷神法相,周身繚繞着青雷紫電,甚是威嚴。那帝釋天法相雙掌下壓,帶來驚雷滾滾,像是包羅乾坤,根本無處可逃。
既然逃亦無用,倒不如殊死一搏。鼠妖將心一橫,鼓盪渾身妖力,迎了上去。驚雷炸響,氣浪滔天。只是勉強擋住一擊,那鼠妖便已是卻已是渾身焦黑。
然而這次不算完,那帝釋天法相又是一掌雷霆拍了下來。此時,鼠妖已經筋酥骨軟,渾身麻痹,便是動彈也是不能。
“我命休矣!”鼠妖心裡一聲驚呼,認命般的閉上了眼睛。
只是預想中的那一道攻擊遲遲沒有落在身上。反倒是一股醇和的真氣灌入體內,驅逐了他身上的麻痹。睜眼一瞧,可不就是知非道人,幫他抗住了攻擊,又以自身真氣,爲他略作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