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忽逢綰妖女

獨自在山林彳亍着,知非道人心裡也是亂麻一般。人這種生靈,或許能對別人滿嘴胡言,高明者甚至可以瞞過天下人。只是唯獨欺騙不了的,是自己的心。

知非道人承認,他的確是對石青璇動心了。不獨對方那酷似心中倩影的一顰一笑,更在於石青璇獨立的人格:淡雅如蘭,恬靜安詳的解語花,作爲男人,誰個能真的不動心?只是知非道人猶自記得當年的許諾,不敢辜負。縱然時空隔阻,或許再見時早已物是人非,萬事皆休。但沒有親眼看到,他總是要抱着一分念想的。

“由來如一夢,何事苦匆匆。癡人寡言語,倦客訪萍蹤。緣起情滅時,淚流水雲中。一夕無憑處,紅塵問何從?”

“我輩生性涼薄,最是無情,就這樣吧,青璇,對不起了。”

早春時節,春光明媚,淺黃色的迎春花開得正是爛漫。有零星的叫不出來名字的藍紫色的小花,渲染着一片勃勃生機。時間已經過去半個多月了,知非道人心裡還會偶爾陣痛。那是負疚感和自責,既是對石青璇的,也是對心中那人。

山路說不上崎嶇,卻也談不上好走。這些日子,因着懷有心事,知非道人更多的是在山林徜徉,以此排遣愁緒。正走着呢,忽然聽到前方拐角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沒過多久,便見到一羣人騎着馬從羅凡對面奔來。

畢竟兵荒馬亂的年代,荒野中有騎士並不爲奇,只是在這並不寬敞,極度不適合馬匹奔騰的山道上,便有些不大正常了。知非道人好奇之下,忍不住看了一眼。但見這些人手中皆配有兵刃,一個個的頗具精神,像是真正的練家子。許是哪家土匪吧,知非道人分明瞧見一名黃衫女子被綁在馬背之上,看不清面容,唯見一頭青絲散落,隱約可以判斷這是一個美人胚子。

知非道人雖然淡漠,卻也不是見死不救的性子。尤其是那黃衫女子時不時地像是掙扎一般,口中嗚嗚有聲,顯是被堵住了口,聲音歲小如蚊吶,加之距離較遠,但落在知非道人耳中卻是清晰可聞。最不堪的是,知非道人分明聽到了這些騎士的淫言穢語。

事實上,這種事情早已數見不鮮,知非道人一路走來,都不知遇見了多少回了。沒說的,上吧。心念既動,知非道人便自走上前去,站在了山路中間。不多時,這一衆騎士便策馬來到了知非道人面前。

山路本就不寬敞,知非道人站在道路中央,就更狹窄了。然而馬上騎士並沒有絲毫減速的意思,馬鞭揮動,照着知非道人的臉便抽了過來:“哪來的牛鼻子道士,也敢攔爺爺的馬!”分明是要將知非道人抽飛,隨即馬蹄踐踏而過,換過一個普通人在此,多半會死的悽慘。

知非道人當然不是普通人,他長嘆道:“果然是山賊土匪的行徑,生命在你們眼中,便如此不值得珍惜嗎?”說着話,手上也不遲疑。整個人便如一團青色的影子,在馬隊中飄忽閃過,在他這一句嘆息落下的時候,便見得一個個馬上的騎士便都紛紛墜馬。至於摔得筋斷骨折還是一命嗚呼,已不是知非道人需要考量的了。至少,現在的他們,知非道人可以保證,他們已經沒什麼行動能力了,甚至以後,也不會再有爲惡的體能了。

解下黃衫女子身上縛着的繩子,知非道人感嘆了句:“亂離人,不及太平犬,苦啊,苦啊。”壓根兒沒有去留意黃衫女子的容貌,施施然地繼續前行。

那黃衫女子口中喚了聲:“恩公請等一下!”爬了起來拔腿便往知非道人身後追來。想來是被綁縛的太久了,血氣不通暢,黃衫女子不過跑了兩步,便“哎呦”一聲,摔倒在地。

知非道人聞聲回頭,走回來攙扶起這黃衫女子。

這才發現,這是一個何其動人的少女。明眸善睞,粉面朱脣,簡直美極了。比之在江邊初見的師妃暄來說,也是春花秋月,各擅勝場。較之師妃暄的清麗如仙,更多了一份動人的嫵媚。當然了,石青璇和雨霏凝,在知非道人心中無人可與之比擬,便不再說了。

乍見之下,便是知非道人,也免不了片刻失神。隨即回過神來,知非道人反而多了幾分警惕。心道:“哪有這麼多美貌女子?”再注意到黃衣女子赤着的雙腳,知非道人一下子恍然了:面前這楚楚可憐的少女,多半便是那陰癸派的綰綰了。

先入爲主,有了這般認定,知非道人留心細查,果然在這女子身上察覺出了些許微妙氣息。這黃衫少女雖然掩藏的很好,但在知非道人慧眼之下,卻是無所遁形。當下知非道人心下更是篤定,便開口道:“姑娘設計與貧道見面,不知有什麼事情?”

黃衫女子一臉茫然:“恩公,您在說什麼呢?”起身福了一禮:“小女子綰綰,謝過恩公相救恩德,感激不盡,願爲奴爲婢,服侍恩公左右。”

知非道人暗道:“果然如此!”口中說道:“你可不是什麼小女子。陰癸派聖女,你便是要作假,不妨也盡心一點,至少也要換一個名字吧?”

黃衫女子見知非道人的確是認出她來了,索性不再隱瞞,大大方方的承認了:“道長慧眼如炬,綰綰欽服不已。只是不知道長您是怎麼瞧出破綻的呢?可別拿綰綰的名字說事,天下重名的人多了,綰綰可是很聰明的哦。”前面半句一本正經,後面半句卻是妖嬈嫵媚,變化無常,真真不愧是魔門妖女的名頭。

知非道人卻是無心和綰綰有什麼糾纏,神色平淡道:“你一身功力掩藏的很好,只是還是讓貧道察覺到了一絲氣機。也正因此,貧道才做出推斷,一試之下,果然如此。更何況,被擄掠的少女,面色不見半分驚惶,裸露在外的肌膚更是連一絲磕傷碰傷的痕跡都沒有。貧道如果不傻,有所懷疑纔是正常吧?”

綰綰蘭花指一翹,嬌滴滴的道:“哎呀,你可壞死了,淨欺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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