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和嚴家,有些不快?”盛衍嚷了半天,也是端起細瓷杯,泯了口茶水,潤了潤脣。
“沒,沒,哪裡的謠言。”蕭墨軒輕笑一聲,臉上也是絲毫不動。
嚴家和家畢竟關係菲淺,即使盛衍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之一,自己也得思量清楚。
況且嚴家對付別人向來不留情面,自己可不想步夏言的後塵。至於對於家的衝擊能有多少,自己還是應該可以有所掌控的,也算是給自己這位老同學留一條後路。
“元川是啥時候回京的?”蕭墨軒想要岔開話題,手指在杯沿上微敲幾下,杯中激起幾波水紋。
“也是昨個纔回來。”盛衍低頭看着地面上,開口回了一句,“原本是說好回來以後在京裡尋個職的,眼下卻是一時沒信了。”
“哦,憑元川的家勢,這還有什麼難處?”蕭墨軒呵呵笑道。
“這不是怕被子謙你們拿到把柄嘛。”盛衍似乎也沒有不快,只是擡頭吃吃笑了幾聲。
“哦,呵呵。”蕭墨軒笑着搖頭,“謠言,都是謠言罷了。”
“你也不必瞞我。”盛衍突然訕笑一聲,繼續說道,“我雖是不愛管事兒,但是也並不傻,京城裡這麼多大事,我有豈能不知道?”
“不過,子謙你放心。”盛衍不等蕭墨軒回話,又繼續說道,“我來見你,絕不是想做說客,或者有什麼其他目的。”
“自然不會,自然不會擔心什麼。”蕭墨軒連忙擺了擺手。
“風水輪流轉。嚴家又與我何干。”盛衍哈哈笑着看了蕭墨軒一眼,“我倒希望,嚴嵩那位子日後是我元川的兄弟坐了。”
這一句話,倒是說的蕭墨軒心裡一動,不是因爲提到了首輔的位子,而是盛衍嘴裡吐出地最後那幾個字。
蕭墨軒從來沒認爲盛衍是個傻子,尤其是聽了這一段話之後。
“蕭少爺。”蕭墨軒正思量着怎麼回盛衍的話纔好,卻聽見寧義在門口喚自個。
“嗯?”蕭墨軒轉過頭去,卻見寧義只是站在門口,並不進來。便自個站起身來,對盛衍說聲失陪,走了出去。
“蕭少爺,一會便是午膳的時候了。”寧義拔眼看了看帳房,又看了看客廳。
蕭墨軒立刻明白過來寧義的意思,眼下裕王也在這裡,可又有客人坐在客廳,這午膳的事兒,到底是該如何安排纔好。
“安排在一起便是。”蕭墨軒沉思片刻,開口說道。
自己和裕王的關係。世人都是知道,也沒必要掩飾。盛衍來拜訪自己。若放在以前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可是放在今日,卻是反而不能遮遮掩掩的了。
“哎。”寧義點了點頭,轉身安排去了。
午膳都是在外面酒樓訂的,做好了以後再送進了店鋪後面的客廳。
蘇兒和杭兒,自然是不會陪着地,在廳角擺了一面屏風,單獨設了一桌用了。
“這位是?”盛衍忽然看見又一位翩翩公子,擡步走進了客廳,不禁向蕭墨軒出聲問道。只看那風度。便至少也是哪位王侯高官家的少爺。
“這位便就是裕王爺。”蕭墨軒平掌引見道。
“王爺?”盛衍雖然知道蕭墨軒和裕王關係很不一般,可是也沒想到裕王會和蕭墨軒躲在這裡清閒。
“下官拜見王爺。”盛衍一步上前,就要拜倒。
“免了。免了。”裕王有些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自顧着坐了下來,“既然是子謙的朋友。私下也不必如此客氣了。”
被人跪拜,當然是很得意的事兒,可是如果見人就遇見這麼一回,其實也很煩人。
“這位,是刑部侍郎家的公子。”蕭墨軒又說道。
“懋卿的兒子?”裕王這倒是沒想到,擡起頭來,吃驚的看了一眼。適才只聽說是蕭墨軒在太學館裡的同學,卻沒想到就是他。
“坐,坐。”裕王畢竟是裕王,見過的世面也多了。驚訝地神色在臉上只是一閃,隨即立刻消失。
“寧夏釀造的葡萄酒,甚是平和,只少飲幾杯,對身體也是隻有好處。”蕭墨軒從桌上拿起一隻玻璃瓶,挑開蓋子。
葡萄酒也不是什麼稀罕地東西,人也都喝過。希奇的倒是用來裝葡萄酒的那隻瓶子。
玻璃這時候也是早就有了,只是在目前的工藝下,大明的砂質不甚適合製造這種全透明的玻璃,所以造的比較多的,卻是琉璃。像這樣通體剔
璃瓶,卻是比裡面裝的酒還要貴重。
酒尚未過三巡,屏風後面,卻是動靜了起來。
“今個表哥也回來了,可巧着王爺和公子也在。”屏風後面地兩個人兒,一直就在豎着耳朵聽外面說話,“葡萄酒雖然是好東西,但是隻悶着頭喝,也是無聊,不如乘着酒興,作些風雅。”
“什麼纔算是風雅?”蕭墨軒卻不知道兩個人兒在打着什麼主意。
“這當先的人,作一句詩,下面的人便以上對的最後一字爲引,也作一句,不求壓韻什麼地,只要作的對稱工整便是好了。”說話的聽起來像是蘇兒地聲音,“若是對不上來,便罰酒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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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裕王聽在耳裡,倒是很有興致,立刻出聲應道,“這第一對,卻是什麼?”
“這裡衆人,以王爺爲尊,便請王爺出第一對吧。”蘇兒把話丟了回來,“然後便是表哥和公子,再下來的,纔是小女子兩個。”
“那便聽好了。”裕王放下手裡的筷子,開口便念道,“東邊日出西落雨。”
“該你了,子謙。”裕王把目光轉向了蕭墨軒。
“雨……”蕭墨軒心裡一陣苦笑,這些作對子什麼的,自己哪裡擅長。這一年來也算讀了些書,也只能硬着頭皮試一下了。
“雨過天開雲託月。”蕭墨軒搜腸刮肚,纔想出了這麼一句,還不知道算不上對上了。
不過自己念出口後,也沒聽見屏風後面有聲音,想是本來要求就不高,也算是自己過去了。
他算是糊弄過去了,可是他下面一個,比他還要鬱悶。盛衍雖然讀大明朝的書要比蕭墨軒讀的要多的多,可是問題是,到底讀的什麼,他根本沒記着。平日寫點文章,還能湊合,要他作詩,卻是要命了。
“月……”盛衍撓了撓後腦勺,聲音卻比蚊子還低。
“公子,該你了。”屏風後面的聲音,不緊不慢的催促着。
“月……月什麼?”盛衍有些無奈的看着蕭墨軒。
“我且如何知道你月什麼?”蕭墨軒無意取笑盛衍,可是看他那副模樣,卻是忍不住笑。
“月……月亮在上我在下。”盛衍忽然猛得一捶大腿,大聲嚷出。
“哈哈哈。”裕王剛夾了一片冬筍放進嘴裡,聽了盛衍這麼一句,那片冬筍立刻飛到了門外。
蕭墨軒也是捧着肚子,笑的生疼。屏風後面,一陣淅淅唆唆的聲音,想是也笑成了一團。
“呵呵……這該算是對上了吧。”盛衍又撓了幾把腦袋,似乎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嘴裡卻又像是不服氣。
“不算,不算,這哪裡算得。”裕王一手扶着頭上的金冠,一手捂着肚子。
雖然面前此人是懋卿的兒子,讓他心裡有幾分糾結,可是也覺得此人倒也可愛。
“這哪裡不算了。”盛衍嘟嘟囓囓着,“月亮對我,上對下。”
“元川你還是再想一個吧。”蕭墨軒搖頭笑道。
“讓我再想一個。”盛衍的腦袋搖的像撥浪鼓,“那我還是喝酒罷了。”
話音剛落,一杯葡萄酒就落進了肚中,喝完之後,還叫兩聲好酒。
等一頓酒吃完,果然是盛衍吃的最多,搖搖晃晃的,已經到了牆走我不走的境界。
蕭墨軒連忙叫來盛衍的隨從,叫送回府去。
“懋卿這兒子,倒是很有意思。”等送走了盛衍,裕王坐在那裡微微笑道。
“此人沒什麼心計,卻是和他父親不一樣。”蕭墨軒雖然沒盛衍喝的多,可是相對裕王,卻是多了不少。好在只是私下取樂,要不若是傳了出去,實在有損京城第一才子的個人形象。
“子謙想爲他家裡開脫?”裕王略低着頭,一隻細瓷茶杯,託在了手上。
“談不上開脫。”蕭墨軒連忙搖了搖頭,“嚴嵩把持內閣二十年,和嚴家有關係的,也是成千上萬。這些人,總不能全部一棒子打死吧。”
“可他爹是懋卿。”裕王並不急着發表意思,“命自我立.是福是禍,還得看他們家自個如何做了。子謙可斷不能婦人之仁。”
聽到這裡,蕭墨軒心裡也是微微一動。不錯,自己也許是有法子,可那也得他們家的人自己配合啊。
“你這位同學。”裕王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不是一個聰明人,便就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紈絝。”